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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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郎入场。【】” 有什么人在宣告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新郎?难道现在已经是在参加教堂的庆祝活动了吗? 闪过一丝思绪,随即却被某种空白的迷蒙给掩压到了最深处。 需要一身合适的礼服。 此刻占据了他心中所有的便是这样的一个想法。他是新郎,要去参加自己的婚礼了,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地穿着一身就入场。 很合情合理的想法,所以他开始焦急了。 好在并没有让他白白等待多久,有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开始帮助进行准备工作。 五官——扭曲。抽离,剧烈的疼痛持续性地传来,那一层象征他本人的面孔也渐渐成为一团看不出什么的r块与皮层,黑红色的鲜血渗出,逐渐凝固。 长长的鸟喙状面具重新出现,掩盖了千疮百孔的脸部。弯曲锋利的鸟喙逐渐伸长,延展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在温和的日光下反s出腥冷的光泽。 它的尖端在空中不知所以地探寻,最终剖开了他的胸口,寻到了那颗心脏。 刺穿,溅s出浓黑的血y。 直到蜿蜒的鸟喙打出一个漂亮的结,它才满意地停了下来。 感到痛苦吗? 四根鳞赫同样不受控制地飞舞着,仿佛四根流着毒诞的巨蛇,动作熟练有序地将他的四肢、关节一一串联,大捧的血y溢出,将他身上的白色西服染成红色——甚至是黑色。 并不痛苦,因为有了一套合适的装扮,所以理所当然地应当感到开心。 没有了脸孔的他自然无法微笑,所以是由面具代劳,弯出一条诡异的弧形裂缝。 贝多芬的谐谑曲从白色的广播喇叭中响起,低音弦乐器逐渐表现出沉着和沉思的形象,而他则逐步穿越草坪,随着小步舞曲的节奏,在空旷的绿茵上淌下一连串沾血的痕迹。 青草被压弯,又因为饱吸了鲜血而满足地颤动。 “伴郎入场。” 那莫名的声音再度响起,他直到这时才发现,原来还有一个身穿黑色衣裳的人早已站立在他的旁边。 是路明非? 然而他所见到的路明非却是身穿黑色的长风衣,双手持握着一对古式的小太刀,上面残有一些黑色血迹。许久不见,路明非似乎完全摆脱了原来的diao丝形象,发型帅气而富有层次感,风衣后领立挺着,线条分明。 甚至眼中还有些金色,脸颊上还有些伤痕。站姿笔挺,颇有几分杀伐果断的专员气质。 他想打个招呼,只是路明非似乎有点难过,并未理会他。 “伴娘入场。” 身穿纯白色婚纱的少女从一旁匆忙赶来。 她的步履显得磕磕绊绊,或许是从未穿过高跟鞋一类的东西,提着裙子的手也过度紧张,手腕和小臂处有种病态的纤细。仔细观察,还能够看到几个尚未痊愈的针管孔。 黑色的长发在洁白的头纱下映衬地更加丰润柔顺,在磕磕绊绊的脚步中,就像一道时不时停滞的暖风。 纯真,或是浑然天成的美丽,然而不经意间又能打动人心。 尽管有面纱的遮掩,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可他能够断定,他从未见过一个这样的女孩。 路明非没有看她,而是依旧执着地低垂眼帘,握紧刀柄,仿佛只要松开一瞬就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有可能已经失去,只不过是在充满哀恸地缅怀。 渐渐地近了,女孩也放缓了步伐。可她的样子却不再笨拙,反而充满韵律地迈开双腿,有些病态的白皙肌肤若隐若现,攥住裙角的手也渐渐放松,顾盼之间,有一种女皇驾临巡视的威严之感。 可当她最终站在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上时,却仿佛变成一具苍白的人偶。 “新娘入场……” 飘来的声音逐渐远去,倏忽之间又突然出现在眼前。 