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狗这种东西，如果你死了，他就会守着你的坟，打死也不走

    这就是我出生的那个小部落里的故事。

    还有一个细节我未曾讲到，那就是我们整个部落都崇尚武力，还是那种特别直接暴力的，换句话说，就是“不要怂，上去就是刚！”的意思，所以我们一帮小孩子从小就特别爱比力气，而身体瘦小，长得又黑的黑子，自然就成为了我们嘲弄的对象。他也有想过要去锻炼身体，我曾见过在很多个夜晚，他一个人起来锻炼，练上杆，练俯卧撑，练仰卧起坐等等。

    当时我就很好奇，也很敬佩，四五岁孩子，就算不是那种大富大贵人家里的，就算是本来就该被“放养”，到处瞎跑瞎玩瞎闹的草原上的，也绝对没有那份毅力，在深夜起来偷偷自己锻炼的。当然，依照当时大多数孩子的性子，就算是深夜出去，就算出去的目的真的是锻炼来超过其他孩子，也一定会在走之前拉开嗓门大喊“我出去了！”之类的话，生怕其他人听不到似的。而有黑子如此毅力和阴沉之心的，似乎就只有他一个了。

    就算是我，也是到十二岁时才有的这份心思。

    那时，我将黑子的毅力归因于其他人对他的羞辱，因为在穿越来之前，我看过的某本红遍了半边天的小说，就是讲羞辱的力量。

    羞辱，能让人奋发向上，能让人知耻而后勇，能让被打脸的人反过来去打那人的脸。所以它也有力量让黑子在深夜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起来去锻炼。

    可惜，或许是因为体质的原因，有些人无论他怎么吃都不会变胖，而有些人喝凉水都能长rou。黑子的体质好像就属于那种就算怎么锻炼身体也没有办法壮实起来的类型，所以从四岁到八岁，终于有一天，我不再发现他出来锻炼了，反而是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都陷入了消沉期，整天闷闷不乐的，本来话就少，到了后来根本就一言不发了，无论谁问他什么事，他都以点头摇头来回答。能不说话的，他绝不会说话。

    大约是大家一起到了九岁的时候，也就是他消沉了整整一年之后，忽然有一天，他好像又活跃了起来。仔细问他，才知道他被我那父亲，也就是族长收为了徒弟，问他练什么，他脸红了起来，最后才支支吾吾地告诉我们说，不练刀、不练剑、练弓。因为大陆语与华夏语有着明显的区别，所以我不会误以为他是在“练功”，而是很清楚地知道，他在联系弓箭。

    知道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我，也明白武器这种东西，是从石块，木棒，再到大刀、长矛，再有弓箭，后面才有火枪、大炮，核弹什么的。就等级来说，弓箭还要比大刀长矛要高那么一个等级，毕竟可以算是很先进的远程杀器，练得好，百步穿杨什么的不在话下，更可以在分毫无伤的情况下取人姓名于白米之外，还能爆发出类似于某个抗日神剧里面某女主被XXOO了之后持弓弩大杀四方的效果，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被XXOO之后才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

    总而言之，在我的观念里面，弓箭这种东西是很强的。我也认为，对黑子来说，放弃近战武器而去学习如何塔弓射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其他人却不像我这么认为。

    在草原人的想法里面，他们应该崇拜的是双手与巨熊恶狼rou搏的勇士；应该尊敬的是简陋武器战胜其他部落的战士；应该鄙弃的是站在后面用一些卑鄙的手段的懦夫。

    对于黑子的选择，在我看来没有什么，刹那间还有点羡慕他的好运气，而在其他的孩子眼里，黑子的形象就几乎等同于他们从大人嘴里听到的那些懦夫了。

    所以，黑子在我们这帮半大了的小子的群体里的地位比之前还要不堪，如果说之前对他的只有不坏恶意的嘲笑，而现在就是深深的鄙视了。

    黑子也逐渐脱离了我们，而因为我那父亲的原因，他渐渐亲近了我，和其他人从心底里就不同的我很容易地就接纳了他，并且很快和他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也因为他，我被那个小集体所排斥。

    到后来，我们两个和他们几乎就没有交往，冷漠到就算见了面也不会打招呼的程度了。

    黑子身体依旧羸弱。这是和部落里的其他人相比，如果是在中原，恐怕他早就是健康的人了，如果在前世，长得还算俊俏的他，只要皮肤再那么白一些，那他肯定也能算得上州长风格的小鲜rou之类的人物。但是，这些都不会成为可能，因为他是这草原上的人，部落的人，所以只要这部落存在一天，那他就是病态的，被人嫌弃的家伙。

    因为身体的原因，他近战能力很差，与之相对应的，是他日益精湛的箭法。还因为那家伙的改造有了一点儿成效的原因，到了十二岁，也就是我开始磨砺自己的时候，部落里对他的看法已经有了些许的改观。他也能在其他人面前抬起了头来。

    他十二岁的时候养了一条鬣狗。

    就是这草原上随处可见的那种野狗。

    它们往往成群结队地出现，而且一呼百应，以吃腐rou为生。

    我就常常笑话黑子，说他为什么不去养一条狼，说不定他早点提出养宠物的想法，我就会在那晚留一手，弄个凶狠的小崽子给他。而他笑了笑说，狼那种畜生，如果你死了，他就会逃掉，还不如不养的好。

    我又看了一眼他那狗，问他，就算是养狗，为什么不养一条好看一点的，就算这种狗长得都不好看，最起码也要搞一只毛发齐全的嘛，搞这么一只小小的，病怏怏的，毛发缺一块每一块的，算什么事嘛！而他顿时就不好意思了起来，我便也不再问。

    谁知道他是一时兴起了还是一时可怜呢！所幸部落里也没有人怕这种狗，就任由他去了。

    不过，对于他的这个行为，我那父亲倒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说，狗这种东西，如果你死了，他就会守着你的坟，打死也不走，还不如不养的好。

    父亲的想法，大概就是生来无声无息，去了也不要其他人发现才好。

    而这种想法，我倒是很愿意自己永远都不懂，也不要去有。

    我以为，只要闹得痛快，就不用去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