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经典的力量
陈禹目泛泪光，忍不住一一巡视人群，寻找记忆中那张额头布满皱纹的慈祥面孔…… 人群莫名一阵肃静，短暂的沉寂后，再度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同学，这首歌是你的原创吧？歌词写得真好，唱得也很好！” 有人忽然高声喊道，顿时引来一阵七嘴八舌的附和，无不满口称赞。 “我觉得这首歌完全可以和‘高歌’排行榜的歌媲美，而且更有深度，更耐听，我现在就想从头听一遍。” “的确比好多歌都立意深远，如果有完整伴奏，再加上和声一起演唱那几声叫卖，一定更加动听，也不知道‘高歌’上面有没有这首歌。” “这首歌可塑性很强，要是改编成摇滚，一定能在摇滚圈火起来，现在摇滚圈的好歌实在太少了。” “是啊！这歌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好想现在就下载下来。” “哈哈！我录下来了，等下‘搞个’微博，一定能涨好多粉。” …… 陈禹的演唱中途而止，大部分人都觉得意犹未尽，互相议论不休，仍旧围着不愿离去，期间不断有人过来看热闹，有幸听到这首歌的人更是大肆吹捧，毫不吝惜赞美之词，整个场面反而变得更为喧闹。 京都音乐学院本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艺术学府，艺术氛围十分浓郁，不过近年来学生资质良莠不齐，导致名气大跌，被其他同类型大学很是看不起。现在突然涌现出一个唱作俱佳的才子，单凭这一首歌曲就具备大火潜质，无论新生老生顿觉面上有光，毫不客气的将他当做京音学生，心中既是自豪又是艳羡。 看他其貌不扬，没想到竟是深藏不露，一手吉他技艺显得无比纯熟，又是唱作俱佳，应该不是泛泛之辈，众人却始终想不起他到底是谁。 面对众人的满口称赞，陈禹轻叹一声，收回失望的视线，虽然有好些人不断追问，他也只是礼貌性的点头回应。 “歌唱完了，都散了吧！” 吴忠华板着一张脸，轻咳一声道，众人见状也不再继续围观，终于渐渐退散，却仍有不少人远远逗留，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学长，你也是京音的学生吗？你刚刚怎么不唱完呢？好好听耶，对了，这首歌叫什么名字？网上有的下载吗？” 那名娇美的小学妹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将目光从陈禹脸上收回，她接过陈禹还来的吉他，又忙不迭的连声询问，声音娇脆，很是悦耳。 吴轲一向喜欢这种萝/莉型的软妹子，听她这么一问，心中大为得意，爽朗一笑，不待陈禹开口，率先阔声回道：“这位同学，你的这些问题，作为我兄弟最好的兄弟，我很有义务回答你，不过他现在还有些私事要处理，要不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聊聊？正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诶，你别走啊？” 说话的工夫，小学妹已是落荒而逃，眼见父亲那蜇人的目光又朝他射来，吴轲讪讪一笑，仍不死心，眼巴巴望着小学妹远去的倩影，张口喊道：“小美女，记得加我微博啊！我的微博名叫‘帅呆了的大侠’……” “大侠，你要不要去追她？” “好啊！” 吴轲闻言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忽然发现竟是父亲在问，他顿觉大大不妙，脖子一缩，连忙躲到陈禹背后。 吴忠华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吴轲，上下打量陈禹良久，眼中满是欣慰之意，终于颔首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你总算没有让我失望透顶！也不枉我花费一番工夫，替你摆平了开除的事。” 眼见吴叔面色如常，目光镇定，不像揣着什么不好的消息，陈禹不禁大松一口气，挤出一抹笑容，重重点头道：“谢谢吴叔，我不会再令大家失望的。” 吴忠华轻嗯一声，满意道：“既然你想通了，事情就算办妥一半。这次你爸投资失败，本就是遭到小人迫害，至于欠下的债务，你管不了也不用你管，你的任务，是好好安心读书。” “遭到小人迫害？” 陈禹不禁眉头大皱，径直忽略了吴忠华的后半句话。 “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你不必插手。这几年你不学无术，你爸从你身上看不到什么希望，唱片行业又竞争太大，这才转行投资拍电影，结果掉进了陷阱。话不多说，你只需知道，你爸破产了，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富二代，包括你今年的学费，也必须靠你自己，无论你想什么办法，只要不是违法犯罪。” 吴忠华微眯着眼盯着陈禹，嘴角蓦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你刚刚的那首歌很不错，还有，你玩了几年游戏，花了不少钱吧？” 陈禹自嘲一笑，缓缓说道：“明年六月，我会如期毕业。” “吴叔没有看错，你果然还是个聪明人！” 吴忠华满意点头，当即从口袋掏出一张白纸，递向前去。 “这是你爸留下的一张字条，你看看吧！