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章:斋戒
琼花节后的琼花宴,诸国使者,锦耀皇室、宗亲贵族、王孙大臣等都已入座,凌湛才迈着沉稳的步子姗姗来迟。 梁墨萧注意到,原本是去寻琉璃的凌湛,却孤身一人来到了宴上,她人呢? 宴上歌舞开始,杯酒尽欢,凌湛斜靠在扶手上,单手支着头,面上依旧带着那种没有破绽的温润如春风般的笑容,可眼底却是阴沉难测,静静的仿佛与这热闹的宴会格格不入。 再动听的乐声在听到那样的箫声之后,也变得乏味了吧。 他想起方才的情形,她故意转移了话题,他说,“公子不必急着回答朕,朕会给公子足够的时间考虑。” 那时,她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好像转眼就会消失的淡,口中却又说着与此毫不相干的话,“本少主今日是为赏琼花节的百花而来,花已赏,至于琼花宴,深感疲乏,便不赴宴了,尔等尽兴,望凌君请勿见怪。” 她转身离去的背影与成林的木棉花融合在一起,那花像一团团在燃烧的熊熊火焰,而她就是那火中**飞升的凤凰,越飞越远。 只要一想起那个画面,凌湛便忍不住皱起眉头。 身边的宫婢上前往他的酒樽里斟酒,只觉一股摄人之气侵入肌内,执着酒壶的手微微一抖,险些将酒倒出了杯外,倒完酒连连退到一侧,以避锋芒。 梁墨萧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凌湛的神情,虽说凌湛此时脸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意,可还是有细微的变化。 他执起面前的酒杯,将酒一口饮尽,脑中却是飞快地思索起来。 从刚才凌湛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来看,处处透着试探与诡异,难道是察觉了琉璃的另一个身份?如果是这样的话,这样的琉璃,凌湛还会放她离去吗?无疑是不会的! 他会想到这一点,她也一定想到了,所以…… 梁墨萧神态自若地观着面前的歌舞,又默默地饮了几杯酒,过了一会儿,便觉得下腹坠的慌,很明显是因为刚刚的酒喝的过急,这是要去净手了。 他侧过身对着坐在身旁的梁北珏轻声耳语了一句,便默不作声地起身往后走了出去。 凌湛坐在上首的位置,虽神思不虞,却依旧纵览着底下所有人的举动,他看到梁墨萧对着梁北珏耳语后,梁北珏只是微点了下头并无其他异样的神情,又看了一眼梁墨萧桌前空置的酒杯,才转回眸去。 宴上的丝竹乐声还在继续,助兴的舞姿表演仍在翩跹,妙龄舞女翩翩起舞,轻盈的舞姿,动人的姿态,旋转鱼卧,纤腰甩袖,一时间场上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酒乐酣畅之时,一名宫人从一侧快步地走到凌湛身侧,耳语了几句。 他好看的眉微微拢起,向来温润的声音含了些微冷意,他道,“知道了。” 宴中众人被他这副模样引得频频侧目,暗暗揣度,究竟发生了怎样重大的事,才会叫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君主脸色骤变? 凌湛抬手挥退了席间的歌舞,眼睛蓦然看向梁北珏身旁仍然空着的位子,眉眼一挑,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萧王爷莫不是寻不到净房了不成,怎么去了这样久还未回来?”随后眼锋凛凛地对着一侧的宫人道,“还不快去寻!” 梁北珏面色不变,心中却是感叹,这位锦耀君主果然如墨萧所说,实实在在的笑里藏刀,面含春风,谈笑间能将人置之死地,偌大一场宴席,所有人所有事尽归眼底。 他拂了拂袖,镇定地抬起头,笑面向凌湛说道,“不必寻了,墨萧在席上饮了不少酒,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方才已与本宫说了早些回行宫休息。本宫想着待欢宴散了再与凌君说,免得搅了众人之兴,不过此时既然提起了,也是一样的。” 他说话时的语调不徐不疾,条理清晰,又带着多年来身居东宫之位的沉淀气势,愣是谁听了都觉得极为在理。 分明只是二人一来一去很是平常的对话,在场众人却是不约而同地渐渐静下声来。 就在安静时刻,凌湛无甚表情的脸忽然春风一笑,脸色温和地反问道,“是吗?” 梁北珏的脸上没有一丝变化,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事情能令其变色,他镇定地应付着,“正是如此,本宫倒是瞧着凌君这里似乎有什么事?” 