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喜庆春节(下)(VIP)
最新网址: 【棉花糖小说网】 松江,伯颜的帅府,伯颜坐在帅案后面,脸面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好象是从土里挖出来似的。这也难怪,在那样猛烈的炮火面前,虽然侥幸逃得性命,伤的不仅仅是一条左臂,内脏也给震伤了,短时间哪里恢复得过来。 伯颜看着在亲兵带领下大步而入的杨思威,问道:“你有什么事?” 杨思威冷冷一笑,抬眼望天,不理睬伯颜,好象没听见伯颜的话一样。亲兵队长喝道:“放肆。没听见丞相在问你话吗?” “丞相,哪个丞相?”杨思威一副惊奇之奇的表情,伯颜这个丞相就在眼前,他居然没有看见,这戏演得也够绝,道:“我听说伯颜丞相向往我华夏文化,对使者历来是礼敬有加,不会你就是伯颜丞相吧?不对,不对,肯定不是。” 他这是在奚落伯颜,亲兵队长勃然变色,手按刀柄就要发作,伯颜挥挥手阻住他,道:“贵使说得也对,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来啊,给贵使看座。” 亲兵给杨思威搬来椅子,杨思威道声谢道:“谢丞相。”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贵使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伯颜有点好奇地看着杨思威问道。 这不能怪伯颜,实在是杨思威来得奇特,他明明躺在床上养伤,亲兵队长报告说李隽派来了使者,给他送礼来了。任他伯颜再聪明也是想不到李隽为什么会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给他送礼,说不定又是哪个蒙古将领倒霉,给特种部队干掉了,给他送一颗人头来。 杨思威一下站起,一脸肃穆地道:“在下奉旨前来给丞相送礼。皇上说了:丞相不远万里前来江南,一路鞍马劳顿,很是辛苦,不是给磕伤绊伤了,就是伤了胳膊动了筋,皇上感同身受,心怜安答。当此华夏共庆春节的好日子,特备薄礼一份,派杨思威给安答送来,不成敬意,还请安答笑纳。” 他这是一在复述李隽的原话。李隽说得很客气,乍听之下好象真的是朋友之间在相互关怀一样,伯颜听在耳里就不那么一回事了。伯颜身受重伤,明明就是李隽一手策划的,用火炮轰得不成人形,他居然说成磕伤绊伤,亏他想得出来。 伯颜脸上变色,亲兵队长刷的一下拔出弯刀,对准杨思威,只要伯颜一声令下,杨思威就会血溅当场。杨思威嘴角上翘,好象没有看见寒光闪闪的弯刀似的,一脸的讥嘲,真的是视死如归。 中国历史上的外交家们在出使过程中往往会遇到威胁,有的甚至会给杀死,最能感动华夏儿女的莫过于苏武牧羊了,给匈奴流放到极北之地放羊十九年,也没有屈服。杨思威也有古风,根本就不把蒙古弯刀当回事,脸色不变,看着亲兵。 “好胆色!”伯颜忍不住赞道,挥挥手,亲兵队长把弯刀收了起来。伯颜接着往下说,道:“贵使胆色过人,实是好男儿,我伯颜平生最敬重的就是你这样的好男儿,贵使可否效力于我大元朝?我大元朝兵强将猛,不日就要踏平南朝,贵使若是向我大元效力,荣华富贵自是少不了你。”他这是在诱降。 杨思威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指着他仰天大笑。伯颜聪明绝顶,也是不不明白他为何大笑,不由得懵了。杨思威笑完,义正词严地道:“谢谢丞相的好意,杨某虽然不才,还知道羞耻,就是死也不会北叛朝庭,不会出卖华夏,做那二臣贼子。”话锋一转,言词变得非常犀利,问道:“丞相自认为兵强将猛,真是大言不惭。” 对于这点,伯颜就不服气了,分辩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们两国交战四十多年,结果怎么样?你们不是丢了大片的领土吗?我已经率军到了江南,你们灭亡只在指顾间。” 杨思威又是一通大笑,道:“丞相撒谎也不脸红。丞相以五十余万之众兵临临安,其结果是什么呢?丞相兵败临安,败军覆师三十余万。这且不说,就说丞相本人,不也是给我朝大军打得重伤在身吗?” 这是伯颜的痛处,伯颜的脾性再好,也是忍不住变色,杨思威好象没有看见,接着道:“丞相不会是不敢接受皇上的礼物,顾左右而言他吧?