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外交攻心
“野蛮！无耻！强盗！刽子手。。。”京城东交民巷，英国驻清驻京大使馆，英国驻清大使威妥玛爵士像一头愤怒的雄狮，双手握拳，满脸通红，金发飞扬，唾沫横飞，在使馆内一间大办公室里如笼中困兽般来来回回急速走动着，咆哮着，眼里全是火山喷发般熊熊的怒火。 “一群肮脏无耻的刽子手！强盗！野蛮人！”威妥玛爵士怒吼道：“我要控诉他们！我要把他们野蛮行径向我大英帝国女王陛下控诉！让我大英帝国兵舰再次开到这个野蛮国家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野蛮的国家。。。” 这时候站在一边的赫德，他身为大清海关总税务司司长拿着大清优厚的俸禄，终于不得不站出来为大清说说话了。 “尊敬的大使阁下，”赫德很有礼貌地冲威妥玛鞠了个躬：“事情的经过，还在调查中，请大使阁下息怒！” “调查？”威妥玛当即挥舞着拳头冲到赫德面前冲赫德大声叫嚣道：“还有什么好调查的？！事情的真相，柏郎上校在电文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是他们大清地方官员派兵无耻而卑鄙地伏击了我们可怜的马嘉礼先生！这是卑鄙野蛮下流残忍的强盗行为！我一定要清政府为这件事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赫德把这位愤怒中的威妥玛爵士没辙，只好先闭上嘴巴不说话，耐心等这位大使先生把怒气泼洒完了再说。 赫德之所以能这及时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恭亲王奕忻与李鸿章会面经过紧急磋商后，又紧急派遣他来先探探英国大使的口气，也好在和人家正式展开谈判时，心里多少能有点底。 可这位威妥玛爵士的精力，不是一般的充沛，而是相当滴充沛！赫德站在一边足足聆听了十几分钟后，才在刚才插了句小嘴，但却还是立马被这位威妥玛大使精力丝毫不减地呵斥了回来，而且还引火烧身，变成了人家的出气筒。害得赫德现在还得一边听，一边掏出手绢来擦脸。因为威妥玛爵士的唾沫星子，现在可全都喷溅到了赫德的脸上，不擦不行。 这让赫德只好站在那里苦笑，同时心里也有点小小的骄傲。心说自己来到这大清国当上大清国的官以后，忍字上功夫，还真是进步了不老少，脾气也比原来变得好多了，至少不再像原来那样容易发怒。 嗯，照这个进步程度看？我赫德的寿命，只怕会延长不少？ 要知道这位赫德先生现在已完全是个中国通，不仅中国话说得很溜，而且对中国文化尤其是道教文化，很感兴趣。 现在他正在修炼什么道家养生功，以期待自己能健康长寿，福寿绵延。 而无论啥道家功法，第一条都一定是要求人抑怒，忍耐，始终保持心态平和。 所以尽管此时这位威妥玛大使精力充沛到发起怒气来没完没了，还把唾沫星子不断喷溅到了赫德的脸上，但是这位赫德先生依然还是总能保持风度，微笑以待，不动怒，不顶嘴，耐性好极了。 不过威妥玛大使精力再充沛，当然也有消耗完的时候。 “尊敬的威妥玛爵士，我也是大英帝国的一员，对我大英帝国同胞遭到如此野蛮而残忍的对待，深感愤怒！” 为了不再无辜地成为人家的出气筒，赫德这次不仅改变了下称呼，而且还先站在本国立场上谴责了一句大清，而后才又以英国绅士风度用心平气和语气试探道：“柏郎上校电报中真是很肯定这件事是大清官员所为吗？尊敬的大使阁下，要知道马嘉礼先生这次缅甸之行，可是事先得到了清政府总理衙门的许可，而且一路都很顺利，清政府地方官员又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派人去加害马嘉礼先生呢？” 这个。。。威妥玛闻言顿时就有点气短。因为赫德这番话说得的确很有道理呀！人家大清远在云南边陲的地方官员，认都不认识马嘉礼，当然也绝无可能跟这位马嘉礼先生有什么纠葛仇怨，而马嘉礼这次去，可是拿着清政府官方通行证去的，的确没有任何理由要去加害马嘉礼。 不过威妥玛大使也只是小小气短了一小会，就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道：“这就是野蛮人行径！亲爱的赫德先生，要知道野蛮人做事，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他们只知道杀戮！且天生就喜欢杀戮，烧杀掳掠，**妇女，一点人性都没有！” 说到这，威妥玛大使又突然眯起眼睛凶巴巴盯视着赫德警告道：“亲爱的赫德先生，我要郑重地提醒你，你可是我大英帝国的子民，是我女皇陛下的子民，出了这样的大不幸事件，你首先要考虑我大英帝国的荣誉与利益，而绝不是为野蛮人开脱罪责！” “尊敬的威妥玛爵士，”赫德赶紧转换腔调道：“您提醒得很对！我现在虽然是清政府官员，但首先是大英帝国的子民，是我维多利亚女王陛下最忠诚的奴仆。” 威妥玛听到赫德这样说，脸色这才好多了：“赫德先生，你知道自己身份就好！