第二十九章 程氏忠魂
“咳，咳，咳……” 昏迷之中，泰和嗅到一股呛人烟味，他微微睁开眼皮，看到圣游侠正坐在自己对面的树下，左手捏着两颗飞石，右手握着烟斗，烟雾袅绕。 “你醒啦！”圣游侠看到泰和在地上轻挪着身子往树底靠，随收回心神道。 “这次又多亏前辈及时相救，真是感激不尽。”泰和摸着还隐隐有些做疼的腹部，脸上极力挤出一丝微笑以表感激。 “你自己多休息下，别乱动，不然身上伤口会裂开。”圣游侠说道。 泰和下意识的看了看肩膀，衣袖裂开的口子里有股凉凉的感觉，伤口上敷着的一层白色粉末已被红红的血液浓去大半，他看了看离自己几步外还没清醒过来卧躺在地的王立勇，转头对着圣游侠问道：“每一次用这种药都会让人转危为安，不知这种神奇的药物叫什么？” “回心散。”圣游侠道。 泰和注意到圣游侠注意力全在那两颗石子上，对自己的问话有些漫不经心，当他也开始注意起圣游侠手上的两颗小石子时，他想起在他们最危急的那会，正是这两颗飞石救了他们的命。 “不知这两颗石子又是什么来历？”泰和问道。 “不知道。”圣游侠摇了摇头。 “难道这两颗石子不是您的宝物么？” “不，而且这两颗石子看起来十分普通，只是稍微有人加工了大小而已，不过我曾经似乎见到过这种东西。” “这样说来，当时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在，只是一直没有露面？” “有这种可能，所以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您的意思是那人一直隐藏在暗中，本可以袖手旁观安然过去，可后来还是出手救了我们的性命，最后在你出现后都一直没露面，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帮我们？” “嗯。” 泰和越想，越觉得那人不简单，普普通通的两颗石子竟能突破重重黑雾，并且准确无误的砸中两名黑灵骑士的头部，令对手陷入癫狂，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他与黑灵骑士相遇两次，两次都差点葬送性命，无论如何努力，结果都一样，可那人却毫无顾忌，这会是个怎样的人啊。 “对了，前辈，你怎么会出现在这？”泰和好奇问道。 听到泰和这个寻常问题，圣游侠突然脸色一变，吸着烟嘴的嘴唇也随之停了下来，微微张着小嘴，似乎是自己对自己说话般，道“莫非他也是为玉狮戒而来的？” “玉狮戒？前辈你…..”泰和难以置信的看着圣游侠，脑中突然想到什么，将目光扫遍整个林子，越看心里越急躁不安，用双手抓着树干强行起身，道：“前辈，我还有三个朋友当时也在场，他们现在在哪里？” 圣游侠急忙灭了烟火，将石子紧紧拽在手中，握着竖立于前的权杖，从泰和面前走过，道：“你想知道就跟着我。” 泰和也不含糊，撑着伤躯紧跟圣游侠脚步，圣游侠领着泰和辗转过了一个小丘，在那小丘阴面连着一断坡空地，看到卫离一人独自面对断坡，站在两堆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发呆，圣游侠内心轻缓了口气，对泰和用手指了指。 泰和缓步走到卫离身旁，他知道卫离脚下的两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埋着的是程光程磊两兄弟遗骸，对着这简易墓xue，泰和轻轻用右手拭去眼角边不经意间溢出的泪痕。 微微徐风，拂过身旁，卷起几片落叶，在熙阳下，也经不住阵阵凉意。 翻动的泥土，粘稠泛黄，包裹着本不应存在于此的灵魂。 “原以为他们俩将来会像那些甄国勇士一样，在离开的那刻，隆重的安葬在赤炎城外的英灵山上，为后代子孙所敬仰，可他们却选择了最愚蠢的路，跟着我东躲西藏，最终枉死于异国他乡，就连最后的栖息之地，也仅有这一钋黄土为伴。”卫离木讷的说道。 泰和此时也只能静静的听着卫离的回忆与倾述，这是他所能做的唯一一件事，程光程磊两兄弟至死都在保护着眼前这个人，即使卫离已明确了自己的想法，也不能改变他们那颗忠心，他们无论在哪一方面来讲，都已足够进入象征无上荣誉的归宿地——英灵山。卫离也没打算让泰和插话，自己一个人继续对着两堆小土包喃喃自语。 “当年你们一行四人，都是那个下驱逐我命令的父王的贴身护卫，奉命一路押送我，可你们知道那是个没有目的地的旨意，漂泊在外时间久了，人的心也就变了，让人忘却了荣誉，忘却了归属，忘却了一切本该铭记的东西，你们为什么不跟另外那两人一样，偷偷的出卖我，甚至你们还编造谎言欺骗我，说那两人已经回去复命了，可我心里一直知道，他们永远回不去了，他们和你们现在一样，永远消失在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地方，你们践行了你们承诺的誓言，也残忍的让我继续过着苟且的生活，我知道，你们厌倦了，所以你们放弃了，是啊，那多好啊，这下不再会有人来打搅了……” 卫离不停地说着，声音也越来越弱，极力压制自己哽咽抽泣。 