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生活像戏
也许是老天实在不忍心让我走投无路，把我如此坎坷的命运安排在了高中普及的年代。 说来简直荒唐，像我这样一个在学校根本待不下去，也不适合上学的个体，如果不上学，却还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由于我家住在乡下，距离最近的高中也至少有百里路，继续住在家里肯定是行不通的。但家里又没有多余的钱给我住学校宿舍，也只好另想它法了。 如此艰难之际，再加上我的诸多自身条件，父母都始终没有丝毫让我退学的念头，这让我至今都特别欣慰。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住处依旧没有着落。 马上就要开学了，父母东奔西走到处找人帮忙，可这样的忙，有谁愿意帮呢，一住就是三年啊！何况像我这样的身体，就更没人肯趟这浑水了。 百般无奈之下，爷爷站了出来：“我和他奶奶陪他去吧，在县城找个便宜的房子，我在那找份工作，他奶奶给他做饭，没有过不去的砍。” 叔叔在一旁搭话：“我也去，在乡下待了这么多年，再待下去也还是这个样，去城里闯闯，说不定就有钱了。” 之后在一阵少见的欢声笑语中把这事定了下来，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叔叔家还没上学的小妹明早一起去县城，我父母则留下来守业。 不管怎么样，我的住处总算是解决了。 晚上，mama做了一大桌饭菜，所有人都留下来一起吃的饭。 饭菜很简单，我当时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每个盘子都不把菜盛满。我也不记得都是些什么菜了，只记得mama当时那愧疚的表情。 在我的记忆里，那好像还是第一次我们全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可是却感觉不到一丝温馨，有的全都是那奇怪的辛酸。 晚饭过后，人都走了，只剩下父母和我，齐坐在那不算拥挤的小床上，没有人说话，明明都感觉的到互相之间的呼吸频率，却显得全世界都格外安静。 没一会，母亲缓缓站了起来：“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氛围打开了，一时间却又显得特别尴尬。 想笑，又笑不出来；想说些什么，却又没什么好说。虽然有些奇奇怪怪的，可我清楚的知道，我喜欢这感觉。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母亲就叫我起床了，说是爷爷他们已经在门外等了。 我穿好衣服匆忙吃了口饭便出屋了，眼前一亮：哇！果然是搬家，这一包一包的，是不打算回来了吗？这便是破釜沉舟了吧。 还没等我多想什么，叔叔一把将我抱上车，瞬间满天都是星星了。 我花着眼睛隐约看见mama好像是哭了，无意间心脏的位置轻轻绞痛了一下，看着mama渐远的身影，不知道身体哪个部位开始有点酸酸的感觉。 天呐！我不会是被感动了吧？如果说心软是缺点的话，那么我又一次破纪录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我们便抵达县城了。 眼前的一幕幕都是我平生前所未见，帅气的大楼，帅气的大楼，额！还有，帅气的大楼，那叫一个壮观。 我们走马观花式的一栋一栋又一栋，看的是眼花缭乱。 闲话不多说，马上开始进行第一步：找房子。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啊，县城里的房子还真是贵，拿出一半都够我们全家住进学校宿舍豪华总统大套房了。 我心想，城里人真会做买卖，把房子一层一层往上罗，占地面积小不说，还提价，要不人家怎么都有钱呢，不得不说这是创新的力量啊！ 走了一上午，实在没有合适的，于是爷爷决定去县城周边的小村子看一看。 我们来到第一个村子，开始打听村里或是临近村子有没有长期出租房屋的。 奶奶和一个体型肥胖的大婶搭话，大婶穿的一身花花绿绿，那一头不长不短的深红色卷发格外显眼。 我心想，在老家，可从没见过这样的怪胎。 奶奶和大婶简单介绍了一下我们的情况，大婶眉开眼笑十分热情：“呦，还真是巧了不是，往这山上走不到一公里的路，有一片果园场正招打更的呢！不光房子免费住，电费还不用自己交，就是有一点不好，山上没有水，得你们自己来下面的村子挑水。” 大婶那肥大的手掌指了指二叔：“瞧这儿不是有身强力壮的吗，挑个水用不了太久的。” 爷爷红着脸强颜欢笑着靠上前：“能、能不能再给些额外的补贴呢？” 大婶像变魔术一样迅速变了一幅嘴脸瞪着爷爷：“嘿，想什么呢你？唉、合着你屡着杆就往上爬呀？” “汪、汪汪、” 听到两声狗叫才意识到那怪大婶还牵着条京巴犬。着装极像大婶，一身卷毛，穿的花花绿绿。 奶奶看着像是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圆场：“妹子！我觉得挺合适的，你方便的话，带我们上去看看吧。” 