路鸣泽的发型同样打理地井井有条,身穿一身黑色的小西服,皮鞋鞋面锃亮,礼节性的笑容一丝不苟,怀中甚至还抱着一本精装版圣经。 “新娘已经入场了,那么我兼任神父一职,婚礼正式开始。” 伴随他语音的落下,远处的钟楼上出现了一个妙曼的身影,身穿婚纱,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捧着一团鲜花。可距离太远了,他无法认清楚那是谁。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一种熟悉感。 路鸣泽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开始宣读烂熟的婚礼祷辞。 “让我们低头祷告,天父上帝,你是天地万物的造物主。你创造世人也眷顾世人,我们仰赖你的大能保守。求你赐予我们洁净的心、正直的灵,不让私欲拦阻我们认识你的旨意,也不让软弱拦阻我们顺从你的旨意……” 很正常的流程,他却觉得路鸣泽所念的每一个字都是万般讽刺和玩笑,是诱惑亚当和夏娃堕落的毒蛇的嘶声。自诩魔鬼,却手捧圣经主持婚礼,似乎不能有比这更加讽刺的了。 “草必枯干,花必凋残,因为耶和华的气吹在其上;百姓诚然是草。草必枯干,花必凋残。” 同样是圣经里的段落,然而他的念诵就犹如在称赞诅咒的美好。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大团的积雨云飘来,并没有降雨的趋势,但实实在在地将之前的美好光辉给完全掩抑。 钟楼上熟悉的新娘颤抖了一瞬,他破破烂烂的心也随之抽痛了一下。 “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y间之残忍。”“不义的,叫他仍旧不义;污秽的,叫他仍旧污秽。”“死的毒钩就是罪,罪的权势就是律法。” 天空中雷电交加,轰鸣作响。 他痴痴地直视钟楼里的身影,那会是谁? 有些像零,有些像陈雯雯,又有些像夏弥。 谐谑曲早已停止,白色喇叭中开始播放布兰诗歌的命运女神选段。 “求你赐福新郎墨瑟和新娘……让他们来到你的面前,愿意共同进入婚约之时,让我们与这对新人分享从你而来的喜乐,并支持建立他们新的家庭……” 路鸣泽的念诵仍未停止,雷电的轰响也随着他的声音而越来越频繁剧烈。 天空中的雷火点燃了绿茵,燃烧出一片硫磺与大地的气息。一道雷火点燃了钟楼,砖石飞溅,古钟仅仅哀鸣了一声,便任由新娘的裙摆被火焰所吞噬舔砥。 ‘可怕而虚无的 命运之轮, 你无情地转动, 你恶毒凶残, 捣毁所有的幸福 和美好的企盼, y影笼罩 迷离莫辨 你也把我击倒; 灾难降临 我赤l的背脊 被你无情地碾压。’ 轰鸣的声响不似人所歌唱,反倒是像地狱中的魔鬼齐声高歌。铿锵有力,更多的还是哀嚎和极度愤怒。 婚姻之烛和家庭之烛歪斜着,竟是从底部开始燃烧。有一束莫名其妙的稻草人在十字架上随风摇晃,在它骨骼状的无名指上套着一个银色的戒指。 “我们祷告,奉主耶稣基督的圣名。阿门。” 路鸣泽合上圣经,微笑,瞳孔中仿佛映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世界上、宇宙间各条河流,甚至连天上银河中的水,最后都汇集到这原始而神秘的无底之d里,而这里的水却并不因此有一丝一毫的增减。 它是归墟。 归墟的归便是归来的归,人落在其中,往事便如踏破荒原的野马般蛮横地冲击而来,时间逆流,回到虚无的最初。 恍然间,一切都消失不见。 没有了魔鬼齐唱布兰诗歌的声音,没有了路明非紧握双刀的哀伤,没有了不知名少女如精灵般出现又消失,没有了钟楼上那无数熟悉的影子在燃烧。 天花板还是那个天花板,并不因为墨瑟已经看了它很久就有所变化。 他躺在床上,双眼微眯,惘然还未完全消退。 似乎是睡了一觉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也能够睡觉了……” 墨瑟抚摸着切实存在的面孔,声音有些干涩难堪,眼中满满的是不敢相信。电脑屏幕发着荧光,夜晚依旧如此漫长。 (两更。另外最近几周暂时没有更新了,因为要过年了,至少要堆出一个好成绩对不对?等到寒假再继续高频更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