丞相要是有所顾忌,皇上还有一封信给丞相。”从怀里取出李隽的亲笔信,递给伯颜,道:“丞相请过目。” 正如杨思威所言,伯颜是真的不敢接受李隽的礼物,天知这个策出无方的人会给他什么样的礼物,才找些话来岔开,没想到给杨思威反唇相讥,反倒是自取其辱,弄得很没趣,正好借机下台。接过信,拆开,抽出信纸,展开读起来。 李隽的信上说:“伯颜安答台鉴:惊闻安答马惊,不慎摔伤,朕心不宁,很是牵挂。安答远离故国,医药多有不便,特遣杨思威给安答捎麝香、鹿茸、熊胆、燕窝、人参之属各十副以济危难,还请安答念在安答情份上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笑纳之。常瑜者,我朝宫中良医,疗伤圣手,亲配断筋续骨膏五贴,甚有奇效,安答可贴于伤处,不日将完好如初。” 李隽真是个解人,麝香、鹿茸、熊胆、燕窝、人参之属是大补品,伯颜伤重之后正好派得上用场,送他还说得过去。断筋续骨膏就不对了,伯颜一条左臂早没了,还能贴吗?还能完好如初吗? 看了李隽的信,伯颜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好在伯颜也是个达人,哈哈一笑,道:“既如此,我就生受了。有请贵使把安答的礼物拿上来吧。” 杨思威拍拍手,两个太监提着礼盒进来,亲兵队长手按刀柄警惕地看着他们。在杨思威的指挥下,太监把礼物放在桌子上,麝香、鹿茸、熊胆、燕窝、人参各十副,不多也不少。 看着这些礼物,伯颜哈哈一笑,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一个熊胆,赞道:“不错,不错,真大。这熊胆是在熊暴怒的时候杀死的,不然不会这么大。嗯,这几个都是。”杀熊取胆的话,先要把熊激怒,熊越怒,胆越大,得到的熊胆价值也就越高。草原上不乏熊,伯颜是行家,一眼就看出来了。 杨思威知道伯颜是在解窘,故意找话来说,并不理他,取出一个泥金请柬,道:“丞相,皇上说了,当此佳节时期,正好化干戈为玉帛,特要在下给丞相送上请柬一份,请丞相不要推辞。” “安答真是高情厚意,伯颜感动无已。”伯颜笑言,接过请柬,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春节良宵,无以为乐。特在风波亭聊备薄酒,敬请伯颜安答大驾光临。古人煮酒可论英雄,我与安答亦可仿效古人,清茶一杯,淡酒一壶,品茶煮酒,共论古今英雄,诚人生快事!我已在风波亭恭候安答大驾,翘首以盼,万吝勿辞。” 伯颜看完请柬,脸上闪过一丝怒气,恨不得把这封言词恳切的请柬撕得粉碎。众所周知,风波亭上曾经发生过一段惊天动地的冤案,著名的抗金英雄岳飞就是在风波亭上遇害的,李隽特地选中这里要和伯颜煮酒论英雄,用意非常明显。这是在告诉伯颜,历史的悲剧不会重演,他不是赵构,不会再杀有功之臣,反而会重用他们,誓死把蒙古人逐出宋朝领土。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无异于一份宣言,是在告诉伯颜我有象岳飞这样的英雄如廖胜功、高达、张世杰、李庭芝、张珏他们,你们的好日子不长了。 伯颜绝顶聪明之人,不会不明白其中的用意,气得脸色发白,胸口急剧起伏,喘息不已。过了好一阵子,稍稍平抑一下激动的心情,道:“你回去给安答说,多谢安答的盛情,伯颜感激不尽。只是伯颜前日骑马,不小心摔伤了胳膊,正在静养,不能与会,共度良宵,实是憾事,还请安答谅解。” 正如廖胜功所料,伯颜没那个胆去赴宴,伯颜的胆子再大,他也不敢去临安赴宴,何况还是风波亭这个让临安老姓愤怒的地方。要是他到了那里,就算李隽不为难他,只要消息走漏,临安老百姓还不把撕着吃了?要知道蒙古人烧杀抢掠成性,犯下的罪恶多不胜数,临安老百姓早就恨之入骨,伯颜一到临安肯定回不来了。 再说,象伯颜这样价值很大的战略目标,谁会不心动?要是李隽来个借刀杀人,要保护他的侍卫们出现“工作失误”之类的漏洞,杀掉他还不是小菜一碟?正是基于这点考虑,伯颜才不得不找了个骑马摔伤了胳膊这种很有讥讽之事的借口。 杨思威忍住好笑,道:“丞相不幸,受此重伤,皇上很是惋惜,特地要在下给丞相捎一桌酒席。”手一挥,两个太监从食盒里取出食物摆在桌子上。 中国的食品文化享誉全球,历来是精美,望着这桌香气四溢的美食,伯颜真的是有点食欲大动了。