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伙计在线阅读 - 1900. 风动幡动我自岿然不动

1900. 风动幡动我自岿然不动

    1900.风动幡动我自岿然不动

    身为海珠出租公司经理的赖广大忙得很,拉着我刚刚走进光孝寺的山门就被一个接一个的电话给叫回去了,每天都可以透过海珠北路小区的那间出租屋的窗户看见这座千年古刹的辉煌建筑心生敬仰之情的我就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人就站在光孝寺的大雄宝殿前面了。

    我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僧人,也是个道士,所以遇佛就拜、见庙就进是我的信念,我当然会跪在大雄宝殿高大的佛祖座下虔诚礼拜,在一声声敲磬声中,我就会想起那个共有八十四句的《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广大圆满无碍大悲心陀罗尼经大悲神咒》。就会想起释迦牟尼曾经告诉阿难说:这是起因于观音菩萨的宏愿。

    菩萨曾在释尊处发誓说:设若诸人天诚心念我名者,亦应念本师阿弥陀如来名,然后诵此陀罗尼神咒。如**能持诵五遍,则能除灭百千万亿劫生死重罪。设若诸人天诵持大悲章句者,即於临命终时,十方诸佛皆来授手接引,并且随其所愿往生诸佛国土。设若诸人天诵持大悲心咒者,十五种善生,不受十五种恶死。

    弘律师兄曾经说过,《大悲咒》不但能解除一切灾难以及诸恶病苦,而且能成就一切善法、远离一切怖畏,所以无论我们是僧人还是香客,都应以十分虔敬的信心与清静心去受持它,方能契合菩萨的大悲心,获得无上的利益。而那些**在三界五趣之中的众生,如果能经常持诵《大悲咒》,不但能治一切心病与身病,而且能由此超*生死轮回,同证佛果。

    我离开京城来到羊城以后,曾经悄悄的去过江城的宝通禅寺。如今有了高铁,四个小时就可以从羊城南到达江城,在洪山广场乘地铁二号线就能很方便的到达宝通寺。虽然多年不见,除了那些面容**的小沙陀,山门入口处的那些师兄依然能一眼就认出我来,能够准确无误的叫出我弘谦的法号;依然知道玉林大师的禁令,却可以拿起手机把弘律师兄帮我叫出来。

    弘律师兄还是一副从容不迫、和蔼可亲的模样,即使是在见到我的时候,他也会眼眶发红、也会嘴唇哆嗦,可是这位得道僧人不会和我一样任凭泪水在面颊上纵横,却会和我一样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我们还是会到不远处的洪山公园的草坪上相互介绍情况。我会告诉师哥中联保险,佛爷、区杰良和其他的那些新朋友,当然还有我新的手机号和刚学会的羊城话;师哥会告诉我师父一切安好,就是木青莲声称自己思念成疾,常常逼着他告诉我的所在位置。

    还是别告诉我为好,不然的话说不定哪一天被小师妹**得无可奈何,一下子心软了就会告诉她的,那就不好办了。弘律师兄阻止了我要告诉他的行动,笑着告诉我:再说,师父说你不是出家之人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你又要走桃花运了。

    对于玉林大师的预言,我从来就不敢不信。

    因为近代损毁和改建严重,其实恢复以后的光孝寺也有一些不能尽如人意的地方,比方赵朴初题写的金色匾额之下的那幅光孝耀羊城,祇园晖百粤,的对联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一般的寺庙要么是大佛古寺的山门联大道有岸,佛法无边那样令人神悟,要么就是宝通禅寺山门墙上的*国土,情有乐利那样大气磅礴,而现在这个有着千年历史的光孝寺山门却偏偏贴上现代时期的门联,像是对豪宅庄园的赞美,而不是对光孝寺的赞颂,更谈不上与佛教有关,这样反而显得很不协调,谁叫原来的山门早就被拆除了呢?现代人自有现代人的思维和眼光。

    光孝寺的建筑物几乎全是重建的,所以改动很大,天王殿中的那位游客十分熟悉的弥勒佛,依然是千篇一律的笑口常开笑天下一切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世间一切难容之事。据传天王殿的旧楹联所题写的是:禅教遍寰中,兹为最初福地;祗园开岭表,此是第一名山。,而现在在天王殿门前的对联则是:灵眼填*开正悟,笑声裏腹展明诚。无论是精神境界还是文学造诣都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走过天王殿,沿着中轴线方向就是大雄宝殿,这座始创于东晋隆安五年(401),为昙摩耶舍所建,后历代重修,殿宇为典型的南宋建筑风格,最近一次重建不是仿古而是重新设计的崭新样式,显得更加雄伟恢宏。好在明成化十八年(1482年)宪宗朱见深所赐的那块光孝禅寺的匾额依然高悬其上,那幅初转**悟道皆空*苦海,缘回辅弼清心是佛翻祥云的对联也颇能发人深省,倒是古今结合得很融洽。

