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由你来当我的恋人
哈维尔的家宅，会客室内。 两道同样修长的身影相对而坐，冷冽的紫色眸子和妖艳的深蓝之瞳平静地对视着，四周仿佛酝酿着一股波涛涌动的怒潮，瞬时让这房间里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哈维尔沉默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过，似警惕，又似追忆。 这女人和五年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彻底摆脱了那丝残存的稚气，那股独属于成熟女子的妙曼风情让她看上去愈发迷人了。 然而哈维尔却是知道的，这魅惑人心的美丽背后隐藏着怎样致命的危险，就像是一朵剧毒之花，触之即死。 他至今也忘不了初见艾斯德斯的情景。 那是小皇帝九岁的生辰，大臣为了讨其欢心，决定夜宴群臣，几乎所有的帝都权贵都受到了邀请。哈维尔则因为拜将仪式的缘故，那段时间正好在帝都滞留，所以也是被邀请人之一。 就因为这种偶然的原因，他和她，于此相遇。 宫殿华丽的水晶吊灯之下，一支支悠扬的舞曲在金色的大厅中连绵不绝，宾客们或轻声谈笑，或寻找舞伴在大厅中心的舞池里翩翩起舞，场内的气氛一片热烈。 在这样的一个大型交际场所，自然少不了美丽的少女，她们皆是出生名门望族的大小姐，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举止落落大方，步态轻盈优雅，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对于在场的男士们来说，这些少女无疑拥有着绝大的吸引力，是他们今晚最好的猎物。 然而在此百花竞艳之地，艾斯德斯的存在感依然是压倒性的强大，就像是被满天繁星所簇拥的无垢之月，总是比渺小的尘星先一步夺去人们的视线。 她身穿一件深紫色的露肩晚礼裙，束带环绕在她的腰上，让她的腰肢看起来更加纤细。 柔软如缎的冰蓝色长发倾泄而下，冰雪般的容颜精致无暇，那一双深蓝色的眼眸冰冷而又性感，仿佛包容着北方冰原上的万年风雪，带着致命般的诱惑魅力。 她的手里把玩着一杯红酒，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给人的感觉与周围格格不入。大厅里明明有不少火热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有胆子靠近她，三米之内空无一人。 她就好像是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冰雪女王，独自一人承受着万年的孤独与寂寞，那孤傲绝伦的唯美之姿，瞬间抓住了在场所有男士的心，让人恨不得为她赴死。 当时哈维尔并不知道艾斯德斯的身份，只是作为一个拥有正常审美的少年人，自然而然地被美丽的事物所吸引着。 他觉得这个女人真的好美，说是倾国之姿也不为过，那如同曼陀罗一样全力盛开的姿态让他的心灵为之一颤，目光竟一时有些移不开。 或许是因为哈维尔毫不掩饰的视线太过扎眼，艾斯德斯若有所觉，抬头看了过来。 于是，他们的眼中第一次有了彼此。 这便是一切的开端，也是接下来一系列故事的始因。 哈维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今后在帝都的日子会由于眼前这个女人的缘故，而被搅得一团糟。 宴会结束后，他就不知为何被艾斯德斯找上，然后莫名其妙地和她打了一架，之后更是一直处于她的纠缠之中，各种各样的麻烦事也随之络绎不绝地找上门来——这绝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可以想象一下，性格如军人般严谨自律的哈维尔和随心所欲以自我意志为中心的艾斯德斯能够像一对正常朋友那样和睦相处吗？ 答案是否定的，在思考方式和处事方式上都有着极大差别的前提下，他们之间的交往就不可避免地会碰撞出火花。 这女人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里，行事大胆随意，总是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这让一贯沉稳冷漠的少年将军也大感吃不消。 所以在面对艾斯德斯的时候，无所畏惧的哈维尔也免不了会落入下风，这让他每每回忆起这段往事都深以为耻。 