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支签一人命

    在启程回国前，李长胤教张不良抽支签，算是卜个运，按李大掌教的话来说，就是这个庙很灵很灵。

    空相自然会尽最后的地主之谊，带着张不良来到唐招提寺的主殿金堂，这里据李大掌教说，里面摆着几尊特有灵气的佛像，因为他就算不开天眼，哪怕是闭着眼，都能闻到里面满满的灵气。

    在金堂中央，供奉着主佛卢舍那像，两侧各立千手观音像和如来佛像，三尊大佛像前还有梵天，帝释天及四天王的木雕像。张不良手里捧着签筒，在摇签前瞅了一眼诸佛像，也就认得出千手观音和如来，心里开始虔诚默念。

    “佛主在上，虽然是太上老君罩我，但你们佛家有言心诚则灵，我今天就真心求一签。”

    心念于此，张不良忽然歉然一笑，因为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大不敬，心里接着默念道。

    “不过这一签可是正好跟你们那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相反。”

    张不良开始摇起签筒，脑海中再次浮现起从火葬场开始的一幕幕。

    坐在九号火化炉前，拥有了现在的这副身体。

    认识了文化九部，也认识了这个世界的另一部分。

    在重症监护室外，看着自己的身体躺在父母身前。

    认祖归宗回到小龙虎山，在梅花观经历神奇的授印仪式。

    在飞机上邂逅了美女和鬼。

    在唐招提寺阴阳池的石桥上被一大群阴阳鱼追逐。

    在圆光术中经历了发生在二十九年前的事，那个白眼鬼，那个黑影人，还有爷爷附体老爸的那一跪，都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然后，是背着板野梨香走在日本的街头，小雪，围巾，还有临别前鼓起勇气的那番话。

    当一支签掉出签筒落在地上，“啪”的一声将张不良彻底拉回现实。

    可当张不良正要低头去捡时，就感觉全身瞬间沉入水中，双耳被水堵住，这种感觉他还记忆犹新，因为在飞机上就曾经历过，只是当时李长胤使出这招神威时，是定住了飞机上所有人，包括那只恶鬼，而这一次，李长胤却是定住了去捡签的张不良。

    只见李长胤闪身来到张不良身边，左手拿着帽子按在背后，右手捡起地上的那支签，果然跟他所料的差不多，是支中上签。

    他朝张不良骂了句：“臭小子借着这副身体魂力还真不能小觑，差点露相被你发现。”

    刚才的神威还真有点险，若换成普通人，会被瞬间定住不会有任何感觉，而李长胤因为小觑了张不良的魂力，使得张不良在一开始的刹那因为没被定住而有了感知。

    好在没有坏了事，这时李长胤都不看这支签具体是什么，就将它迅速放回签筒，又费了一番功夫从签筒中找出一支下下签，随手扔在张不良身前。

    静观一切发生的空相先说道：“长胤师兄的神威术果然惊为天人，真让我大开眼界。”

    李长胤笑着摇摇头，恭维道：“在空相大师的圆光术面前，那就是雕虫小技了，我虽然不服咱天朝的秃驴，但空相大师我是真佩服。”

    空相表情尴尬，因为李长胤一句话可是把所有同门都骂了，当然包括他的同辈师兄，那位“如来合神掌”。

    所以空相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既然长胤师兄你不信签，为何还要让他求签？”

    李长胤先起身朝金堂之中的诸佛像深深作揖，再说出自己的一番话。

    “大师，你可知我小龙虎山一脉，谁是面子谁是里子？面子就是像我这样的，坐镇小龙虎山，找个资质不错的后辈代代相传，里子就是不良他们张家，小天师道真正的守护人。我李长胤打从娘胎里出来就不信命由天定这一套，但我偏偏信自己的命，我的命就是要护着他们张家人，所以今日多有冒犯，也只是想成全一件事。”

    “何事？”空相好奇问道。

    李长胤转过身，欣慰地看了一眼纹丝不动的张不良，脸上洋溢起豪情，说道：“什么样的人就永远会是什么命，命不由天定，而是由自己选。我自打第一眼看到这小子，就没想过他只会活二十九年，相反，我知道他的命才刚开始。张家人就像是咱们小龙虎山上的梅花，越是天寒地冻，就越开的好。我给他换个下下签，并不是想让他打消念头，而是希望他对这个决定更能义无反顾，以张家人的尿性，一支下下签可比一支上上签要好。”

    空相听完后郑重一声“阿弥陀佛”，算是对李长胤的冒犯之举抱以理解，并对这位小龙虎山掌教多了一分高看。

    李长胤撤去了神威，对于张不良来说，刚才短短几分钟在他人生中等于没有发生，先前那股异样感受也因为只在刹那而忘了，他俯身捡起那支签，当发现是下下签时，正好听到李长胤的明知故问，“是什么签？”

    张不良微微一笑，答道：“好签。”

    李长胤一听之下十分满意，他戴好帽子，拉起行李箱朝外走去，嘴里复念了一声“好签”。

    张不良都没打算解签，所以将这支下下签放回签筒，物归原位后再朝诸佛像拜了一拜，起身走出金堂，又朝静立相送的空相拜了拜。

    当张不良跨出唐招提寺的大门时，前一脚站在大门外的李长胤早已叼了一根烟，但没有用火柴点烟。

    因为在唐招提寺内不能抽烟，所以张不良也憋足了烟瘾，这时掏出中南海，将点完后的打火机递给李长胤，顺便问了嘴：“小师叔祖，你的火柴呢？”

    李长胤点起自己卷的烟，抽起一口nongnong白烟，感觉比人家雪茄都还带劲，在递回打火机时简单说了两个字：“潮了。”

    因为觉得也不是秘密，索性补充道：“都怪你小子在雪天里风花雪月，害我的火柴受潮了。”

    张不良终于明白，原来那天约见板野梨香，李长胤一直就跟在身边，当然这位李大掌教并没有偷窥的癖好，只是暗中保护罢了。

    两人站在唐招提寺大门外抽烟，画风有点违和，只见张不良深深吸了一口烟，右手夹着烟的同时用小手指揉着太阳xue，认真问道：“小师叔祖，既然爷爷断绝了与外界的所有联系，那那个黑影人是怎么找上门的？”

    李长胤对这个问题长忖良久，最后只是叹了句：“谁知道呢。”

    张不良此时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因为他陷入了另一个问题，呢喃道：“他早就给老妈下了鬼蛊咒，之后再弄什么二选一，逼着爷爷跪下，明摆着是在戏弄爷爷泄恨，因为从一开始他早就设计好了。”

    “还不算笨。”李长胤这么说，想来他早就看出了其中玄机。

    张不良拧起眉头，因为苦大仇深难免情绪上头，不过内心还保持着平静，所以说出了一个直觉。

    “小师叔祖，我觉得他从鬼蛊咒开始，直到现在，都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