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眼前的希望
“嗯……你当时跑到弥赛亚岛找约翰来着，说你……要找一个戴着黑色戒指的魔导士，你当魔导士的时间比我要早。” 伊凡含含糊糊地说着，避开艾夏的目光。不像是在提醒，却像是在小心翼翼地确认着什么，心惊胆战地等待着结果。 “当然比你要早，你是我的小弟嘛。”艾夏灿烂的笑脸看起来颇为得意，“父亲去世以后……” 她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说，“我在村里待了几天，直到安葬好了父亲。秀琳姐还有卡洛，是因为暗夜教团的任务才来到耶林光明城的。我去魔导联盟事务所打听那个魔导士的下落，虽然，大家都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秀琳姐她说她愿意帮我。嗯……就是那个时候，去年九月份，我的魔导秘器，就是那个时候秀琳姐给我买的。” 还好，艾夏还记得去年九月份发生的事，不知道为什么伊凡心头狂跳了一阵子。艾夏记得父亲的去世，记得自己如何加入联盟，也记得……两人的相遇。 “是啊，那个时候——”伊凡也仰起头，默默回想了一会儿。现在想起来真觉得好笑，当时他完全不想加入魔导联盟，当时他觉得艾夏特别厉害，年纪轻轻就能熟练地掌握两把二级魔导秘器手枪，身手也很敏捷，绝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艾夏的父亲是猎人，她应该从小就锻炼过。 “那个时候。秀琳姐说……”艾夏还在认真地回忆着和秀琳有关的片段，“秀琳姐觉得我有很强的天赋。不过，那才不是天赋呢。”说着说着，艾夏鼓起了腮，翘起小嘴，“伊凡才是，伊凡的魔力水平，已经有两千了吧？” “呃，好像有吧……最近也没测过。”伊凡有些尴尬。随后，他想起艾夏的魔力水平始终都在五百以下，似乎从相遇那时起就没有再增长过。 “伊凡，我跟你说过我父亲以前的事，对么？” 忽然，艾夏的神色变得恍恍惚惚，她也不摆弄那杯剩下的草莓果汁了。她拉开椅子，但没有坐下，只是无意识地扶着椅背一下一下摇晃。 “我还记得，我说过的，就在法德兰王国，我忘记了马文他们的事情。直到现在我也想不起来，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他们，应该认识的吧？他们记得我的从前呢。我还说过……我父亲以前……他……他是什么样子的？” “啊？” 刚刚沉下的心蓦然提起，伊凡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朝艾夏靠近几步。不会吧。艾夏难道不记得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么？ “很瘦，很憔悴对吧。一直躺在床上。我……我那时候，每天都要照顾父亲，他，他总是吃不下饭，治疗师说……” 艾夏仿佛陷入了难题。 伊凡的脑子嗡地一声响了。 当时，也就是今年一月，在法德兰王国，艾夏是如何回忆自己的父亲的，他还记得一些只言片语。在伊凡的印象里，罗宾.特兰德虽然病着，却很乐观，很坚强，会安慰自己的女儿，会说鼓励的话，而不是一直躺在床上，只能靠女儿照顾。 “你说的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哎？你，你不记得了吗？就是在法德兰王国伊斯特城啊，我——”艾夏扭过头，想起自己脆弱的模样，她不禁脸上红了起来。 “伊凡是笨蛋！”她嘀咕着。 “我是说，罗宾他是什么时候躺在床上不能起来的？”伊凡不由地有些着急了，艾夏想到哪里去了？ “什么时候？”这次，艾夏懵了。她猛地握起拳头，放在自己的嘴边，惊慌失措的模样就像突然之间发现自己弄丢了珍贵的东西，“糟，糟糕，我没有记下来……” “你，你忘了？”伊凡心底一凉。 罗宾，那个坚强的猎人，留在唯一女儿心目中的印象，正在慢慢减少，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消失了。 没有了关于母亲的记忆，要是连关于父亲的记忆也失去，还有什么可以证明艾夏.特兰德这个女孩，不是独自一人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为什么会出生，为什么会长大，过往的时光，什么都不记得。 那种感觉……一定很糟糕吧。 “忘，忘了！”艾夏慌乱地东张西望，她一会摸摸口袋，一会又攥起手，“不行，我一定要记住我的父亲！” 她转身就要往楼梯口跑。伊凡伸出手，拉住了她。 在法德兰王国的时候，伊凡说过，会在艾夏忘记之前，替她把那个救命恩人找出来。 那个神秘的人，他会记得艾夏的过去，会记得艾夏的父亲，说不定还知道艾夏的母亲是谁。虽然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可靠，就像是自我安慰，但伊凡还是想要这么相信，艾夏不会失去重要的回忆，不会忘记重要的人。 