然而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经过了五年时间的历练，如今的他早已是脱胎换骨，无论是自身实力亦或是心理素质都有了长足的进步。 所以，他绝对不会再让这女人牵着鼻子走了。 “怎么了，用这么凶的眼神看着我？” 艾斯德斯忽然出声打破了沉默，同时也打断了哈维尔的思绪。 她的嘴角蜿蜒出笑意，直视着后者的眼睛。 “想说什么你可以直说哦。” “给我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冷漠的话语，与其说是不友好，倒不如说是下意识的抗拒。 哈维尔对眼前女人的态度，仅从这只言片语就可以窥知一二。 “第一句话就是逐客令啊，真是个冷淡的家伙呢，对特意登门拜访的友人这种态度真的好吗？” 没有在意哈维尔不善的语气，艾斯德斯依然是笑靥如花。 “没什么不好，对于不请自来的家伙，这才是正确的待客之道。” 说着理所当然的话，哈维尔瞥了艾斯德斯一眼：“……另外，别随便给我自来熟，我可不记得自己的朋友里有你这号人。” “好过分呐，你这别扭的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呢。” 艾斯德斯夸张地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 “你倒是看上去比从前更扭曲了。” 哈维尔冷哼一声，对前者的演技不屑一顾。 “说话喜欢吐毒汁这一点也没改呢。”艾斯德斯仔细打量着哈维尔，“不过脸上的笑容好像变少了，比起现在这张一本正经的面孔，我还是觉得五年前青涩的你更可爱一点呢。” 闻言，哈维尔脸色一黑，额角划下长长的黑线。 五年前的自己确实在各个方面都显得稚嫩，也没有学会如现在这般将一切情绪都隐藏在冷漠之下，被人说是青涩也无可厚非。 但听到艾斯德斯用“可爱”这种词汇来形容曾经的自己，哈维尔依然觉得生理上接受不能。 “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难道一点都不知道原因吗？” 哈维尔的眼中满溢出冷色，声音里几乎没有丝毫温度。 艾斯德斯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轻声说：“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据说你父亲在与蛮族的战争中离奇被暗杀，这件事情难道和大臣有关系？” “除了他还能有谁？虽然那个杀手用了一些不入流的小手段来伪装现场，想要我以为是蛮族的特殊作战人员所为，但我又岂是那么好骗的？” “经过调查，父亲的死因是妖刀村雨的咒毒，当年那件帝具还没有落入赤瞳手里，而是属于一个大臣的关系者——他的名字叫戈兹齐，是帝国暗杀部队的顶尖杀手！” 哈维尔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表现出了其并不平静的心情。时至今日，他依然无法对父亲的死感到释怀。 “没想到你已经调查到这个地步了，真亏你能忍到现在都还没对大臣动手呢。” “放心吧，那头肥猪能够逍遥的时间已经不会长久了，我会亲手送他去地狱。”说着，哈维尔斜眼扫向艾斯德斯，瞳孔里蕴含着冷意，“到那时，所有大臣一系的势力都将会在帝都根绝！” 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并且杀意凛然，让两者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哎呀，真是可怕的眼神呢，你这些年里肯定杀了不少人吧。” 面对哈维尔暗含威胁的话语，艾斯德斯却是微微一笑，脸色依旧平静如初。 见艾斯德斯回避了这个话题，哈维尔不快地哼了一声，却也没有再步步紧逼。 “说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应该不单单只是叙旧这么简单吧。” 艾斯德斯眨了眨眼睛，做出一个拳掌相叠的手势，似乎这才反应了过来。这表情有点呆呆的，在她的脸上倒是很少能看到，给人一种颇为奇妙的反差萌。 “是呢，差点把正事给忘了，其实我最近有个烦恼，所以想要找你商谈一下。” “……商谈？和我？” 哈维尔心里觉得奇怪，心说这女人也会有烦恼？但同时也被勾引出了好奇心，想着先听听看也无妨。 “是什么烦恼，说说看吧。” “我想要谈一场恋爱。” “……” 气氛忽然之间就冷场了，周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沉默了大约十几秒，哈维尔终于开口了。 “不好意思，风太大我没听清楚，能请你再说一遍吗？” “所以说，我想要谈一场恋爱。” 