大婶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反复看了几遍身后的院子，然后勉强的说：“那好吧。” 我们一行人便开始向山上走，走了几十米才发现，这里不愧称之为山，好陡好难走的样子。体弱多病的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哇！真的是好大一片果园。 英明神武的我果断做了一个大胆妄为的决定：就住在这里了，打死都不走了，哈哈。 在路的尽头，有一个用木板围起来的小院。木板经过常年雨水的浸泡呈浅黑色，大门正对着小路，小院的侧后方有一间独立出来的木质厕所。 刚走进小院大门，侧前方有一座六七成新五六十米大的砖瓦房。靠着房子的左侧方有很大一堆木头整齐的摆放着，差不多有半个房子那么高。左手边的角落里有一条被拴在柱子上的狼狗，刚发现我们一群人正走进小院，它装作很凶猛的样子扯着铁链朝着我们狂叫：“嗯..汪..嗯..汪汪..” 狼狗正狂叫着，一位看上去不像是上一任打更的中年男子急忙从房间里赶出来冲着狼狗：“吼。。。”就是一嗓子，吓得我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 怪大婶又把她那副招牌表情拿了出来：“小唐，这几位是从乡下刚搬过来的，正找房子呢，被我撞上了，大姐想着正好让他们来果园这打更，大家都方便不是。” 话音刚落，那位被怪大婶称之为小唐的大叔只是连声应和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叔叔红着脸强颜欢笑着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上前：“能、能不能给些额外的补贴呢？” 一时间，我被惊呆了。 还没来得及怪大婶变脸，小唐极其热情的说：“别在外面站着了，快进屋聊，进屋聊。” 说罢小唐回身去给狗盆添了点食，奶奶见状偷偷用手捅了两下叔叔，并似乎很有深意的给了叔叔个眼神。 一群人转移到屋内，小唐见大家似乎也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便开门见山地问：“那你们觉得多少合适呢？” 奶奶做疑惑状，慢吞吞的回答：“什么多少合适？” 小唐理所当然的：“当然是补贴啊！” 傻站在一旁的我再一次被惊呆了，不过这一次被惊呆的并不是我一个人，怪大婶和奶奶也都一幅很吃惊的表情看着小唐。 我的世界观正处于崩溃边缘。 便看奶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收回惊讶状，速度之快定能与怪大婶一决雌雄。 愣在一旁的叔叔回过神来搭话：“额！你看一年一千怎么样？” 奶奶表情凝重，慢吞吞的将手举了起来后，左右摆动两下，又慢吞吞的放了下去，然后一本正经的严肃道：“不，一个月一百。” 瞬间，我的磁场全乱了，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小唐僵着脸看了看怪大婶，怪大婶看了看小唐没说话，小唐转过脸试探着说：“要求不高，那、就这么定下吧！” 说罢看了看四周的行囊：“看样子，你们今晚就可以住进来了。” 小唐的语气变得沉重了许多：“那、你们就先收拾一下屋子吧，这房子里面该搬得差不多也都搬走了，剩下的都是你们可以用的，明天我把合同拿过来你们签个字就可以了，嗯！应该就没什么事了，那，我和丁姐就先走了。” 奶奶随便寒暄了几句将两人送走后，大家便纷纷开始收拾屋子拆包裹。只剩下傻愣在一旁的我陷入了沉思：原来那个怪大婶姓丁。 很快，我们便适应了新生活。 给大家做饭和照看叔叔家小妹的重任就落在了奶奶的身上，婶婶则找了一份饭店的工作，而爷爷考虑到我上学的因素则租了马车干起了拉脚的生意，顺便接送我上下学，至于叔叔，好像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每天出去和狐朋狗友混日子。 正如怪大婶所说，叔叔的工作就是往山上挑水，爷爷现在也懒得管他了。 学校距离我家大概有三四公里，爷爷的马车单程要跑将近半个小时。 每天最开心的就是上下学的路上，先是经过家门口的一大片果园，然后是被两行杨树包裹着的四排车宽的大道。夏天的时候，因为树叶特别茂盛，阳光照射不进来，形成了一处仿佛与外界隔绝的跑道。 接下来是一段小路，两旁种着玉米，春夏秋冬都呈现着各自独特特色的美景。 再往前便是城内的一栋栋高楼，也就临近我的学校了。每天上下学的路上，都仿佛已走过了全世界。 日子一天天过着，像极了那挂在墙上的钟表，仿佛每天都走着相同的路，做着相似的事儿。 值得一提的是我家的大狼狗，不知道为什么，它每天只冲着我一个人叫，就连我那还没上学的小妹都敢去给它喂食，只有我连接近它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说生活像戏，那么我的角色就算是一具尸体都会被火化后撒向大海，毫无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