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梦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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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挑？只要人家愿意，你就同意。”我妈曾不止一次在我耳边念叨，母亲为了我的“终身大事”可谓cao碎了心。 西院我姑，老早提过要给我介绍对象。 俩人一拍即合，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密谋了一场相亲。 “我不去。” “日子都定好了，去不去由不得你。” 为了此次相亲，可谓全家总动员。 我爹特地钦点发廊，并且亲自担任监督。 至于为什么选择那家发廊，他解释说，当初他就是在这位理发师傅的手下才同我的母亲达成共识，决定携手为了新农村建设而奋斗。 我说现在新农村建设零八年就着手筹备，怎么延缓了这么多年，原来有两个人拖后腿。 那日天气很冷，我妈把我裹的很厚。我姑领着我，我骑着电动车，来到她家。 她弟弟，母亲以及我姑心照不宣地为我们腾了块地儿。 狭小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和一台播放中的彩色电视机。 她坐在床边，回头看了我一眼，很快又将目光收回去。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连鄙夷都没有。 她的眼睛又重新回归到闪烁的电视屏幕上。 这令我不太高兴。 她的种种举动好像都在表明一个事实，我完全没有她家的电视机有吸引力。 我望了一眼电视屏幕的右下角，看到电视剧的名字，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甄嬛传》，已经播到五十多集了。 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这部片子的，孙俪饰演的甄嬛入木三分，全中国也找不出比她更适合这个角色的演员。 别说是我，世界上又可以找到几个魅力能够媲美《甄嬛传》的男人呢？ 我看不多。 倘若当时电视里放的是《海绵宝宝》，我可能也不会像当时那么拘谨。我有可能会一把从她的手里抢过遥控器，把声音调到最大。我太爱《海绵宝宝》了，也始终坚信这世界上没有几个女人的魅力能够大过《海绵宝宝》。 “别傻站着，坐下吧。” 我找位置坐下。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电视，心跳跟着剧里的台词杂乱不定。 孙俪自如地口述背了许久的台词，大意是说，命中注定的两个人，身上连有一条看不见的红线，不管走多远，最后总能走到一起。 向来不喜欢“命中注定”的论调，太魔幻。生活可不能太魔幻，搭伙过日子而已。这样一想，突然发觉自己也不是那么喜欢《甄嬛传》，只是大家都跟着看，我也说喜欢。 我侧过头，才看清楚她的那张生得俊俏白皙的脸。 还挺美的。 要怎样开场呢？ 我想说：“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 斟酌之后觉得欠妥。 不仅仅因为这种开场较为俗套，虽然我本身就是个俗人。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一提到“梦”大多数人的脑子里蹦出来的一定是“上床”。如果我直接这么说，她一定以为我是个流氓，这样说虽然没错，但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流氓，我也不例外。 “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我故意拖了好像快要赶上宇宙年龄长度的音，在她想歪之前，“如你所愿，那是个噩梦。” “哦。”她回答说。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一直盯着别人看，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在我把目光移开的某个瞬间，注意到她脸颊绯红。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歪了。 “可以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问。 “扣扣还是微信。” “都行。”其实我有选择困难症，所以回答的十分圆滑。 “我比较常用扣扣，那就用微信加你吧。不对不对，扣扣吧……不行，还是微信……” 于是，我加了她的扣扣。 还有微信。 相坐无言。 密闭的空间里，两个大龄青年拘谨的像两个害羞的小孩子，一人偷舔了口完全没有成熟的青色柿子，整片天空下都是青草味的涩。 大家都是新时代青年，不隔着屏幕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完整的。 既然都留了联系方式，就回头再聊了。 尴尬地耗着对谁都不好。 与她道别。 出门寻姑。 我姑此时正与她的母亲在北面的小屋子里边叙家常边整理春芽。 向伯母问好。 我姑说：“这么快就聊完了？” 我说：“嗯。” 我姑说：“你先回去罢，我帮在这帮帮忙。” 我姑以前跟她家是邻居，熟识。 我说：“好。” 骑电瓶车回家的路上，我浑身发抖，以为是领口灌进了冷风？ 其实是因为想到一句，每想一遍都会起一身鸡皮疙瘩，特别恶心的话。 后来我在聊天软件上竟然真是这么打开僵局的：“你家的甄嬛传真好看，但是没有你……” “怎么着？我妨碍你看电视了吗？” “那倒没有。” “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原话。） “我又不是动物，见一面就爱你爱我的死去活来。再者说了，我要是动物，在你家，屋子里就两个人，说不定会强行发生点什么故事。” 我姑回来了。 她在卧室找到我，那时候我正抱着手机打团战呢。 我姑对我说，她mama对我的印象很好，要我主动一点，总不能让别人女孩子主动。你可以试试约她出来，比如，比如用请她看电影威胁她出来？ 这倒是个好办法，事实上我更加心狠手辣，一不做二不休，我竟说出“这是我第一次请女孩子出来看电影”这种话来。 这句话可不简单，潜台词是，我的话已经撂这儿了，去或者不去，你自己看着办。 “我其实有男朋友了，只是一直瞒着家里。谈了几个月，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散了，估计走不长远。” 她最后添的这句也有深一层次的意思。 所有人都热爱被人求之不得的感觉。 她这么说肯定别有他求，此刻她心里最想听到的一句话肯定是：我可以等你啊！ 就是安心做一个等待上岗的备胎而已。 我可不会。 所以我说，那祝你们幸福啊！ “谢谢！”她说。 她还有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我可能永远也不会忘记她的那句话。 “没想到我也会沦落到相亲这一步，呵呵。” 她为什么用到“沦落”这种残忍至极的词呢？ 我当时想不通，现在明白了。 大概是因为某个人（这个人有可能是我）用什么东西玷污了少女心中心驰神往的人生至美——爱情。 我曾不止一次在婚礼上见到，身披纯白婚纱的新娘摔了捧花，在大庭广众之下嚎啕大哭。 她们会想：“我的婚礼为何如此俗套？” 我知道，生活从来不是电视剧，生活本该如此。 碎梦师深知这一点。 有些梦需要自己亲手去打破，尽管有些残忍。 或者，不用亲自去打破，你可以花点小钱。 请我，一个“碎梦师”，来帮你打破。 碎梦师们深谙此道。 我的师傅第三代碎梦师曾经说： 如果觉得相亲太俗，大概是因为理想太美。 别纠结，毁掉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