这次事件，我希望你以后能多站在我大英帝国利益上考虑问题！知道吗？！” 说到这蓦地再次咬牙切齿目露凶光道：“我身为大英帝国驻清政府公使，这次一定要为可怜的马嘉礼先生讨回这笔血债！” 赫德听到威妥玛这样说，只好又好言好语应付了这位大使先生几句，然后就找个理由告辞离开了。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次来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威妥玛大使的态度，显然是非要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不可。至于这件事的是非曲折？应该已经不是很重要。 至于威妥玛大使想借此事件达到什么目的？则已经不在此次任务之内了，而是下一个任务。 不过要想让这位赫德先生再来完成下一个任务？就不能那什么像这次这样空口说白话白白使唤他了，而是得有点好处才行。 所以赫德这时候当然要选择先告辞离开了。 不过赫德此次来访的目的，威妥玛大使心里也很清楚。所以他先前才要费那么大力气好好表演一番，好让赫德给清政府传回去一个他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强硬态度，以便他在即将展开的正式谈判中，可以逼迫清政府做出最大程度的让步。 也就是借赫德的嘴，先吓唬吓唬清政府，以获得攻心之效果。 奕忻在得知赫德传回来消息并把这位英国佬打发走以后，禁不住与李鸿章面面相觑，黯然无言，最后则是默默分手，各自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赶去宫里递牌子求见两宫皇太后。 不过李鸿章回到贤良寺住处后，当然还有件事要做，这就是去找左宗棠通报此事，顺便再与与这位左骡子理论理论西征一事。但却被左宗棠给好生奚落了一顿，自找没趣。 “少荃，这好像是你们总理衙门的事吧？”左宗棠听完李鸿章通报后，很镇定，叫得也挺热乎，就是当场把这事给推了个一干二净。 这下李鸿章顿时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左大人！”李鸿章恨恨地道：“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一英吉利为此事大动干戈怎么办？左大人！西征之事，我劝你还是从长计议吧！” 谁知这回左宗棠回答得更绝：“少荃，西征之事，现在朝中已有定论！再说这事你应该去找圣母皇太后商量吧？我左某人可做不了这大的主！” 李鸿章把左宗棠没辙，只好长袖一甩，恨恨地转身离去。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去军机处候起，这时候恭亲王奕忻当然也早就已经到了。 “少荃，”奕忻一看到李鸿章就急急询问道：“可有什么好对策？” 李鸿章摇摇头：“还能有什么好对策？就看太后这边怎么说了？不过西征一事？六王爷你看能不能再和太后说说暂缓一下？” 这个？奕忻脸上马上流露出为难之色：“少荃，西边的脾性，难道你到现在还摸不准吗？” 李鸿章顿时黯然低下了头，再也没怎么吱声了。不过他还是暗自在心里决定待会叫起时一定要旁敲侧击提提西征的事。 “李鸿章，这件事就由你先负责跟英吉利人周旋吧！”养心殿东暖阁，慈禧听完奏报后，果然一句话就把这烫手的山芋，先给强行塞进了李鸿章手里，然后才进一步交待道：“一定要先把事情调查清楚！如果真是我们的错？我这里只有一个大原则，就是不能在这时候跟英吉利人交恶！至于条件？可以适当赔偿点英吉利人损失，但不能太多，再就是绝不能割地！其它的都好说。” 李鸿章顿时就有点傻眼。心说这要我跟英吉利人怎么谈？于是他又暗自咬咬牙道：“启禀太后，如果西征一事。。。” “西征一事已有定论！”李鸿章刚说出西征这两个字就被慈禧一口顶回来道：“李鸿章，既定之国策，岂可朝令夕改出尔反尔？西征之事，朝廷既然已有定论今后再也休提！” 无奈之下李鸿章只好退而求其次道：“启禀太后，海防经费一分为二，臣认为不可，当先集中财力尽速建成北洋海军，以防不测，臣这里有道折子，请圣母皇太后御览。” “嗯，言之有理，准奏，交军机处议处吧。”慈禧看折子速度很快。不过谁像她这样看折子看了差不多二十来年，这速度都不会慢到哪里去。 李鸿章听到慈禧这样说，心里这才好受点，只好打起精神去和英国人交涉。 不过英国佬这回虽然表现得很愤怒来势汹汹，但却似乎也还算讲理。赔不赔损失，先放一边不谈，而是强烈要求先查明事情真相再说。 这倒和慈禧的要求，很一致。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大调查，就此展开。 为公平起见，这场大调查，英国佬当然坚决要求派人直接参与其中。而李鸿章对人家这还算合理的要求，当然也一口答应了下来。 可还没等这场大调查结果出来，法国佬那边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