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批斗

    在李清桑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少走了很多弯路。本来她还想着能不能在县里找个工作，但是问的时候，才发现，这有多难。

    现在的一切都是国家的，你想找工作就要通过审核，但是官场上各种关系错综复杂，你是我的亲戚，他又是你的家属。

    一般在县里上班的人都是通过层层关系介绍进来的。

    李清桑知道这种现象之后不免有点沮丧。

    这不是一个凭这本事吃饭的年代，任你有再大的本事，没有门路一切都百搭。

    要不就当一辈子农民？其实当农民也不错，但这知识针对太平年代。现在的世道偏偏就是不太平。

    李清桑心里叹着气，自行车骑得飞快。

    刚准备出城，就看见一大群人押着老大爷从他们跟前慢悠悠地走过，李清桑清楚看到老人很瘦，用瘦骨嶙峋来形容都不为过，表情麻木不堪，不断地道：“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声音低微一点，立刻就被人照脸打了一巴掌，呵斥道：“没力气吗？大点声！”

    老大爷慢慢挪回被打偏的头，不得不抬高声音：“我有罪……我该死……我不该私藏医书……我不该搞资本主义……”

    带头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穿着半新不旧的军绿色衣裤，胳膊上带着鲜艳的红袖章，长瓜子脸，高颧骨，一双细细的眉毛高高挑着，眼里闪烁着狂热之光，一边在走路的时候踹得老人摔跟头再叫人把他拉起来，一边洋洋洒洒地数落老大爷的罪名。

    调皮的小孩从旁边呼啸而过，捡起石子就往老大爷身上扔，边扔边笑，天真无邪。

    不知道是谁扔了一块不小的石子，砸到老大爷的额头，瞬间皮破血出，鲜血沿着脸上的沟沟壑壑淌下来，显得他形容狰狞，愈加可怖。

    李清桑震惊的看着，这是游街？

    在封建时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李清桑，深刻的明白游街的性质，这都是针对无恶不作的犯人的一种精神的惩罚，是体能和精神的双重惩罚，囚犯宁可自杀也不愿意游街！

    可是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文明社会吗？为什们还有这么古老惩罚？

    “大姐，这是咋了？发生啥事了？”李清桑无奈，只好拉着一个相对面善的大姐问道。

    “你不是咱城里的人吧！哎呦，我可告诉你，这是咱们县里有名的臭老九，他以前是咱县有名的金凤凰，考上了大学，后来出国了，回来之后在京大教学，也不知道怎么了，去年突然回来了。红卫兵说他有海外关系，是臭老九，现在还私自藏了一本书，哎，现在是怎么了？教师先生怎么是臭老九了呢？”

    李清桑久久的沉默，是啊。自古以来，先生是最受人尊敬的职位之一，有一句话是“天地君亲师”。

    上天、大地、君王、亲人、老师。

    这六项是放在统一等级的，是不可非议的。

    现在却要在游街？

    李清桑狠狠的眨了一下眼睛，希望自己看到的是假象。

    但是没有，李清桑清楚的看到老者胸前挂着的牌子，清楚的看到血液从他的额角流下，顺着脸部层层的沟壑流进嘴里，流进心里！

    李清桑眼眶酸涩，她无意识的跟着大队的步伐，直至到城边的粪池。

    粪池边搭建了一个大台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咱在台子上，指着老者喊道：“这个臭老九，名叫吴伯言，他有海外关系，在国家内搞资本主义，意图扰乱我们国家的和平，现在又私藏禁书，是无恶不作的阶级败类，让我们吐他！”

    话音刚落，周围已经围上一群人，向老者身上吐痰！

    脸上，嘴上，身上......到处都是！

    老者闭着眼睛静静的跪着，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有和他五官，他只是一个过客，只是恰巧承担着这样的苦难。

    他必定是一个心智及其坚定的智者，否则换个人都能被逼疯。

    “大家静静，静静！”

    在台上慷慨激扬的女红卫兵又开始说话了：“现在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他，吴伯言，是我们县的掏粪工，大家一定要让他受到惩罚，不能包容作弊！大家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听到了！一定要惩罚他！”

    “俺一要让他给俺家的粪池掏干净！”

    红卫兵看着群众的反应，满意的笑了，松开吴伯言脖子上的狗链子，满意的走了。

    李清桑看着在青石板上跪着老者，已经佝偻的身躯却让她看到了一种永不服输的坚韧。

    她认为她应该做点什么，她无力去改变这个社会，但是也不想在她所见之处的人承担这些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