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夜黑风高鹿台会 平心相论诉商魂
鹿台，这一个号称搜刮民脂民膏无数年，方才建立起来的宏伟气派的建筑，比之大商摘星楼还要更胜过一筹。 四周有群峰耸立，白云萦环，奇石嶙峋，婀娜多婆，藤蔓菇郁，绿竹猗猗，松柏参天，杨柳同垂，野花芬芳，桃李争艳，蝶舞鸟鸣，鱼戏蛙唱。台前卧立有几排形似各种走兽的巨石，恬静安然，犹如守候鹿台的卫士。台下一潭泉水，深不可测，冻彻心扉。 一步接着一步，帝辛慢悠悠的走上鹿台顶峰。朝歌之外发生的一切事情，就好像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似的。对于黄飞虎的安危，他根本没有担心。 鹿台之上，早就有一抹金黄色的身影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候着他。 “阐教的人来了，这一次，来的是一个二代弟子。”帝辛神色有些迷惘，心底下似乎有着什么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说。 “二代弟子而已。莫要告诉我，这一世的大商之主，竟然会怕区区一个阐教的二代弟子。”金色背影的男子并没有转过头来，话语之中透露出来的，分明是不在乎的语气。 “而且，你的手下下手太狠，韩毒龙、薛恶虎这两个三代弟子被打成了重伤，道行天尊还能沉得住气，没有直接向朝歌杀过来，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帝辛沉默了一会儿，向前走了几步，将臃肿的身躯尽量同金衣男子保持齐平。 在栏杆边上，看起来和球差不多的他，怎么样都会给人一种随时随地都要跌落下去的感觉。 “二代弟子，寡人自然不怕。区区一个道行天尊，寡人还不曾放在眼里。寡人唯一担心的，就是元始天尊。”帝辛的右手紧紧握住扶栏。他的力气并不算小，这鹿台扶栏却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而造就，竟然没有丝毫的破损。 “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害怕。换成上一世，哪怕三清齐至，大王你也不会有任何的畏惧吧。”金衣男子笑笑，说道，“若是我没有看错，你手下那宦官的本领可不小，真的比试起来，道行天尊与他谁胜谁负，还真未可知。天子，果然有手段。” 讲到这里，才能见到帝辛的脸上稍稍浮现出了自豪的神色。 “大商集天下万物所在，从来不会缺少天材地宝。就算是使用灵药来拔苗助长，寡人也要培养出一支真正忠实于我的人手来。庞彪很不错，但就算这样，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难道，寡人的大商，真的还是要亡在我帝辛手中么？” 从自豪，到自悲，往往只需要一个刹那的转变。 “帝辛自知实力有限，虽有万丈雄心，却难以回天。慕先生，还请救救我大商，救救这天下百姓！哪怕再一次背负万世骂名，帝辛也不愿大商从此湮灭，不愿天下百姓落入西岐恶贼手中！” 说着，帝辛这一位天下共主，大商天子，也就是如今的人皇，“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金衣男子的身旁。他的眼神之中，虽然有不甘，更多的却是无奈的企求。 “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是以君子恶居下流，天下之恶皆归焉。可怜纣王，可怜帝辛。知其不可而为，也罢。既然你大恶人纣王能有这样的果决，那我慕然又何必扭扭捏捏，作那小人之举？大王还是快快起来吧。至少目前为止，你还是这天下之主！” 金衣男子，正是重新取回了十二品功德金莲之后的慕然。在这一方地域之中，慕然的存在不过只是一尊金莲分身，但在莲神合一的情况下，应付一般的圣人，绝对没有任何的问题。也就是他，才敢如此的夸下海口。 得了似是而非的许诺，帝辛也不再跪倒，而是慢慢的站了起来，随着慕然的目光，从高耸的鹿台向下望去。 “不知，大王可否相信命运？”慕然并没有再提帮助一事，反倒是岔开了话题。 “若是相信，此刻便不用这般努力。若是相信，寡人只需要再当一回荒yin无道的暴君，安安稳稳的过完这辈子，然后死了就成。何苦这般劳累，这般拼搏？”细细想了想帝辛这才摇摇头。若他真的相信命运，现在也用不着来求慕然了。 “或许，我只能很悲哀的告诉大王，命运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真的存在，而且，一般人根本就抗拒不了。当自以为掌控了命运的时候，很可能，其实所谓的改变，在冥冥之中，其实早已经注定了。” “注定了？” 恍若一盆凉水，从头到脚的倾注下来。帝辛突然觉得，他所做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意义一样。 倘若别人说出这番话来，帝辛定当嗤之以鼻。但对于眼前这人，帝辛不知为何，心底下，竟然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存在。 “既然你下定了决心，不再受过去命运的束缚，那么可否告诉我，这鹿台，又是从何处来？如果说搜刮民脂民膏，为了只不过填补你心中那永无止境的欲望，那么只能说我很失望。如果面对我，都有说谎的必要，那么我想，我没有再继续帮助你的必要了。”慕然淡淡的话语，却将帝辛给惊的有些怕了。 “这鹿台，还真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就出现的。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仙工妙匠，竟然能在一夜之间，造就了这样的宏伟建筑。论气度，我大商摘星楼比之逊色了何止一筹而后.....” “而后，天下间就传出了，大王为了一己之私，大肆收刮民脂民膏，用以满足自己的欲望，建立起鹿台，为令宠妃妲己开心，不惜牺牲大臣性命，对不对？”带着耐人寻味的眼神，慕然并没有盯着帝辛看，反倒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到了现在，你还想不明白么？就算你真的有心去反抗什么，一股无形之中的力量，也在不断的把你推向你本就该前行的方向。这一股力量，阐教十二金仙做不到，元始天尊同样也做不到。”见得帝辛似乎有所明悟，慕然慢慢引导道。 “先生的意思是说，那一股力量，竟然还能够比元始天尊这样的圣人更加强大？连元始天尊也要沿着历史的轨迹，难道，这一股力量，真的就是所谓命运的力量？” “命运，命运.....” “不，寡人不甘心，我，我不甘心！我大商基业，岂可断送在我帝辛手中！岂可再一次断送在我帝辛手中？” “先生，先生救救我大商，求求你救救我大商！”帝辛再一次跪倒在了慕然的面前，一张胖胖的脸上，竟然滑下两道泪痕。谁都没有见过，这一位向来‘昏庸’的帝王，竟然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回答他的，是沉默，以及漆黑无比的夜。 朝歌之外，刀光剑影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