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一剑封喉 第十一章 蕃化汉人
无颜先生解释了一下。 义军南下后，可能会出现三种结果。一是被困黑山，做流寇。二是打进了幽燕，但无法立足，还是回黑山做流寇。三是打进了幽燕，也立足了，但因为和辽军打得两败俱伤，最后在宋金两军的夹击下，灰飞烟灭。 在宋人看来，辽东义军不仅仅是反贼，更是潜在的隐患和敌人，他们从不把辽东的汉人当作一家人，他们认为辽东没有汉人，只有蕃化的汉人，蕃化的汉人不是汉人，而是蕃人。辽国的汉人中，宋人唯一认同的就是燕人，也就是燕云十六州的汉人。 所以，李虎和他的辽东义军南下，其实等于是蕃人南下，没有前途可言。宋人绝不会伸以援手，更不会养虎为患，只会坐山观虎斗，任由辽东义军自生自灭。以辽东义军目前的实力南下幽燕，如果没有宋人的帮忙，只有一种可能，打败了，做流寇，一番血腥厮杀化作了流水，白白便宜了宋人和金人。 李虎还是第一次听说辽东的汉人是蕃化的汉人，他很吃惊，不过仔细一想，觉得也没错，因为在自己过去的印象里，辽国只有燕人是汉人，而辽东却只有蕃人，从没想过辽东还有汉人。到了辽东后才知道，辽东不但有汉人，而且还是人口最多的。记得当时自己也很惊讶，还问过老爹，为什么蕃地有这么多汉人？老爹说，这里本是汉人的疆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它被蕃人占领了，这里的汉人被奴役，汉族沦落为蕃种。 既然辽东的汉人不为大宋人所认同，在大宋人眼里是蕃种，那宋人当然不会伸以援手了，以虎驱狼，最后肯定为虎所伤。这很好理解嘛。 如此一来，正如无颜所说，义军南下，最后都是一个结果，失败。 既然辽东义军怎么挣扎都是以失败而告终，那四十多万百姓就是义军的一个大包袱。义军最终会害死这四十多万汉人。 “这些人是无辜的，他们是为了活着而追随义军，但你现在没有能力保证他们的生存，你该怎么做？”无颜问道，“如果你心里有百姓，有这四十万汉人，你就应该放弃他们。把他们留在辽东。留在自己的家园，过着平平安安的日子。” “虽然不过是做一只太平狗，但对百姓来说，在哪里不是做太平狗？在哪个朝代不是做太平狗？都是做狗，又何必执着于做汉人狗，还是做蕃人狗？” “在大宋，做赵家地狗难道就能吃饱喝足，就能过上好日子？有机会你去大宋看看，看看做赵家狗过的是什么日子。还不是官逼民反，揭竿而起？这和做蕃人狗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主子不同而己，但不管是汉人主子还是蕃人主子。他们都是吃百姓的rou，喝百姓的血，恨不得敲骨吸髓，把百姓烧成灰吃了。” “放眼天下，你睁大眼睛看看，哪有百姓的存身之地？” “虎王……”无颜躬身再拜，“为百姓计，请三思啊。” 李虎无言以对。 无颜的话没有错。自己有切身体会。听得懂，但现实很残酷。这四十万汉人不仅仅是自己地兄弟姐妹，更是自己赖以生存的筹码，放弃这四十万汉人等同放弃自己的生存，所以自己宁愿与四十万汉人同归于尽，也决不会把四十万汉人交给女真人，这是自己的底限，没得商量。 “宗望打算拿什么和我交换？”李虎想摸摸底。 “耶律淳的大军已经来了，这一点你我都清楚。”无颜说道，“我们做个设想，假如你南下了，打到黑山了，开始威胁南京道了，试问，辽国皇帝还会东征女真吗？不会。这一点毋庸置疑，辽军会四面围剿。攘外必先安内，何况你虎王在短短时间内突然崛起，实力剧烈膨胀，已经严重威胁到辽人国祚的安危，契丹人岂肯放过你？” “如果你把四十万汉人交出来，金军会与你联手，在成州共击辽军。