    有一个举着**小黄旗的导游带着一些游客在参观光孝寺,不知是偷懒还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光孝寺大雄宝殿供奉的一佛两菩萨三尊佛像合起来称作华严三圣,与其它佛殿供奉三世佛(过去世、现在世、未来世)、三身佛(**佛、应身佛、报身佛)有所不同;也没有介绍整座大殿只有台基上的北边的那些石雕栏杆和那些已经残破或者风化的小狮子依然还是当年的模样。不过那个导游在介绍钟鼓楼的时候说,这是仿日本奈良唐招提寺的建筑新建的,具有典型的唐代风格,我就有些忍俊不禁了。

    站在新建的睡佛殿前,我会恭恭敬敬的向那尊用缅甸白玉雕成、长4米,重6吨、作侧卧状的释迹牟尼的涅像合十致敬。看着那幅似睡非睡色是空空是色,真醒假醒天连水水连天的对联,遥想当年释迦牟尼为了传播佛教,几乎走遍了整个印度半岛,80岁时,在拘尸那伽附近的树下入灭(圆寂),体态自然,面部表情十分安详,一定也是一种功德圆满。

    站在风幡阁外,看着阁内墙壁上的两幅彩画,就想起了达摩东渡的故事,就想起了禅宗六祖风幡论辩的情景,抬望眼,望着那依然在风中飘舞的长幡,的确有点沧桑二千年,风动幡动我自岿然不动的感触。在似曾相识的环境里,会使我想起宝通禅寺的那六年作为佛家子弟的生活,也明白自己虽然经历了各种磨练,也有了不少的感悟,但要做到正法和无我的境界却是也许一辈子都悟性不到的,所以玉林大师不同意我遁入空门。

    我对被导游说得天花乱坠的六祖堂前的那个大木鱼不感兴趣,对那座有很多游客投出硬币的瘗发塔也不感兴趣,倒是对那两棵苍穹大树下的观音殿很感兴趣,因为那里有一间简单的棚屋里放着许多砖瓦,砖瓦上面写上许多人的名字和祈福平安的句子,自然就是祈福消灾,福报恒随的道理,有些舍财免灾和花钱买平安的意思。我知道这也是光孝寺筹资的办法之一,可为什么宝通寺不这样做呢?那么大的洪山,可以装下多少信徒平安是福的祝愿啊!

    其实各地的寺庙都有各种各样的筹资的方法,比如菩提法物流通处,就是小商品商店;比如素餐馆,也是一种增加收入的措施;比如无处不在的功德箱和举行的各种水陆法会,也是这样的活动。好就好在与那些社会上数量繁多、名字各异的苛捐杂税不同,那是强行摊派、不得不交;而寺庙的各种募捐方式则是双方自愿的,因而又是共赢的,一方得到了精神上的安慰,另一方得到的是现在这个社会弘扬佛法所必须具备的物质基础。

    我本来想过去看看不远处的那棵直径很粗、高大壮观、树龄据说有229年的大木棉树的,可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僧人的对话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个正提着毛笔在一块砖瓦上写着祈愿词的年轻女子,有着一付修长的身段,穿着一身浅色的衣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黑亮的长发上用金丝红头绳松松的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就显得体态修长、楚楚动人,就显得亭亭玉立、芙蓉**了。

    虽然她背着身在和一位看管此地的僧人说话,我还是能听见她的问话:师傅,请问佛法所说的空和有是什么意思?

    女施主,实在对不起。那个中年僧人回答的倒很直爽:我就是一个管事的知客,要是问佛理的问题,应该到殿里去问法师的。

    佛法所说的空有两种,一种叫空相,指世间的万事万物,由多种因缘和合而生,刹那变化,无有停止,最终必灭。这样简单的问题我张口就是:另一种叫空性,也叫真空,指能够产生万事万物的那个总根源。真空能够产生万事万物,所以真空本身其实并不空。所以佛法所讲的空和凡夫所说的、所想象的空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个年轻女子转过身来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就是那个在书店里给我介绍购买《广州话正音字典》、因为给我指点了吊碑井而要我请她吃了一次晚餐的漂亮小丫头。当然依然是那么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花容月貌、貌美如花;当然依然是那么如花似玉、玉洁冰清,冰雪聪明、明艳动人;当然依然是那么人见人爱、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不过一个多月没见,那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小丫头虽然还是那张出尘*俗、**即破、白璧无瑕、**绝伦的脸蛋,却似乎变得成熟了很多。既没有认出我,也没有流露出那种应有的惊喜的神情,只是冷冷的问了一句:那佛理中的有呢?