哈维尔心说看来自己的耳朵没有任何问题，出问题的是这女人的脑子。 他闭了闭眼，用手指揉捏着眉心，忽然觉得有点胃疼。 要如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呢？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正站在茫茫草原的一座高丘之上，亲眼见证夏季角马群大迁徙的奇景，然后目送着成千上万的***不要命似的向天边奔涌而去。 这话或许说得略显文艺，更加直观一点的说法是这样的：对不起，我现在只想静静，不要问我静静是谁，这梗太老。 换做任何一个人说出这话哈维尔大概都不会感到惊讶，但艾斯德斯显然不同，她是杀戮与暴力的代名词，是战争和蹂躏的使徒，不适合这种雪月风花的事情。 哈维尔试着想象了一下这样的情景：艾斯德斯像个小女人一样露出满脸的幸福之色，她亲昵地挽着身旁恋人的手臂，并深情地凝视着对方。在夕阳西下的海岸边，两人一起静静欣赏着夕辉燃尽前的最后一朵浮云…… 这是要疯啊！ 虽然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但哈维尔依然被雷了个外焦里嫩，理智的弦也一根根地崩断掉……这光景简直毁人三观！ “放弃吧，你跟恋爱这个词完全沾不上边，真要是耐不住寂寞的话……我建议你去养几只大型犬。” 于是，哈维尔提出了现实且中肯的意见。 “你想死一次试试看吗？” 然而艾斯德斯显然不认为这是哈维尔的好意，她深蓝色的狭长瞳目微微一眯，放射出无比危险的光芒。 “……抱歉，我是开玩笑的。” 轻咳了两声，哈维尔接着说：“其实以你的条件，只要放出消息，想要报名征求当你男友的人肯定能将皇宫围个水泄不通，又有什么好烦恼的？” “那些所谓的贵族子弟？完全不行呢。”艾斯德斯面带不屑之色，“我在这方面可是很挑剔的，如果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一律免谈。” “啧，真是个麻烦的女人。”哈维尔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说，“帝国这么大，用心去找的话，总会有一个两个符合你的要求吧……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向时光之神祈祷不要让自己老得太快。” 这句话倒是没错，帝国幅员辽阔，人口何其多！想要将适龄男子全部过滤一遍无疑是一个浩大的工程，花个几年时间都还是高效率的结果。 而作为女人，向来都是等不起的。 “对了，”艾斯德斯忽然流露出诡秘的笑意，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哈维尔，“如果真的找到了这个人，但是对方却不肯配合，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哈维尔莫名其妙地看了艾斯德斯一眼，好像她问了什么十分愚蠢的问题。 “抖S的将军大人什么时候也学会在意他人的想法了？”哈维尔轻哼一声，然后随意地说，“如果真有这种不知趣的男人，那就给他拷上手链脚链或者在他的脖子上套个项圈，接着再慢慢洗脑就是了，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吗？” 闻言，艾斯德斯笑得更灿烂了。 “说的没错呢，不过……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嗯？” 不知为何，哈维尔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艾斯德斯噌地站了起来，快步走向哈维尔，接着她的手臂向前一伸，直接一把拽住哈维尔的衣领，瞬息间便将后者拉至身前——整个动作潇洒连贯，女将军的傲然气势展露无疑。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极近，眼与眼就这样对视着，几乎可以感觉到对方温暖的吐息。 几缕冰蓝色的长发从艾斯德斯的肩头滑落下来，轻轻拂过哈维尔的面颊，让他感觉痒痒的，一股蓝莲花一样的幽香在他的鼻间弥漫着，这味道让人心醉。 “我觉得你的条件就很合适呢，所以就由你来当我的恋人好了。” 艾斯德斯的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她笑得像个小恶魔。 “……诶？” 闻言，哈维尔的大脑顿时就当机了，他觉得自己似乎被艾斯德斯给下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