自从忽必烈定都北京以来,启用了不少汉人厨师,伯颜这个大臣也没少吃宫中的美食。但是,元朝的食品又哪里比得上南宋的精美,任凭伯颜这个见识不凡的大臣也不得不心动。 杨思威好象明白伯颜的顾忌,道:“皇上说了,这酒席没有毒,特地要在下在丞相面前试毒。”不等伯颜发话,拿起银筷,每样菜夹了一筷在盘子里,送进嘴里吃了。放下盘子,道:“丞相可以放心地食用了。” 伯颜哈哈一笑,道:“安答光明磊落,断不会在食物里下毒。以安答的为人,他要取我性命,是在战场上,或是用特种部队来暗杀我,贵使这是多次一举。”拿起筷子夹起一块rou干放进嘴里,脸色马上就变了,亲兵队长以为他中毒了,刷的一下拔出弯刀对准杨思威。 伯颜脸色只变了一瞬,立时恢复正常,挥退亲兵队长,大嚼起来,道:“好吃,好吃。我们蒙古的牛rou干给你们的御厨这么一制作,味道却是美上了百倍。这是不是马奶酒?”也不等杨思威说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赞道:“好酒,好酒。这是加了上等精糖,酸中带甜,别有一番风味,着实了不得。” 这rou干就是缴获的蒙古rou干,酒也是缴获的马奶酒,经过御厨的烹制,更是美上十分。牛rou干和马奶酒,伯颜是自小就吃惯了的,一入口马上就品出来了,心如明镜这是李隽又在奚落他。先是一怒,随后想到不能这么差劲,何不仿效司马懿,当着使者之面穿上诸葛亮送来的女人衣服,才来了这段表演。 虽然表演的成份多,伯颜的肚量也着实不小,要是换个人,肯定是一怒之下杀了杨思威的头,杨思威在心里不得不暗赞此人的气度着实不凡。 伯颜把筷子放下,对杨思威道:“安答这份情义真够厚的,伯颜不能不有所回赠。就赠我蒙古rou干十斤,马奶酒十斤。漠北苦寒之地,没什么好东西,请贵使转告安答,还请笑纳。” 伯颜的意思非常明白,他的意思是说,既然你喜欢吃我们的rou干,喝我们的马奶酒,我就送给你们,等我大军踏平江南,让所有南朝人都吃我们蒙古的rou干,喝我们的马奶酒。 “你真是做梦。只要皇上在,你的阴谋就不会得逞。”杨思威心里明白伯颜的用意,也不叫破,道:“皇上说了,当此佳节之期,不想看到刀兵再起,有意和丞相订一个君子协定,不知丞相是否允许?” 禁止屠杀,收买江南民心,这是忽必烈给伯颜的旨意,让江南老百姓过上一个平安的春节,也是一个不错的收卖行动,伯颜欣然应允,道:“既然安答有这份心,我怎会没有成人之美之心。” “谢丞相。”杨思威接着道:“皇上的意思是在春节到来之后,双方休战三日,不得杀伤对方人员。若有人想趁机滋事,可以暂拿,三日之期一过,再交换回来。” 最后一句是在告诉伯颜,你别想趁这三天时间做手脚,我是严阵以待的,你若违返了规定,我也不客气。伯颜不会不懂,笑道:“就照安答说的办。” “素闻丞相向慕汉文化,多读我朝诗书,犹工春联。皇上近日看中了一个地方,打算建一座行营,想贴上一副春联,却只有上联,没有下联。皇上的意思是想请丞相念在安答情份上对出下联,了却皇上这一心愿。”
在中国历史上,有一个非常奇特的现象,就是为不少学者惊叹的:中国人一向有同化征服者的本领。究其原因是因为中华文化博大精深,为少数民族向往。后赵皇帝石勒残暴嗜杀,比起蒙古人来丝毫不逊色,但是他有一桩好处,就是喜欢汉文化,曾经秉烛夜读,这就是传为佳话的“石勒读汉书”典故。 蒙古人也向往汉文化,忽必烈就是其中的急先锋,伯颜也没有少读汉书,对文汉化的了解也是不凡。伯颜明白,宋朝不缺文人,文天祥就是一个才思极其敏捷的文坛圣手,即便李隽有对不上的对子也可以找他,他这样做是在刁难他,断不可示弱,道:“不知道安答的上联是什么?” 杨思威取出一张描金红纸,铺在桌子上,两个太监忙把笔墨侍候着,明显李隽早就算准他不会推迟,准备工作早就做好了。 “皇上的上联是:古国数千年伟乎鼎盛。”杨思威念道:“请丞相和下联。” 伯颜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李隽的意思,是说在他的治理下,南宋这头病得快死的骆驼焕发了青春,华夏又生起了新的希望。后面的威胁之意不说,谁都明白了。 伯颜心想也不能示弱,稍一凝思,立时有了主意,饱醮浓墨,在描金红纸上写道:“长城一万里壮哉更新。”写完,对杨思威道:“这句如何?” “好好好,很好。”