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祸水东引

    八月的宛陵，太阳火辣辣的，让人热得窒息。花草树木都耷拉着脑袋，一点都提不起精神。知了也热得有些受不了，躲在树上阴凉处，还犹自叫苦不迭。

    孙权却是全然没有察觉，自从接到袁术差人送来的信，他就浑身上下都透着凉意。一想到这边江东战火还余灰未尽，那边袁术就来讨要丹阳。自己若是不肯，袁术肯定恼怒，统帅麾下十多万大军，前来夺取丹阳。这可是久经战阵的十多万精兵，不是自己麾下区区七万人马可以抗衡的。一想到这些，他就心里面直打鼓。自己可不是大哥孙策，有勇有谋，勇可比霸王，谋可敌韩信，靠着收拢来的散兵游勇，刚刚放下锄头的精壮，就能够纵横江东无敌手。一想到麾下兵丁的素质，孙权就浑身冷汗直冒，用他的眼光看，更本就没法和那些经过了西凉铁骑、曹cao青州兵锤炼过的袁术兵相比。虽然袁术麾下的这些兵经常是败多胜少，但也要看和谁比，至少袁术兵一个打自己两个，他孙权还是相信的。

    孙权独自在书房中来回不停地走，心中一合计，道：要将丹阳让出来，这是决计不可能的。要不，我死守不出，等袁术粮草耗尽，或是大哥带兵来援。

    可又一想，这样一来，岂不是两败俱伤，相互都没什么好处。

    旋即，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且说袁术在寿春稍等了几日，也不等孙权回信，就拜袁胤为丹阳太守，领兵一万，前往丹阳上任。袁胤正要领命出发，人报丹阳太守孙权前来拜会，已到寿春城下。袁术得了消息，方才暂罢。令人引孙权入城，又大摆筵席，宴请孙权。

    孙权以小辈之礼拜过袁术，讲礼已毕，坐下，袁术问孙权道：“碧眼儿，今来可是为献上丹阳，提前为舅父祝寿的？”

    孙权被袁术直呼小时候的绰号，也不生气，笑道：“只是丹阳太过小气了，听闻舅父有光武之志，为何眼中只有丹阳这么一个小地方。”

    袁术不由的好奇道：“难道令兄要把江东五郡都献给我？”他说这话时，却是连自己也不相信，不由的有些调笑的意味。

    孙权答道：“非是江东，乃是荆州。”

    “荆州？”一听是荆州，袁术的脸就拉了下来。却是他屡次败在刘表手上，被他从南阳这可比大汉一州之地的大郡，灰溜溜的一直赶到九江这小地方。想起这些让人心酸的往事，不由的大怒道：“竖子，你是故意来此戏弄我的吗？”

    孙权一看不妙，赶紧谢罪道：“舅父据淮南之地，领有九江、庐江、广陵三郡之地，精兵十余万，良将数百员，孙权怎敢相戏。”

    袁术闻此才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孙权见此这才又道：“您麾下多是天下间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卒，就是我兄收拢兼并的江东三十万兵马亦是不能相比。”孙权说这话时，将三十万这数字咬得极重，暗有威胁的意思。却是为了打消袁术觊觎江东的心思，故意夸大一番，又不敢过于夸大，引起袁术怀疑，只好在二十万的基础上又添加了十万。

    果然，袁术闻言面色一黑，却又不好发作。毕竟人家是在夸你兵马厉害，可以一敌三，你难道还要承认自己兵马不厉害，打不过你。这会儿，袁术心中也是没底。那孙策在他帐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一头猛虎。可以没想到这猛虎竟然厉害到没边的程度，只是凭借了自己还给他的三千兵马，在三四个月内连败十数万兵马，取江东之地。这简直连韩信都不能和他相比，如今你让他有了三十万人马，岂不是如同自己睡榻旁卧着一只吊睛白虎，如何让他安稳。本来想趁着孙策刚刚立足江东，根基未稳之时，夺他一郡之地。如今看来，这是要去摸老虎的屁股啊。

    一想到这儿，袁术不由的惊出一声冷汗。

    孙权在这时却道：“如今舅父有精兵，我大兄又兵多，而刘表却兵既不如您精，又不如我兄广。若我兄孙策引兵攻荆南，吸引刘表兵力，而您从背后袭荆北，则荆州刘表必败。到时候你我两家以长江为界，我江东取荆南四郡贫瘠之地，而舅父得荆北四郡膏腴沃土，岂不比你我两家互相攻伐，伤了情谊，却又两败俱伤，为外人耻笑来得更好。”