    佛法所说的有一种叫做假有,就是因缘和合所产生的万事万物,因为不能长存,只存在于一定的时间,而且还不断变化,只是一个过程,必然消失,只是暂时存在的一个假相,所以叫假有。正如镜中花、水中月、梦中境一样。我在解释说:第二种叫做妙有,妙有的第一层意思,指能产生万事万物的总根源才是一种真实的有,因为它能产生万事万物,能主持万事万物;妙有的第二层意思,是指所产生的万事万物,虽然有生有灭,但生生不已,无有穷尽,不会因为生而增加,也不会因为灭而减少。就如同一切众生皆能成佛一样。

    听不太懂。那个漂亮的女子轻轻的在说。要不是那张美若天仙、丽质天成、含苞待放、娇艳欲滴的脸蛋依然如故,现在的这个小丫头和上次见面的时候的那种热情奔放、腼腆撒娇几乎判若两人,声音里没有一点感**彩:你说的似乎属于哲学的范畴?

    佛法不是医学,但不离医学,而超越医学;佛法不是科学,但不离科学,而超越科学;佛法也不是世间法,但不离世间法,而超越世间法。我在接着解释:按照佛理,世间的一切法都只是现象,而佛法正是要为众生揭示一切现象背后的那个本质,是对现象和本质及其微妙关系的体证,是对一切现象中最根本的生命现象的最深广、最真实的表述,是使一切生命能够彻底解放,并发挥其最大潜能的方法,也就是使一切众生都能成佛的方法。

    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那个天姿绝色、国色天香的漂亮女子认真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阿弥陀佛。我在对她合十作礼,也在实话实说:我曾经是个僧人,学过一些佛理,不过只是肤浅的很。

    新来的?她有了些惊讶:我怎么从来在光孝寺没有见过你?

    我不是光孝寺的和尚。我在解释道:我曾经在江城的宝通禅寺学习过几年?

    江城?宝通禅寺?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那个显得多了几分端庄和成熟的漂亮女子站在绿叶婆娑,巨冠如伞的树荫下想了片刻也没想起来,就顺手把手里的那块黄瓦递给了我:既然如此,我这样写可以吗?

    那个漂亮女子的一手毛笔字写得好极了,一看就知道小时候认真进行过摹临的,虽然有女性的娟秀,可不乏男性的潇洒大方,和她那美伦美奂、楚楚可人、很有女人味的模样大相径庭。她写的是:唯愿护念我及一切众生,令我消除一切障碍,增长清静信心,开启无上智慧,成就圆满正等觉,有能力尽孝心和义务,圆满度一切众生!

    虽然还没有写上自己的名字,可是我还是恭恭敬敬的将那块写满祈愿词的瓦片还给了她:当然可以,不过倒不如写上地藏菩萨所说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来得简单明了!

    那是你们出家人的事,我可不想那样!那个本来就有些冷淡的女子有了些生气的样子:你是云游和尚吧?怎么从江城宝通寺跑到羊城光孝寺里来了?

    我说过,我曾经是个僧人,曾经在江城宝通寺学过佛理,可那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在提醒她:我现在羊城工作,是个保险业务员,上次不是在书店里请你推荐广州话字典吗?这次到光孝寺来就是以一名游客的身份游览的!

    游览?是不是那种上车睡觉、下车照相、回去以后什么都不知道的那种游客?她在明显嘲笑我:对于这座千年古刹你能知道什么?

    初来乍到,只能说是略知一二。对于这个漂亮女子的咄咄逼人,我也有了些生气:听来你一点对光孝寺一定很了解了,能不能念一首与这座千年古刹有关的诗词让我欣赏欣赏?

    我的提议果然使得她张口结舌,不知所措,但她会很快发起反击:先生既然能提出这样的问题,一定是*有成竹的,能不能念一首给我听听?

    开池曾记虞翻苑,列树今存建德门。无客不观丞相砚,有人曾悟祖师幡。我当然知道宋人林衢的那首《题羊城光孝寺》,张口就是:旧煎诃子泉犹冽,新种菩提叶又繁。无奈益州经卷好,千丝丝缕未消痕。

    不可能!那个漂亮女子就叫了起来:《全唐诗》、《全宋词》里面一首也没有!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知道宋朝的时候,那些文人雅士除了会填词也同样会写诗吗?我当然很有自豪感:找到这首诗就是等着有机会打小丫头一个杀手锏的!

    先生!那个漂亮女子也终于想起我来了:我不是小丫头,我是大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