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7.他就只有在爸爸面前装下去
1187.他就只有在爸爸面前装下去 刚开始的时候,南正街的那些人没感到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不过就是那个忠厚老实的水手不声不响的娶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个臭不可闻的破烂货,还带来了一个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小杂种,还是一个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令人倒胃口的塌鼻子,别说那对母女不愿意与南正街的人来往,那些以德报德、以怨还怨的这条街上的所有的人本来就把她们当作了不受欢迎的人。再婚那是水手的选择,爱情自由,婚姻自主,乌龟对王八--看对了眼,没人说过什么,就是有人背后扁扁嘴、摇摇头,就和田大妈说的那样:难道峡州的女人都死绝了,水手给罗汉找一个后妈居然找了一个卖货!真是邪了门。 卖货是一句峡州话,指的不是像*庆丰、王大海那样在新兴的陶珠路市场做服装、电器和化妆品生意的人,而是专指做男女之间那种皮rou生意的女人。南方那些开放城市都说:笑贫不笑娼,所以才有宝安那样的山寨水货品牌城市,也才有那个后来被全世界称为性都的东莞,虽然不好听,当地政府极不乐意,可也是事实。几十万的从业人员,星罗棋布的那种场所,自然会逗得不少的**之徒纷至沓来。 而在南正街却恰恰相反,家里一贫如洗就会有人**援助的手,就会有人捧出一颗慈善的心,那既不属于婚外情,也不属于有感而发,对于这两点,那条街上的人大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就是不许女人用身体去换取报酬,因为那就是**裸的以满足男人、得到金钱为目的做的一种交易,就会遭到所有人的唾弃。曾经有一个来自峡州城内力行二街的媳妇在南正街几十年都几乎抬不起头来,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劣行,而是一句峡州老话二道巷子打野鸡的流传波及无辜,因为二道巷子就是力行二街。可也没有办法,这条街上的人都戴着有色眼镜呢。 不过,因为水手已经续了弦,那个家里就有了人,不管是不是后妈,罗汉当然也就有了人照顾,就不能和以前那样到处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睡百家*了,这也是有情可原的。不过,不少人家里吃饭的餐桌上少了罗汉那个狼吞虎咽、吃得很香的小男孩,睡觉的*上*不到那个小男孩胖胖的小胳膊**的,买回家才发现多了一份礼物没有送出去,给孩子们买的布料总是多出一块,就有些若有所失,就有些郁郁寡欢,也有些不习惯。 虽然大家对那个白天不是喜欢到街上闲逛就是和外边的一些可疑的女人谈笑风生,不是板着脸坐在门口不停的嗑瓜子就是和她的那个儿子坐在堂屋里**大鱼的吃着的女人十分反感,可是想起罗汉从此以后有了大人照顾,也能有了一个自己完整的家,而且似乎听话懂事多了,放学也不在街上玩耍、也不学着那些哥哥们骂人,一回去就呆在家里刻苦学习感到欣慰。肖德培就说过: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南正街的人还是可以天天与罗汉见面的,天天见面的人不会感觉到罗汉那些慢慢出现的细微变化的,就和冷水煮青蛙一样,没到水开的时候,青蛙不会感到危险。 水手他们的那艘拖轮忙得很,常常从峡州出发,就在湘赣皖的长江沿线拖着长长的驳船来来往往多次往返,可就是没有得到回家的机会。水手有一次出门快两个月才好不容易回到了峡州,回来马上就发现了罗汉的变化,就会吓一跳,就会拉着罗汉的手不停的问: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面黄肌瘦的,是不是病了?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罗汉拼命的从爸爸的怀里挣*出来:人家长大了,正在抽条呢。 看看。黄玉兰无不妒忌的在一边说着:到底是自己的亲骨rou,回来就搂在怀里,要知道兴华现在也是你的儿子,他更小,更需要你这个当父亲的关怀和爱护。 你***说什么呢。水手有些不高兴了。他也会骂人和打人的,也会发脾气:老子出门的时候怎么对你说的,一碗水端平!可是一回来就看见罗汉瘦了一大圈,简直是皮包骨头!也不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了,再说怎么让他睡到杂屋里,那里可是又黑又潮。我家就这个条件,就算是他们两个男孩子住一间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 你懂什么?那个**眼的女人仅仅一句话就把水手给问住了:知不知道古人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你不是口口声声想让你儿子以后能够出人头地吗?现在如果不让他过过苦日子,进行一些锻炼,以后不是会后悔莫及吗? 水手有些疑惑,但还是不放心的把罗汉的上上下下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还是在问着自己的儿子:说说,这些日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别怕,说实话,你知道爸爸一直是相信你的。 罗汉有些感动,也有些想哭的感觉,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是属于那条拖轮的,是要回到长江上去的,因为他要挣钱养活这个家。这个家以前就只有他,可是现在又多了两个人,爸爸就会更辛苦、很吃力。