回忆会带给人痛苦，有时，它也会带给人力量，就像罗宾说过的那些话——无论多么绝望，总会有希望等在前面。 在罗宾最绝望的时候，希望就来到了他的身边。 希望……希望在什么地方？ “明天我们一起去伊德格拉修城吧。”伊凡平静地说。 “哎？去伊德格拉修城么？你，你不是要去找塞林大人问赫尔诺斯大人的事么？” 艾夏回过身来，紫色的双眼似乎有点湿润，她急忙扭过头去盯着墙面。 “我是想问赫尔诺斯大人的事，除此之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伊凡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握着艾夏小手的那只手也不由地加了点力气。艾夏没有挣开，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 不用再逃避下去了。 为什么这几个月以来，伊凡一直在寻找与黑色星辰有关的消息？说什么“应该不是”，只是心里的那份恐惧和软弱在抗拒着这种可能性。其实很有可能啊……罗宾没有告诉艾夏那个人的相貌特征，什么颜色的头发，什么样的脸，或许是那人遮住了相貌，又或许是时光冲淡了记忆，总之，留下的记忆里，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格外清晰。 为什么？罗宾为什么唯独对那枚戒指有那么深刻的印象？罗宾又是怎么知道那个人是魔导士的？ 艾夏都觉得那枚戒指不是普通的戒指，正是因为她以为厄运之石琉璃泪与戒指有关，才会跟着马文父子那两个骗子去法德兰王国。艾夏都想到了，他怎么会想不到。 那个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他大概什么都没有告诉罗宾吧。 罗宾知道他是魔导士，是因为他使用了新魔法。如果黑色戒指本身就是一件魔导秘器的话…… 艾夏不再盯着墙面看了，她低下头，默默凝视着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脸颊上染着红霞。 “告诉我吧。”她轻声喃喃。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接受的，我才没有那么脆弱，我当魔导士的时间，比伊凡你还要早呢……还有，就是，我也不会乱来的。不要觉得我总是那么冲动，虽然我魔力水平没有增长，现在的我，也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执行者助手了啊！” “嗯，我知道。”伊凡点头，“是这样的。除了赫尔诺斯大人的事情之外，我还想问问‘殇之戒’和魔导神器黑色星辰的事情，黑色星辰是一枚戒指……黑色的。” 艾夏全身猛地一颤，她仰起头来，紧紧盯住伊凡。 “黑色的……戒指？” “对，黑色的戒指，魔导神器。” 没有追问伊凡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艾夏颤抖了好一会儿，仿佛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又问了一遍。 “真的是黑色的戒指？魔导士的黑色戒指？” “准确地说，就是赫尔诺斯大人的，他就戴在左手无名指上。”伊凡的眼神黯淡下来，“我觉得不太可能是他，因为救你的那个人，他现在应该有三十岁左右，对么？” “啊……对，是啊，赫尔诺斯大人他，他和我们差不多大呢。”艾夏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像皮球泄去了所有空气，脚底晃了一下。伊凡赶忙扶住她。 “可我还是，想去问问赫尔诺斯大人。” 艾夏站稳脚步，长出了一口气，虽然瞳孔中的光还闪烁着犹疑，她的语气，却越来越坚定。 “就算那只是一点点很不可靠的希望，赫尔诺斯大人可能，什么都帮不了我，可能他根本不会帮我。但是，我想试一试！” 一定得试一试吧。 现在，两人能想到的“黑色戒指”，就只有那枚“黑色星辰”了，很不可靠的希望，却是眼前唯一的希望。 “我们去伊德格拉修城看看，也许能见到卡洛，也许塞林大人愿意帮忙，先问问塞林大人也行。” 被那份坚定感染了，伊凡的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不用再逃避下去了。 “赫尔诺斯大人跟我说过，‘黑色星辰’一共有两枚，还有一枚在非法魔导士手里。”看到艾夏猛抽了一口气，他停顿了片刻，艾夏这一回并没有颤抖。 “我不确定那个非法魔导士是谁，塞林大人可能知道。”他说。 “好，明天我们一起去！”艾夏用力点了点头。 湿漉漉的眼眶，终于忍不住冒出了晶莹的泪滴，但那张红乎乎的小脸，却绽放出雨后晴空般充满希望的笑容。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