“只要击败耶律淳，你不但可以在黑山站住脚，还能威胁南京道，伺机而下，反之，耶律淳会尾随追杀，南京道的军队会出榆关，与其前后夹击，你除了躲进黑山，苟延残喘，你还能有什么作为？” “至于这四十万汉人，因为缺衣少粮，无法生存，你除了把他们送进地狱外，又能为他们干什么？难道你还能让他们过上温饱平安地日子？” 李虎笑了起来。他很难想象，女真人到了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算计自己。你以为吃定我了是吧？做梦去吧。 “我凭什么相信宗望？”李虎笑道，“他杀了我一万多人，我和他仇深似海，誓不两立。” “仇深似海？”无颜嗤之以鼻，“国也罢，族也罢，只有永远地利益，没有世代的仇怨。” “虎王是什么人？死个万把人就说仇深似海了？”无颜笑道，“从虎王和义军的长远利益来看，你最好相信宗望，因为金军也死了万把人，宗望现在有麻烦。以宗望来说，无论从自身利益出发，还是从金国利益出发，他都需要你南下以牵制辽军，同时更需要击败耶律淳，为你南下创造条件，也为金军休养生息赢取时间。” 李虎佩服，无颜这张嘴太能说了，死的能给他说成活的，黑的也能给他说成白的，厉害。现在自己需要时间撤离，所以虚与委蛇，随便骗一下吧。 “我要仔细想想。”李虎说道，“想好了，我再答复你。” “虎王，你只有一天时间，机不可失啊。” 无颜起身告辞，拜别而去。 李虎坐在帅帐里想了很久，然后去后帐看望罗思南。 罗思南已经醒了，喝药后又沉沉睡去。李虎握着她的手，默默地看着她，渐渐支撑不住，趴在她身边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他又被喊醒了。 前军送来急书，毛军详细叙说了成州军情，因兵力不足，无法攻城，请总帅即刻撤离，并征询攻击之策。 李虎也没招，没有军队攻什么城？找死啊？虽然自己已经同意神龙军和雷霆军以俘虏补充兵力，并火速奔赴成州，但他们即使去了，前军步军也只有五个将，其中铁鹰的第七将、阎王军和云朔军都在战斗中受损，五个将地步卒加在一起最多也只有一万多一点，这么点人攻城，就算攻下来了，还能剩下多少？ 李虎回书毛军，就按你的计策办，实在不行，丢弃辎重，先把人撤出去再说。过了成州，还有很多仗要打，军队要尽量省着用，不能再消耗了。清晨，耶律淳醒来，第一件事就问城中怨军是否撤离。得到的回答让他非常吃惊，怨军竟然还没撤。 耶律淳有些懊悔，自己太大意了，早知如此，就应该持续猛攻，这下耽误时间了。 他立刻传令，攻城。 军队出动了，鼓号齐鸣，直扑城池。 耶律淳则和萧德恭、耶律余睹等一帮将帅坐在温暖地帐篷里，享受丰盛的早餐。席间众人谈笑风生，并不担心攻城的事，在他们看来，全力猛攻，一鼓而下。 很快，前方回报，城池拿下了，但城内没有怨军，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撤了。州府官吏都被关在大牢里，对此事更是一无所知。 耶律淳自觉脸上无光，很恼火。竟然被一伙反贼耍了，岂有此理？ 反贼没有过大灵河去黔州，也不可能出西门逃奔青山，那只有一个可能，北上了。 北上有两个去处，一是去成州接应李虎南下，但这个可能不大，除非萧嗣先的消息是真的，罗青汉真的来了，怨军就是他策反的，如果事实的确如此，那就麻烦了。二是沿大灵河逃奔，直接去打宜州，在宜州与怨军主力会合。 几个人议论了半天，觉得这两条路线都有可能是怨军逃跑地方向，耶律余睹甚至猜测，说怨军东进之势可能是假地，其主力也许已经抢先北上了。 议来议去，大家急了，担心蒺藜山防线出问题，随即决定急速北上，日夜兼程，以最快速度赶到成州与萧干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