废话我就不多说，老陈这一次看来大受打击，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 陈禹深吸一口气，接过吴叔递来的白纸，双手微颤，紧攥书信，一时竟觉重若千钧。 “不可能吧？你和老陈叔还有小婶从小一起长大，说起来也算老陈叔的大舅子，他去哪了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吴轲这时探出头来，一脸狐疑的瞧向他父亲，顿时迎来一道严厉的眼神，他缩起脖子，又躲回陈禹背后。 皱着眉头盯了吴轲一眼，吴忠华收回目光，又道：“小禹，我想你也应该明白，你爸最在意的究竟又会是什么……还有一年你就毕业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读书，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至于你爸的事，你不用多管，做好你自己就行。老陈是我最好的兄弟，吴叔不会坐视不理的……” 他说着话声微顿，一抹郁色自面上一闪而过，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沉声接道：“总之，你爸能不能早点回家，全在于你，好自为之！” 说完，吴忠华拍一下陈禹的肩膀，轻叹一声，径自步行离去。 目送吴叔离开，陈禹低沉着头，过了良久，到底还是打开了这封书信。 淡淡的黑色字迹映入眼帘，只是一个瞬间，强忍许久的泪水却突如其来，霎时模糊了视线。 吴轲凑过头扫了一眼，顿时怪叫道：“这上面写的什么鬼？我累了？我家首长是不是拿错了？” 我累了！ 书信上面只写了这三个字，而且写得有气无力，好像他写这三个字时，就已经很累了。 陈禹紧咬嘴唇，心头刺痛不已，合上书信，不忍再看。 他知道这三个字就是父亲写的，这么多年了，他确实受累了。 事业、家庭双双支离破碎，这样的双重打击，对于任何一个男人，都会难以承受，别说找个地方藏起来，哪怕做出更加偏激的事情那也不是没有可能。 陈禹出生时就失去了母亲，是父亲含辛茹苦将他一手养大，后来耗尽积蓄创立一家唱片公司，只为支持他唱歌的梦想，并且将全部精力投入其中，一直未娶，对他从未有所亏欠。 倒是自己大学三年一直沉迷网游，荒废学业，就连最基本的声乐也弃之不顾，现在稍一回想，陈禹仍是觉得羞愧不已。 这些天，陈禹痛定思痛，已经想得十分清楚，无论父亲去了哪，无论挽回他有多么难，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要解开他的心结。 公司破产，重新来过就是。 负债千万，努力还清就是。 儿子不争气，现在改正就是。 只要父子同心，就没有什么不能解决的问题！ 陈禹缓缓抬头，视线上移，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午的太阳，炽热的光线刺入眼里，他好像见到一个万丈光芒的舞台。 才酝酿的一个念头，在下一个瞬间已是坚如磐石。 他要当一名歌星！ 他要当一名歌坛巨星，用一个世界的经典，去征服另一个世界——他相信经典的力量！ 他喜欢站在舞台中央被歌迷簇拥的感觉——只要自己能够站在这个世界最瞩目的地方，哪怕父亲躲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能让他看到自己的身影、听到为他而唱的歌声！ 到那一天，他相信，父亲一定会回来的！ 他也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迟！ 吴轲并没有出声打搅陈禹，直到发现他脸上迷雾尽散，转而被一种奋发蹈厉的气质取代，这才走向陈禹对面，上下打量，欲言又止，最终故作轻松的笑道：“小禹，你大爷的老实说，那首歌真是你的原创？不是从哪抄袭来的？” 他对陈禹三年的大学生涯了如指掌，这次在学校门口见他大出风头，变化实在太大，又哪里有半点父亲所说的那样不学无术？先不说他突然拿出那样一首好歌，一手吉他弹奏技艺竟也丝毫不显生疏，唱功方面虽然略显生硬，但也绝不会差到哪去。 可他又对父亲所说深信不疑，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总觉得眼前的人不再是他熟悉的那个兄弟。 “嗯，这么说吧，至少这首歌在这个世界上是一首新歌，至于是不是抄袭，你说的不错，的确是抄袭，是我从脑子里抄来的。” 陈禹小心翼翼地给出一个解释，瞥一眼半信半疑的吴轲，率先迈开步子，边走边道：“老吴，你不用这么看我，无论如何，咱们都是最好的兄弟，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你真是陈禹？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吴轲连忙跟上。 “我说你的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我当然是陈禹！” 陈禹一时哭笑不得。 吴轲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个……不是那个就好……其实，你现在这样挺好的，看来你大爷的真是开窍了，我们的天才陈禹又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陈禹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巍峨的校门，若有所思的一字字道：“我回来了，我就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