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伙计在线阅读 - 1369.夹在书页中的纸片

1369.夹在书页中的纸片

    1369.夹在书页中的纸片

    英雄不问出处是正确的,这就是重在表现;刘项从来不读书也是真的,刘邦和项羽都是乱世英雄,连刘皇叔在发迹以前不过就是一个会编草席的乡下人。田大也没什么文化,也从来不读书、不看报,所以我从他家拿走的那本《唐诗三百首》不会是他的。书上没有酒味,也没有烟味,更没有rou味,却有一种淡得叫人为之心动、感到心平气和的香味。

    那本书的每一页都显得很干净,就像是昨天才刚刚买回来似的。可是在书中却夹了不少用白纸做的书签,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字迹很娟秀,一看就是属于女人的笔迹;可是撇捺之间却很有力,转弯处也有棱有角,写字的人用她的书写习惯展示着她的性格:坚强果断、说一不二,有着女人的柔美,还有着男人的洒*。

    更重要的是这个留下墨迹的女人的字写得很好看,所谓字如其人,我就自然知道这本书的主人是谁了。可是我实在是不想回忆那个女人古典美人般的漂亮脸蛋、精彩绝伦的身段、那令人头痛的脾气和那个叫人左右不知如果是好的性格,我只知道我在这座大山深处待着至少是安全的,她的愤怒至少是不能触及到这里来的。

    那些纸条上的笔迹有些是钢笔、有些是圆珠笔、有些是铅笔、有些是中性笔,甚至还有用小楷毛笔写的。用笔变换不一,可能是地点不一、时间不一、心情也不一的缘故。而写在那些夹在书页里的小纸片都是针对书页上的一些唐诗所写的简短感慨,不过大多都是涉及到那些**悱恻的爱情诗,或者是孤独哀怨的宫怨诗。

    比如王昌龄的那首《春宫曲》:昨夜风开露井桃,未央前殿月轮高。平阳歌舞新承*,帘外春寒赐锦袍。她的书页里的小纸条上写的很清楚:男人从来如此,喜新厌旧、朝三暮四是其本性,就是天上嫦娥、地上飞燕也不过就是一时欢娱而已,看来水性杨花不单单只是女人的专用名词。我不赞成这样的武断。

    再比如裴迪的那首《送崔九》:归山深浅去,须尽丘壑美。莫学武陵人,暂游桃源里。书页里的那张小纸条上有了些太多的无奈:不去学武陵人,暂留在桃源里,莫非去天天在灯红酒绿中挥霍人生,看着声色犬马的怪现状无动于衷吗?可惜我不是得过且过之辈,自幼就崇拜红线女。我记得那个魏城盗宝盒的女侠客的故事。

    而对于李端的那首《听筝》: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夹在书页里的那张纸条的感慨是:二十多年的翘首守望也终无踪影,最后不得不顺从家兄愿望,草草出门,不能不说是世事弄人,人生一大憾事。若在有生之年,有周郎能真的拂动心弦,愿为贫妇也。我喜欢这样的决心。

    那些纸条上的留言就是过了这么多年我记得依然清晰如昨。

    可我不喜欢那个叫花姑的女子喜欢的类型,而喜欢那种大气磅礴的,比如杜甫的《望岳》: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一览众山小。也喜欢那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比如李商隐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应觉月光寒。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更喜欢那种如诗如画的意境。比如白居易的《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唐诗的好处之一就是不管你喜欢哪种类型,总能找到你的知音。

    你喜欢读书?那一天晚上,田大带着一个山民的老婆到山上转了一圈,看了一下风景、做了些他们共同感兴趣的事情回到我们住的那件工棚的时候,看见我一个人在孜孜不倦的捧卷读书,就有了惊奇:没想到嫩伢子还是个读书之人、秀才胚子,跟着我这个大老粗跑到这个大山上来下苦力,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里面有些诗是我很早就听人读过、自己也会背的。没有事的时候翻一翻也很有意思。我一下子就从上千年之前的那些大诗人那里直接穿越了过来,我还是知道什么是现实的:不过我还是喜欢跟着田哥学功夫,以后出去就不怕人欺负;还是喜欢跟着田哥学门手艺,就是伐竹也好,总不至于和以前那样只会要饭。

    爱读书并不是什么坏事,冯小刚的那部《甲方乙方》都知道二十一世纪最缺的是人才嘛。在现在的社会里不读书、没有知识就**的是蠢材!田大不像那些习武之人总瞧不起读书人,而是对自己有一个很清晰的认识:花姑……也就是你认识的我的那个meimei说过,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老祖宗就是这么说的。所以像我**的这种没文化,又不想寄人篱下的人,就只能凭拳头说话,就只能闯荡江湖,你不要和我一样。

    我紧张起来了:为什么?

