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最终摊牌
已经有多半年没有动过这钢琴了。 于蓝推开房门，轻轻走进来，看着屋子中央正对窗户放置的一架保养的还算好的钢琴，脸上满是怀念的表情。 这个屋子是专门供她使用的练琴室，钢琴是于蓝的生母买给她的。算算时间，现在已有十多年了。 于蓝走到钢琴边上，伸手缓缓抚过白的纯洁黑的纯粹的琴键，然后一串动听的琴音在这个不大的练琴室里回响起来。 拉过凳子，在钢琴面前坐下，于蓝笑着搓搓手。也许是因为这架钢琴蕴含着自己许多童年的回忆吧，看着它，感觉不管有什么烦心事就都可以忘记了。 包括刚才吃完饭，于青原和她大吵的那一架。 这件事还得从头说起。 当时黑长直还在厨房里面洗碗，于蓝和于青原在沙发上面坐着。于青原捧着英文名字的书看的十分投入，于蓝怕打扰到他，便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把正在播放着相声的电视机声音放小了些。 “你看你的，不用管我。”于青原抬头说。 于蓝嗯了一声，不过却把电视声音放的更小，小的都快听不见了。这时候，于青原揉揉眼眶，放下书说：“芸苔大学艺考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虽然早就知道迟早还要讨论这件事，但于青原说的太过突然，所以于蓝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半晌才回答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根本没有考虑黑长直，于蓝的话叙述对象只有于青原一个。不过于青原还是把黑长直的意见也加入进来。他说：“我和你妈的意思是……” 于蓝瞪了于青原一眼，然而于青原这回并未改口。 “我和你妈的意思是，既然芸苔大学的艺考你没有通过，那就不要再考虑它了，把心思都放到全国统考上吧。到时候根据你的成绩选一个离家不要太远的学校如何？” 客观的说，于青原的话很中肯，而且也是贴合于蓝的实际情况来说的。不过于蓝不这么想，也不同意于青原的话。“我的老师已经给我说了，面试时评委对我的评判有误，所以重新给我一次机会。” 听了于蓝的话，于青原不仅没有显得高兴，反而还皱起眉头。“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就能保证通过吗？我也打听了一下，芸苔大学的水平的确算是比较好的，这样你通过的难度也会很大吧。而且发自内心的讲，我和你妈都不希望你在芸苔大学读书。好学校到处都有，何必单恋那一个呢。” 孩子永远难以理解大人的苦衷。 这从于蓝始终无法认同于青原的话这一点便可以看出了。看着于青原，于蓝肩膀微微颤抖起来。父女二人身边笼罩着无形的硝烟，客厅里一下子压抑极了，电视机里正说到笑点的相声也显得非常不合时宜。 厨房里响起啪——的一声，也许是黑长直打碎了碗或者盘子，但是于青原和于蓝都没有起身去看一看。 “我就是打算考那个学校的，其他地方我不想去。”于蓝看着于青原一字一句地说。 “为什么这么固执，你执意要去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上学，是不是只因为不想让我管你？”于青原生气了，脾气再好也会有限度，而于蓝现在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你要这么想就这么想吧。”说完，于蓝起身准备回房，但刚走两步就被于青原叫住。 “其他的都好说，唯独这件事情容不得你任性！别忘记是谁花钱供你吃穿供你上学的！” 看着无比生气的于青原，于蓝笑了。“果然还是说出这种话了。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不会花你一分钱的。” 于青原这下真的气坏了，看着与自己相距不到一米的于蓝，于青原扬起手想打她。而看着于青原扬起的手，于蓝倔强的站着，一动不动。这时候黑长直从厨房里冲出来，大喊道：“住手！” 于青原落下的手定在半空，犹豫许久后无奈的放下。 “这是要干什么！怎么可以打孩子呢！”黑长直冲过来，把于青原的手死死抓住。无意间低头，于青原发现黑长直食指上缠着好几个创可贴，这才回想起刚刚厨房似乎传来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是被碎片扎破了么？ “怎么不小心一点！”于青原责怪的拉着黑长直的手。于蓝在旁边看着二人的和睦情景看得更加生气，哼了一声就准备走。黑长直见状喊道：“等一下，蓝蓝——” 然而于蓝一点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往房间走。 “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别管她！”于青原对黑长直厉声说。听了这话，于蓝反而停下来，转过头盯着于青原。 “这可是你说的！”于蓝大喊道。 “青原！”黑长直焦急的看着于青原，但是于青原不为所动。拉着黑长直坐到沙发上，看也不看于蓝。 不可能继续站在这里自讨没趣，于蓝没有再多说什么回了房间。 思绪飘飞了许久，慢慢的才回到眼前的钢琴上。 轻呼口气，于蓝回想着早在多年之前，补习班的那个被自己一度讨厌的漂亮女老师教会自己的两只老虎，慢慢弹奏起来。轻松愉悦的旋律响起，立即将弥漫在周围的苦闷与愁绪全都赶跑了。 练琴室的门是加厚的，不过即使这样钢琴声仍旧会穿过门和墙壁传出去。黑长直端着一碗正冒着蒸蒸热气的小米粥站在练琴室门口，等于蓝弹完两只老虎后才敲了敲门。 “谁？”里面传来于蓝冷冰冰的声音。 黑长直犹豫了一下说：“是我，我给你煮了碗粥。” “我不饿。”于蓝怨气冲天的说。 “可我已经煮好了。”黑长直接着说道。这次隔了许久于蓝也没有回答。黑长直小心的转动把手，推开门走进练琴室。于蓝没有接着弹琴，而是看着钢琴上面放着的乐谱，似乎一点也不关心黑长直是否进来。 进来之后并没有关门，黑长直也许没有打算多呆吧。不过放下碗后却没有急着出去，而是站到于蓝身旁，看向于蓝的乐谱说：“你学的东西真深奥呢，我一点都看不懂。” 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根本不想接她的话，于蓝一言未发。 “我什么都不会，也没上过大学，又不擅长家务，长得也不算有多好看，还不知道怎么体贴别人……真不知道你爸爸为什么会看上我。”黑长直说了一连串自贬的话，神色黯然。“所以我很感激他，我想对他好，让他幸福。但是你一直挡在我和你爸中间呢，蓝蓝。” 于蓝抬头，看向黑长直。“然后呢，你想表达什么？” 黑长直沉默着，好久都没有接着说话。 两个女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小小的练琴室里仿佛有暗流涌动着，在二人身周绕来绕去，翻滚不休。 许久，黑长直叹口气。“为什么你一直不愿意接受我，我对你姑且也算是好心吧，为什么一直这么仇视我？” 于蓝请拍了一下钢琴说，看上去稍稍有些激动。“因为你现在占着不属于你的位置。” “那你就愿意看着青原孤单一个么？他真的需要有个女人陪他。” 这下于蓝不说话了。 黑长直说的很对，于青原现在还不到四十，因为工作不怎么繁忙而且薪酬还很优渥，再加上身体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就和三十来岁的人一样。对他来说，往后的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个人过活未免太可怜了。 但是，真的很不甘心。 看着自己mama的位置被一个陌生女人夺走，于蓝真的不甘心，所以即便她和于青原结婚已有好几年也仍旧不能接受她。 但是这样抗拒着，到最后受伤害最重的人，只可能是青原吧。女儿与妻子间的矛盾，不管怎么想都没有一个能够妥当解决的办法。 “别绕圈子了，直接说出你的目的吧。”于蓝虽然内心晃动不安，但表情却不为所动。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是想把你当成我琴声女儿看待的。”黑长直看着于蓝说。坐在钢琴前的于蓝嗤笑了一下，这种话叫她怎么相信。 “我一直想尽办法讨好你，可你对我始终那么冷漠，我有什么办法。努力这么久没有结果，我也累了。蓝蓝，你看不惯我没有关系，可我希望你能站在你爸的立场上想一想，你这样子他真的很为难。” “说的好像全都是我的不对一样。”于蓝低下头，苦笑着。 看来黑长直的话有效果了，虽然仍旧很倔强，于蓝的神色却变得很消沉。 似乎有点于心不忍，黑长直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迟早会嫁人的，当你真正从这个家走出去的时候，没有人陪在青原身边，那时他会怎样呢？” 明显的，于蓝握紧的拳头颤抖了一下。 “还有件事没有说。”黑长直看着于蓝叹口气。现在算是最后一击了吧。或许对她的打击会很大，但是这么一直纠缠下去对谁也没有好处。咬咬嘴唇，黑长直说：“下午，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我们准备要个孩子。” 于蓝一下子抬起头，看着黑长直，眼神说不出是悲伤还是愤怒。蓝色的大眼睛盯着黑长直，好半天，于蓝才缓缓的说： “没必要特地告诉我这件事吧，还是说你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