而这个家现在是属于那个把他看成rou中刺、眼中钉的女人的,就是吃不好、穿不暖、睡不好,委屈的想哭,憋屈的难受,自己也不能让爸爸察觉到,也不能让爸爸知道,自己也就只能忍着。罗汉明白,他不是为了以后能够出人头地,也不是为了变成什么人上人,他没有那么长远的想法,他就是不想让爸爸为他cao心。 爸爸,在杂屋里住是我自己要求的,这不怪别人。黄姨对我好着呢,天天关心我的学习,还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在罗汉的记忆里,这是他这个孩子开天辟地第一次对人说谎话,脸羞得通红,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可是他怕被爸爸看出来,就会提着自己的书包赶紧走开,说出的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少吃一点油荤,长瘦一点,可以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呢。 水手在家的时候,罗汉会表现得很好,一家人当然会十分**,也会和和美美的围着一张餐桌吃饭,那是做给水手看的。只不过罗汉会把他爸爸给他碗里夹的鸡腿、排骨、鱼rou又夹到王兴华的碗里去,他已经知道那样的好菜根本不属于自己,就是吃饭,他也不再和以前那样吃了再添,而是很快的吃完一碗以后就说自己吃饱了。然后退回到那间杂屋里,只有在那里,他才是真正的自我。 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要求太多,那种饥饿的感觉太痛苦,太折磨人,腹内空空很难受,胃里一点东西也没有,就像有火在一点点的在燃烧,不过习惯了以后就成了自然,如果再回到从前那样无所顾忌的大吃大喝,爸爸走了以后怎么办?黄姨会不会变本加厉的来折磨他?罗汉不敢往下想,也不想让爸爸为自己担心,他就只有在爸爸面前装下去。 水手总是要走的,这条生他养他还给了他那么多悲欢离合的南正街以及南正街上的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如今已经对他都很冷漠了,别说那些大老爷们,就是那些老娘们这样做,就是其他两个王家也与他疏远多了。千万别看水手与其他王家的人见了面还是会热情的打招呼,那不过就是一种礼貌,就和美国人经常做的一样,其实根本没拿他当自己的兄弟。他心里很明白,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就成了横在他与所有人中间一道无法逾越的障碍,这是改变不了的。
水手走了,离开了家、上船去了。罗汉把自己父亲给自己买的那包申城城隍庙的五香豆、江城的九九鸭脖、岳阳的扇子,还有偷偷塞给自己的零花钱都如数的交给了黄玉兰。那个女人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懒得看他,把鸭脖交给自己的儿子,把钱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抓起那袋五香豆就得意的走了。水手一出门,她就变成了自由身。 只有水手给罗汉带的那把岳阳的纸扇没人要,小媳妇想要他不给,说那是男人用的,女孩子应该用团扇。小媳妇从来就听他的话,可是也会撒娇:罗汉哥,记得给我买一把团扇。 他当然会点头,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要等多少年以后才能兑现自己的承诺。 他就把那把折扇拿去送给了王家**王大海,说是夏天在陶珠市场做生意很热,手里带把扇子扇扇风会凉快一点。王大海就逢人就说,罗汉是个懂感情、重情义的人,以后是南正街的后起之秀。过了很多年以后,那个早就移民澳洲,成了华侨的王大海的那把纸扇早就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可是罗汉的那份情谊他却依然记得真真切切的。 罗汉还是每天清晨迎着朝阳和南正街上的孩子们一起背着书包上学,杨大爹还是会一如既往的要他到他的小店里去拿他承诺过给他的面包和酸奶当早点,罗汉笑一笑说:谢谢杨爷爷,我已经在家里吃过了,也吃饱了。 望着这个慢慢的变的瘦弱和沉默的小男孩的背影,神仙大爹在偷偷叹气。 罗汉现在只要放了学就必须到江滩上捡柴火,夏天*着骄阳,冬天迎着雪花,人家夏天游泳是为了凉爽,冬天堆雪人是为了运动,可他的那种苦难以言表。好在南正街的孩子们多,不到一会儿就可以帮着他捡到一大捆,可是罗汉就是不留下来和大家一起玩一会儿,小媳妇和杨婷婷在那里也不肯留下。他说:爸爸要我考出好成绩,就得回家读书。 孩子们都哑然,谁都知道罗汉天资聪明、过目不忘,还需要这么努力吗? 罗汉不再吃百家饭,也不再睡百家*,可是被南正街的不少人发现他总是穿着旧衣服。罗汉回答得很有道理:天天上学,当然只能穿旧衣服,那些新衣服、好衣服得等到放假了再穿。所有人就会感慨小小年纪的罗汉居然能会体谅大人的艰难和不易。只是那个南正街上最好的裁缝田大妈提醒过大家,自从那个黄玉兰进了水手的家门以后,她可是从来就没有给罗汉做过新衣服。罗汉根本就没有新衣服。 这话被已经发家致富的*庆丰听见了,提了把剪刀在自己的布摊上的布匹上裁了一段布料放在了水手家的堂屋的桌上,面对喜出望外的黄玉兰冷冷的说:你别会错了意思,这东西不是给你的,是给罗汉的,谁敢说不收,水手回来老子就抽他一大**! 那个火爆脾气的*庆丰说完就走,根本不给那个**眼的女人任何搭讪的机会。因为在这条街上还没有人敢对十几年以后在峡州被称为神医的*啸天(详见拙著:都市系列长篇小说第二部)的老爸说个不字,可等来等去怎么也没见罗汉穿上那个时候最时髦的布料做的衣服。*庆丰当然不能去登门质问,就开始后悔了,恨不能自己抽自己一个大**,其实事情原本简单得很,把衣料交给田大妈就万事大吉,结果却被自己弄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