    连从来都没喜欢过我的朱老头也喜欢你,说你爱学习,也肯吃苦,还会钻研、又能想问题,就是有用之人,也就是那种文武双全的人才。田大说得很直爽:能文能武才是英雄本色,像我这样表面上是什么沅江老大,其实就是一匹夫……匹夫懂吗?就是只会埋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的蠢驴!老子就想把你培养成为那样能文能武的接班人,那样的话才能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样的话才对得起发明这套功夫的老前辈,也才是我和朱老头的**。

    我就有些惶惶不可终日了。

    不过,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在出人头地之前,我们首先得把功夫学好,这样走出去就不会有人敢欺负;然后再把书读好,那样就能成为一个有知识的**,我们就有了腾飞的基础。田大说得很有信心:我记得说教书是什么十年树人,说练武有什么十年面壁的功夫,说读书也有十年寒窗的说法,可是我不想花那么长的时间来教你,一来没那个耐心,二来也没那个空闲,我们两个定个五年计划怎么样?下定一个决心,做出一个超人的努力,得出一个叫人不敢相信的成果。

    谢谢。我就在拼命地点头:我会努力的。

    等等。田大看见了我手上的那本《唐诗三百首》,愣了一下就夺了过去,仅仅只是翻了几页就知道是谁的了。就有些惊讶的瞪着眼睛在问我:这是哪来的?

    我回答得很真实:在家里看见的,就带上山来看看。有什么不对吗?

    他没有回答我的反问:嫩伢子,你要是知道这是谁的书就肯定不会这样表情平静了。连她的东西也敢动,你究竟长了几个脑袋?真是胆大包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不知道你惹出一个*烦,比捅下一个马蜂窝还可怕?我都恐怕帮不了你,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到水溪以后坚决否认,不仅没拿,就是看也没看过。

    那我就知道这本书的主人一定就是田哥的meimei、那个花姑了。我在故作镇定:不过书不就是给人看的吗?又不是用来供着的!看的人多了、知识面就广了,不就更加发挥了书的传播作用吗?我既不是把这本书占为己有,又不给她弄脏弄坏,看过了回去就还给她不就行了吗?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好好好。田大一口气连说了三个好,笑得一塌糊涂:说得有道理,有骨气,找个时间把这些话给那个专横跋扈、目中无人的**说说,一向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花姑这回终于遇上敢和她叫板的对手了!

    我在犹豫,要是我把曾经对那个古典美人做过的那些上下其手的事告诉给田大,他还会不会这样乐呵呵的呢?

    虽然我在牯牛山上一待就是三个月,用我们的汗水和力量把那些郁郁葱葱的山头慢慢的都剃成了光头,把那些一眼望不到边的竹海都变成了在沅江上浩浩荡荡顺流而下的**竹排,身体变得比上山前强壮了不知多少倍,学会的功夫更是我和上山前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从古至今的大家都知道,无论是修行、还是悟道,无论是著文还是思考,都是山里好。不然的话,为什么世人对世外桃源趋之若鹜?为什么会感叹山中仅一日,世上已数年呢?

    我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的淡然,那个怒气冲天、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置于死地的古典美人似的田西兰会把我对她做过的那些无理行径逐渐忘记的,可是那需要时间。而因为我遭遇到的那种奇耻大辱则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化解,所以自从上山以后我就一直躲在竹林之中,就是偶尔下山,也绝不踏进水溪半步。

    三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却赖在牯牛山上不想走。那个朱老头却把我赶下了山,田大就把我带到了郑河去学习农活和其他的技术。久而久之,一晃就半年功夫过去了,呆在郑河和周边地区我学会了不少的东西,呆在马君如的望江楼里,不仅好吃好住,而且有了一个爱好读书的豆腐西施为书友,还能跟着那里的厨子切磋厨艺,加上热心快肠,除了惹事生非,也爱打抱不平,久而久之,连田大都说郑河是我的根据地了。

    我真的有些乐不思蜀了,早就把水溪的田家、也是我的那个家给忘记到脑后去了。不过那个漂亮的女老师并没有忘记我,因为田大还是会隔三岔五从牯牛山、从郑河回去一趟,为朋友、为敌人、为女人,也为了他的江湖。他当然就会回水溪、也会回自己的家,也会把我的一些情况告诉给田西兰。

    那个女老师对于自己曾经遭受过的那些屈辱只字不提,只是强调我们的国家现在是普及九年制教育,当时正在热播张艺谋的《一个也不能少》,当时的口号是: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女老师认为像我这样连初中都没有念完就出去打工简直不可能想象。就是田大一再强调,牯牛山的伐竹完全是为了锻炼体魄,为学习功夫打好基础的解释也不行,那个花姑仅仅用了一句***的名言就驳得他哑口无言: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

    田大认为自己meimei说的有理,加上他自己又是毛爷爷的崇拜者,就决定把我带下山,送进田西兰所在的水溪中学当*班生。却很自然的受到了我的坚决反对。我的理由同样很充分,不管做任何事情都得有始有终,半途而废则是兵家大忌。我的体魄正在迅速的强壮起来,功夫的学习、套路的练习、那些书页的死记硬背也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这都是事实。我也用了一句孟子的话启发田大: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那个时候,我也就开始喜欢了《唐诗三百首》里面李白的气势磅礴、李商隐的意味深长,杜甫的忧国忧民,还有王维的清淡悠闲,也就开始忘记了劳作的辛苦、山间的**和生活的艰难,就开始有了一种从内心涌出的喜悦和高兴,就不感到度日如年、也没有什么思想空虚,尤其是到了郑河以后更是如鱼得水。

    我当然明白那个女老师想干什么,就对田大说了三个月的训练期,还说了他憧憬的五年计划。那个瘦瘦的朱老师也支持我:我不也是个老师吗?虽然水平差一些,可是也可以胜任初中的课程的。豆腐西施也抿嘴一笑:把教科书拿来,教一个初中生应该问题不大的。

    于是我就名正言顺的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