风撩发，泣无声，泪未干； 天涯人，沦落心，谁能懂。 站在两人身后不远处的圣游侠伤感的看着这幕，刻意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他不愿在此时再过去掺和，既然人已见到，他可以稍后再去找卫离，紧握于手掌之中的两颗飞石，是现在最令他感到不安的东西，有时命运就是这样在跟自己不断开着玩笑，他脑中只记得见过，努力回想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却一无所获，就连最基本的线索也记不起一星半点。 “看来我真是老得糊涂了。”圣游侠内心叹道。 斗篷帽下那双深邃的小眼，不时的盯着卫离与泰和，也不停的警惕着周围一切变化，他担心那人早已埋伏在附近，只是自己没有发现罢了，能不让自己发现的人这世上恐怕还没几个，若真是如此，恐怕自己也没有足够把握来对付那人，甚至是不是他的对手还难讲。内心的不安，令他的眼神不再敏锐，飘忽不定游离于树与阴影之间，正是心不宁，则神不聚。 卫离的倾述声在圣游侠耳畔变得越来越细微，此时，在他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脚步声，还不时伴着几句刺耳的骂咧，圣游侠远远望见之前躺在地上的王立勇已强撑着伤躯晃晃悠悠四处乱走，手上不时推搡着前面一个衣着破旧，背着灰包，打扮如僧侣般的人。圣游侠担忧王立勇的行为会加剧本已伤心至极的卫离，遂向王立勇方向走了数步，朝他扬起权杖。 王立勇看到圣游侠后，甚为欣喜，拧着寻心一路又拉带拽般小跑而去，待走至跟前，再瞥见不远处木讷站于断坡下的卫离与泰和，尤如绵绵冰水般扑面泼来，内心喜悦之情瞬间化为冷清，有些失魂落魄的踉跄转了个身，倚靠在树干上，内心久久无法释怀。 刚从昏迷中醒来时，他的意识还不是很清晰，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只见寻心一人盘坐在地眼睛不眨的望着他，而其他人都已从他眼前消失，他似乎感到一丝恐惧，一种失去朋友的恐惧感，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就将寻心胳膊死死抓住，任凭寻心如何挣脱，都无法将他的手给甩掉，无奈之下，寻心只能任由王立勇拉着自己在这山林之中乱走。 后来随着王立勇身上回心散药效彻底发挥作用，他也渐渐有了清晰意识，对寻心本就有些反感的他，一听见寻心有意无意的唠叨话，本就心急如焚的他，便毫无顾忌的大加斥责起来，一路上也是磕磕碰碰不停，适才见到圣游侠的召唤，以为是个好的开头，没想到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实在无法直面这样的局面，虽然他曾经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的生死，可现在的这些却是很不相同，因为在他的内心，他们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圣游侠在不停的打量着陌生人寻心，而寻心亦在打量着圣游侠。寻心盯着圣游侠那根木杖，杖身看起来像是由数根蔓藤缠绕交织，杖头却又是个坑洼的球状，极似象牙打磨而成，他的一席灰色斗篷装扮给人一种不易亲近的感觉。而圣游侠则看着寻心背后的包袋，他从未见过背着这样一个包袋的人。两人相顾无言，却又十分好奇彼此。 “我看你这身打扮，正好可以去那边做些法事。”圣游侠对着寻心说道。 “虽然与他们相处不久，但相逢即是有缘，这件事贫僧毫无推脱之理。” 寻心说完，便径直走到卫离前，郑重的朝那两小土包拜了拜，然后跪在地上，解下背包，从中掏出一条有些发黄的白围巾，面色严肃的对着小土包道：“贫僧的神像还未追回，权且就将这条围巾作为渡化之器，我们虽相识不久，却也相处甚安，今日，就让贫僧来送两位走这最后一趟路吧。” 寻心用手左右来回抚摸白围巾三次，接着将其铺展开，横埋于两小土包中间，口中在不停的轻念着往生咒，甚为悲坳。其他人都默默站在一起，静静的看着眼前，看着地下埋葬着的英灵，在慰灵声中，送他们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