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就让你的遗产腐烂在这草原上吧
“终于，还是功亏一篑了么？” 我的心里绝望地想到。 “果然，论实力来说，我和他相比，差的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看着他因为要置我于死地而格外狰狞的脸色，我才猛地记起来。 就算他壮年已老，利爪已钝，尖牙已掉，可他始终是一头老兽。 十六年来，他不断想改变这个族群，却不曾想到，他去改变的只是冰山一角，而他被改变的则是他拥有的全部。 没有了书生的羸弱身体和酸腐意气，自那一晚起，他就在不知不觉中向着粗犷的方向前进了，而他浑然未知。 十六年后的今日，他的身体已然健壮，精神日益饱满。 如果没有当年的那一场灾变，或许今日的他就会钟然老矣，在班房或朝堂里苟延残喘罢了。 到底是人在改变着环境？还是环境在改变着人？ ——可，这对已经作出了严重的误判的我来说，这些道理是真，或是假，又怎么重要？ 不重要！ 我怎么会把正在后发期的他当作是一头不再具有战斗力的猛兽？ 我怎么会被我的嫉妒和仇恨给蒙蔽了心，极其狂妄地向他提出挑战？ “说到底，还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罢了！” 心里在无尽懊悔的同时，我伸出手去，抓住他持匕的那只小臂，想把我的死亡期限延后一些。 我还不想死！ 车祸之后，一灭一亮，来到这世上，才过了十六年。 因为我已经死过了一次，所以我才崇拜那句一直被当初还活着的我所不耻的话。 “生命对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它是无比珍贵的。” 算是拥有了第二次生命的我，自然不相信它的前半句，但无比相信它的后半句。 只有接近死亡的人，才会想好好活着。 只有已经死亡的人，才会想活着多好！ 既然上天给了我再活一次的机会，我又怎会再将他拱手送给人！ 既然上天不让我永远地沉默在NJ城某个富家公子经过十字路口时才突然触发的“间歇性激发精神病”的车轮底下，成为头条里人们几天的茶余饭后的谈资的一个微小的点缀，我又怎么再容忍继续被沉默下去！ 现在，看着那人已经贴近我的脸，我能感觉到他的喘息。 “你就算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了吧！” 明明此时是十分危急的关头，我却在这时忽然忘记了这些危险一般，忽然笑了起来，问他。 同样的，我的喘息，他也能感知得到。 他没有回答，而是用更加坚定而凶厉的眼神告诉了我，他的答案。 “你是危险的人。” 我从他大张而且开始泛白的瞳孔里，看到的我的映像，好像在对我说。 “对啊！” 我想。 我就是一个危险的人，而且我从来没有说过不是。 自我襁褓时，他就常常抱着我，到那没有人的野外去，找一个小高地，望月，说起“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故事，说起他以前的故事。 知道了他这么多秘密的我，的确是危险的人吧！ 尽管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里，一点儿被保护的国家机密都没有，都是像可乐罐子、泡面、电脑游戏、各种各样的舍友和强硬的上司和他漂亮的女秘书是自己的女友自己很不放心之类的话。 到我能走路，背着一把小剑在部落里蹦蹦跳跳开始，他就开始对我训练，有射箭、骑马、挥剑，或许那时他就注意到，“注定”要不平凡的他，儿子也如他一样的“不平凡”吧？在部落里其他的孩子连长矛都使不利索的时候，我就能挥出反手剑了。好像我生来就适合他“自创”的这叫做“剑”的奇特的双刃的武器一样。实际上也是如此，不是么？ 会这么多本领的我，的确是危险的人吧！ 上面的两点或许只能证明我的确是危险的人，而没有办法证明我该死。 但是，今天我自以为胜利的时候，对他摊牌了。 你是穿越者？ 呵呵，好巧呢！我也是。 加上这第三点，就足够有理由让他在死之前，拼着命也要拉我陪葬了吧。 此时，再看着他，我发觉面前的这个人在凶恶之余，也显得有点可怜了起来。 就算杀了我，你能继续活下去吗？不能！ 这个世界，你和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主角。 在昨天，或许这二选一的结果还不明朗，或者，天神地母任何所青睐的，还是将整个部落改变同时自己也在改变的你。 但是，今天，我如果活下来，那么主角将是我。如果我死了，那你——也将什么都不是！ 你很聪明，你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你还要这么做，有什么企图？ 难道你害怕，你亲生的孩子只在血脉上继承了你而灵魂完全是一个陌生而抱有敌意的家伙，会一手摧毁了你这十六年来的成果吗？ 因为你只留下了这么一点点的可怜的遗产吧！ 你难道就像是垂垂已矣的病榻老人，在临死之前，仍紧紧抱住怀里用线捆起来的老旧的钞票，而不给听到了你将死的消息才姗姗来迟的床边的儿子吗？ 你害怕这个败家子？ 心里，怒吼了起来。 可我不是！ 你和我之间，终有一天，上天只会选择一个。 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一千四百六十个日夜，磨匕霍霍。 我只是单纯地为了杀你，而你的这部落，我没有贪念。 我知道，这个世界还很大，而不耻于你，十六年可以大展宏图，你为什么要躲在连世界都遗忘了的角落里！ 就让你的遗产腐烂在这草原上吧！ 我将闯出我自己的一片崭新的天地！ 可你，为什么不给我。 再看向他，我的眼里已满是仇恨。 想起，十二岁时，独闯狼xue的前一晚。 那帐篷里摇曳的烛火，和他被拖得斜长的影子。 “我要出去。” “外面太危险。” “哪里会不危险？” “哪里都危险，但凭你，不可能。” …… 我还记得，当初你冷冷地甩我一脸的那句话。 “想出去，先杀了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