    袁术听了，点头称是。心中却是另有想法，这江东猛虎自己无法制住，只能祸水东引，让他去攻荆州刘表。若是他败了，则病虎无法害人，我可趁势取江东，除了这身边的祸害。若是他胜了，自己则可趁虚而入，取荆州之地，不仅能够壮大自己，还能报了前仇。

    自定下这渔翁得利的计策，袁术对孙权更是好言相待，还期望着他回去说动其兄孙策。

    孙权被袁术一番殷勤款待，又得了十分丰厚的馈赠，在寿春停留了数日，这才返回治所宛陵。回到宛陵，又匆匆交代一番，乘海船沿江出海，直奔会稽而去。孙权到了山阴，见了孙策，将和袁术会面的始末都详细的说给他听。孙策听了大怒，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要起兵攻伐袁术。他做过袁术麾下将领，深知袁术军的虚实，料自己若统兵讨伐，必定能够占据淮南庐江、九江二郡。且自己若攻袁术，只要书信一封，则徐州的刘备一定不会放过机会，引兵攻广陵，将他徐州之郡夺回。如此则是两面夹击之下，袁术首尾不能兼顾，焉会不败。

    孙权听了，却是不从，劝孙策道：“大兄，不可如此。当初我们落难的时候，袁术虽然兼并了父亲旧部，可也庇护了我孙家。虽然后来您靠着玉玺换来了父亲旧日兵马，创下了这江东基业，可此事不好对外人说起。外人只以为我等借了袁术人马，取了五郡之地，却反恩将仇报，夺他袁术基业。到时候，大兄你被外人视为不仁不义的小人，于您谋求的如同晋文公一般的霸业不利。”

    又进谏道：“如今我军据有江东五郡之地，有兵二十余万。五郡却是地广人稀，又多有隐户，登记在册的只有户五十余万，口二百五十多万。以往我们靠着缴获和舟山屯垦带来的余粮，这才支撑下来，可总共也只有三百万石粮食，数十万金。这些都是江东历年来官府积存的财富。多次作战，已经消耗了一部分，又有一部分作为赏赐，现在剩下的只够二十万大军消耗二三个月，刚好可以支撑到秋收。可是计算秋收过后的赋税收入，也不足以将二十万军队支撑到明年，更何况我们还要支付官吏的禄米。为今之计，只能一边努力生产，一边向外扩张，因粮于敌，夺取广阔的地域来支撑军队的消耗。”

    孙策闻言，思索良久，道：“如此说来，不能东进，只可南下了。”

    说罢，又是一皱眉，道：“只是如今荆州刘表已知我用兵之法，必然不会分兵四守，只会屯积粮草，死守坚城，和我打一场又一场的消耗战。如此，荆南怕是不可急切而下。且我等若是困顿于坚城之下，又和刘表两败俱伤，岂不易被袁术所乘，从后趁虚而入，夺我土地。”

    孙权胸有成竹道：“大兄不必担忧，弟有利器可助大兄攻下坚城。先前大兄用兵神勇，破敌攻城如砍瓜切菜，弟不好献丑。如今献上霹雳车，乃是弟在舟山屯垦时，差工匠多年实验，才打造出的投石利器。其小者，可投数十斤石弹；大者，可投数百斤石弹，集上千人之力，费一月之功，一发即可破城墙（汉时城墙多是版筑而成，不是后来的砖石砌成）。”

    稍顿，又道：“且我等只需佯攻便可，那刘表知我等领兵来犯，必如大兄所言，重兵坚守城池要地不出，与我军鏖战。我等可虚与委蛇，趁机分兵，以少量精兵，夺取空虚县城，以养大军。若彼见我分兵，出城野战，则可趁机歼灭。且他与我等重兵对峙荆南之地，则荆北必然兵少，袁术见有机可乘，比然不会放过机会。而刘表见荆北根基之地有失陷的危险，肯定不敢冒险，只能回救，到时候我等凭借佯攻时打造的投石利器，数千架霹雳车，万弹齐发，一举席卷荆南。”

    孙策纳其言，又与谋士张纮、张昭、周瑜等人商议，定下策略。趁着秋收将临的时候，和袁术订立盟约，共分荆州土地，于八月底起兵十万南下，急攻荆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