众人侧耳,看看凌湛的脸色,又看看梁北珏的神情,总觉得这二人像是在打什么哑谜似的,却不知这其实是一场心知肚明的较量。 就在这莫名诡异的气氛中,凌湛的声音响了起来,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令满座哗然。 “方才我锦耀钦天监的监正于测算时,测出此次琼花节百花争妍一景乃是借天而行,繁盛之况百年难得一见,若不解此诘难,恐生忧患,祸及苍生,是以所有赴琼花节之人均需夙兴夜寐,斋心涤虑,七日不得远行!” 梁北珏恍然,原来这才是凌湛的真正目的,难怪墨萧要先行一步,不然也只能被困守在这繁冠城内了,也不知他此时是否已经出了城。只是,凌湛真正想困住的究竟是谁? 连塞使臣担忧地凑近傲靳说道,“太子,这……这可怎么办?” 傲靳一双凌厉的鹰眸直直射向凌湛,沉着声道,“不用慌,本宫倒要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连一向安安静静来,安安静静走的番月使臣都慌了神,他们身子向前微倾,道,“三皇子,您看这……” “无妨,不过是多住几日罢了。”明哲月不在意地一掀白纱长袖,脸上仍带着如月光般清寒的飘渺之气。 当中最年幼的暮琉琛倒是稳稳当当地坐在原位,仅是偏头对着暮琉玥轻声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二人的视线无声无息地从左侧上首的空位上一掠而过,很快收回。 “反正与我们无关,这里是锦耀,不是梓云,不需要与他争斗,只要我们配合,量他也不敢公然发难。”暮琉玥双手交叠在膝上,目不斜视地回道。 若是此时有人在她身上注目的话,一定会发现她此刻镇定的侧影与琉璃像极了三分。 宴席之上喧哗之声骤起,一众使臣交头接耳,不断地揣测着凌湛此话中的意图,琉璃本就是有着替天行道一说的苍雪少族主,乐音生花之举怎么可能扯出这么多名堂?
这位年轻的君主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谁也不敢小觑,只是不知此次此举又是何等筹谋。 在这议论声中,谁都没有注意到一个面色凄白的蟒袍少年悄然退出了席间。 这名少年,面容秀气,皮肤白皙堪比惨色,好在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双眼睛,说不出的纯真干净,真是个俊美清透的少年。 不过他身上的海蓝色金绣蟒袍却是道出了他的身份,这可不是个普通的少年,这位就是有着贵妃为母,曾试图与凌湛一争高下,却奈何自身气虚体弱,最终争得个身关禁闭,险些性命堪虞的锦耀四皇子凌岚。 当然,他如今已经不是四皇子了,而是锦耀岚王。 他一路快步走到姚花池园门口,那里早有宫人护卫得到指令,遣了马车停在那里。 凌岚快速登上马车,不用吩咐,马车已经稳稳地跑了起来,向着城门方向而去。 要问一个关禁闭之人为何会出现在宴席之上,而一个性命堪虞之人又为何能快步行走,甚至经受马车颠簸而毫无妨碍,那就要问一月前凌湛做了什么了。 先兵后礼,凌湛用一味救命的药将凌岚从生死一线上救了回来,等到凌岚悠悠转醒的时候,锦耀的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凌湛登基为帝,无人可挡。 谁都没想到,凌湛会用这招怀柔政策,先救凌岚性命,再封凌岚为王,后又允许他将贵妃接出宫去,将养在王府之内,颐养天年。 贵妃向来视凌岚为珠目,而凌岚又何尝不是事母纯孝。 无论宫城之内如何华丽贵气,生于宫城长于宫城的凌岚还会不知,宫中之人是最势利不过的,一个宫妃没有了权利,哪里还有什么贵气可言。不管怎么,母妃都没有比待在自己身边来的伺候周全,他早已经歇了争权夺位的心,只是希望母妃能够得到静养。 凌岚知道凌湛是利用了他的这个心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他这些年即便再努力也始终超不过这个皇兄,至少他做不到的事凌湛做到了。 一个死过一次的人,看事情总会通透的多。 此时,凌岚的马车一路无障碍地快速赶至北城门口,马蹄声急速奔驰,堪堪在城门之前停了下来,便见侧坐在马车沿上的一名宫人,飞快地跳下马车高喊,“皇上有旨,速关城门!” 话音刚落,守城的几个看门兵立即上前将城门两扇厚重的大门合了起来,训练有素,动作毫不迟疑。 同一时间,繁冠城四面城门皆收到了宫人传去的口谕,四门紧闭。 同样,正好将苍雪前行的仪仗队关在了城内,浩浩荡荡的人,在繁冠大道上排了一路。 最快更新无错小说阅读,请访问请收藏本站阅读最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