杨思威表面上在赞叹,心里把伯颜的老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长城一直是中华民族的象征,然而在当时却给蒙古人占据着。伯颜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也不过了,就是说我们占据了你们的长城,在我们的治理下气象一新。这确实是不错的针锋相对之词,也亏得伯颜才思敏,瞬间就想到了。 杨思威别有用意地看了一眼伯颜道:“丞相此句意境宏大,气势不凡,皇上会送你一份大礼。丞相,告辞。”也不等伯颜问是什么大礼,大步出门而去。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伯颜双手背在背后,不住地踱来踱去,一脸的焦虑,好象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情似的。 阿剌罕不满地道:“丞相,你这是怎么了?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焦躁不安过。”伯颜一向镇定自若,如此不安还是破天荒第一遭,由不得阿剌罕不惊奇。 “不对,不对,肯定不对,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来给我送礼,肯定还有阴谋。”伯颜拍着脑门,沉思着说:“杨思威临走时说要送我一份大礼,却没送就走了。这大礼是什么?” “会不会这就是他的阴谋?”阿剌罕也是摸不着头脑。 伯颜停步,想了一下,道:“想不明白,不去想他了。传令各营,严密把守,以防给jian人混进来。” 阿剌罕不同意他的话,道:“丞相,你这话就不对了。以我的看法,他还是信守承诺之人,既已说好停战,就不会滋事。” “我也是这样看,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伯颜的话音才落,营里传来一阵砰砰的响声。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整个松江都沸腾了。 阿剌罕吓了一大跳,道:“来了?” 事到临头,伯颜反倒安静下来,道:“来人,发生了什么事?” 亲兵队长在伯颜同意后出去了,不一会儿一脸的气愤而回,向伯颜报告道:“启禀丞相,有人在营里发鞭炮。” “这就是礼物。”伯颜瞬间明白了,心结一去,立时畅快了许多,笑着对阿剌罕道:“亏他想得出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为了给我放鞭炮。传令各营,不要惊慌,守住各个通道,把这些来送礼的人给我好好招呼招呼。” 想到要是拿住李隽派出来送鞭炮的人,再和李隽讨价还价,那可是很不错的一件光荣事,伯颜和阿剌罕都笑了。 亲兵队长仍是一脸的苦相,道:“丞相,我们的人给杀了不少,人头就挂在城门口。” “有这等事?”伯颜惊奇得眼睛都突出来了。随即想到特种部队神出鬼没,潜进营里来杀些人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立时释然,道:“走,去看看。” 伯颜在阿剌罕的陪同下,在亲兵的簇拥下来到城门口,远远地看见一排人头高高挂在城头上,不下百八十颗之多。 “他违反了协定,我们也不用遵守,给他以牙还牙。”阿剌罕咬牙切齿地道。 伯颜抬头望了一下天上的星星,道:“不,他遵守了协定。他说的是春节到来之后,现在子时还没有过,是年三十,春节还没到。” 阿剌罕给伯颜这么一说,心想也是这个理,按照汉人传统,春节是大年初一,不是年三十,没有过子时,李隽就没有违背承诺。突然,他指着城门,惊奇之极地道:“看,他还给我们送来了春联。” 伯颜顺着他手指望去,只见城门上贴着一幅春联,上联是“古国数千年伟乎鼎盛”,下联正是伯颜手书的“长城一万里壮哉更新”。伯颜一笑,心想你还真有心,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原来就是为了这事。笑颜只在脸上存在了一瞬,看见李隽手书的横批,才知道上了李隽的大当,心中为之气结,一口气上不来,鲜血象水一样喷了出来,头一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