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同是沦落人
项焱像死尸一样砸在山壁上，被封闭了血海，疼得他呲牙咧嘴，也没有力气起身，只能像一滩软泥一样躺在地上。 “怎么是你？”昏暗角落里却传来一道虚弱的女声。 “晴川！”他听出了声音。 毫无疑问，暝渊也在一旁，此前就是他们师兄妹二人与鲁长老的尸奴在战斗。三人萍水相逢，如今却同是沦落人，也只能相视凄苦一笑。 “你不是去槐柳镇了吗？借鲁老鬼一百个胆子，他也敢去那里逞凶啊？”晴川惊呼。 “我回槐柳镇途中，恰巧遇到伯麟牵引死尸，我一路跟过来，谁知道惹上了这么大麻烦。” 项焱有气无力地回答，连向两人致意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但神智依然清晰，关心地问道，“你们怎么被抓的？” “我们着急赶回宗门，之前与六道山战死的和风谷弟子，许多都被炼成了尸奴，这老不死的用他们设伏，我们心下生疑不敢出手，不小心被擒住了……” 晴川叹气，牙关紧咬丰泽唇角，白皙粉黛的精致脸蛋上，血迹污垢混在一起，竟有了几分野性而坚韧的美。 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战斗拼杀，师兄妹俩浑身伤痕，此刻也很是虚弱。 除了几人外，山洞内再没有一个活物，到处散乱的是干瘪的虫兽凶禽尸身，穿着不一的尸奴脸色苍白，静静地矗立各地，七窍中粘稠的黑血还在拉丝滑淌，摄人心魄。 火把零星散布，朦胧昏暗的光，让阴森的洞府更添了几分冥罗殿的森森气息。 “暝渊，你已经半只脚踏入摄息层次，即将开启rou身门户吐纳灵力，尸奴的战力有所提升，但也远不是你们的对手。我看方才的战斗，感觉你们二人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被制服了？”项焱道出心中疑惑。 “我们中了残魂花毒，魂海枯竭，根本无法施展玄法秘术，更无法释放真义之法，战力只剩两三层，鬼老一来，我们根本敌不过尸奴。”暝渊开口回应。 项焱却是神色一凝，残魂花正是当初他交予禹皓的，从小涔夕那里已经得知了这花的药性，自然知道其中厉害。 但是这话听在鬼老头耳朵里就不那么顺眼了，这显得他的尸奴赢得名不正言不顺，靠的是偷jian耍滑，之前是打埋伏，现在却是趁人之危。 “放心，你们师兄妹不会像他们，成为没有生命的鬼仆。残魂花毒的量，只会摧毁你们潜意识的防线，甘愿接受亡灵契约，成为有血rou的魂仆信徒。” 阴森气息传来，鬼老头忽然从洞府深处飘飞而至，形如槁木的身体疾步如飞，头顶白发蓬松飞扬，干瘪的脸上时时露出僵硬的笑容，像极了从地狱逃脱的厉鬼。 “待活魂契约之术大成，老夫会将你们复活成为有本尊意识的灵从信徒，与老夫一起享受创世尊耀！”鬼老头仰天大笑，嗓音沙哑，几乎没有任何生机活力，眸中光芒更是狰狞可怕，令人心颤。 他现在简直是如沐春风，得到了几个中意的年轻才子，只要新法完善，活魂契约大成，就可以打造出理想的灵从军团。 而且，不经意间又得到一具完美魂舍，稍加磨砺便可彻底解决后顾之忧，世上哪还有这等完美之事？ 没有人能体会到鲁长老此刻的激动心情，他的狂笑在项焱等人看来自然只有邪恶与鬼魅。 “狗屁的创世尊耀。”暝渊丝毫不惧，强撑着起身，冷喝道，“鲁老鬼，你倒行逆施为祸伏灵，就不怕六道山与和风谷放下恩怨纠葛，先合力铲除你这个大魔头吗？” “娃娃们，你们一个个年纪轻轻的，何必cao心那么多？你们记住咯，就算是天崩地裂世界末日了，六道山与和风谷也不可能放下恩怨纠葛。”鲁长老怪笑，毫不在意。 和风谷与六道山立宗的根本便势同水火，根本不可能因为他而搁置恩怨。 鲁老鬼心里跟明镜似的，只要在这隐秘的山洞里把事情做干净不走漏风声，如今伏灵所有势力与翘楚都密切关注界魂印记的情形下，没有任何一方有心管他这档子闲事。 如今落入魔鬼手里，除非宗门高手亲自来救，否则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只能任老鬼宰割，念及此处，晴川不禁蛾眉倒蹙，美眸如两处冰窖，寒意激荡。 “老不死的，不久前你的弟子杀了槐柳镇的几名猎户，还一并把他们的尸体拉了过来，你就不怕镇上那几樽神出手，到时就算你筹划了两百年，转瞬间也不过黄粱一梦。”犄角旮旯里，项焱有气无力地编瞎话。 他隐约觉得，槐柳镇那几位隐士是一张很大的虎皮，只要抖出来任何人都不敢等闲视之。 但说完他就心虚了，在荒林里讨生死伤很正常，万一那些大人物根本不在意这些小事怎么办？但是，还好，至少从大山他们口中得知，那几位大人物很是爱惜镇民，所以一般人不敢主动招惹槐柳镇的凡人。 看来，这张虎皮有些用处。 鲁老鬼脚步一顿，看了眼角落里的项焱，很快又恢复自然，如一道鬼影，飘入洞府深处，隐于黑暗中，而后飘来阴沉之声，“年轻人到底是涉世不深，编瞎话也要编的像一点。” 令人失望了，老鬼根本不吃这一套。 “二十多年了，从炼尸术、补尸术蜕变到亡灵契约术，老夫整整耗费了二十年光阴。” 山洞深处，鲁冬放声长笑，充满了欣慰与欢喜，“谁也别想阻挡老夫。如今圣体在手，彻底解决了后顾之忧，老夫终于可以安心地钻研活魂契约术了。” “这老不死的，真是油盐不进。”项焱软绵绵地咒骂。 “他是六道山三大长老之首，历来手段极其血腥残忍，无数和风谷弟子死于他手不见尸身，没想到都被他秘密拖进山里炼成了尸奴傀儡。”暝渊周身犯冷。 “鲁老怪是伏灵子域最年长的几人，也是几位域内为数不多的巅峰强者，境界高深，手段很辣，现在我们落到他手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晴川凤眉紧锁，本静若幽兰的脸已有些仓皇若失。 “只要没死，就一定有机会！”暝渊沉喝。 “鲁老怪修为是高，但是气血已经枯败，实力必然受损。咱们走一步看一步，等待机会吧。”项焱点头，心中却暗暗叫苦，“天阙啊天阙，诱惑我追什么造化火灵啊，现在命都快没了也没见你吱一声。” 就在这时，洞府深处碧幽光芒一闪，鲁老怪飘忽而至。 “都给我进来吧。”他掀起遮面的白发，露出乌黑无光的鬼脸，而后将三人一卷，遁入洞府深处，而后像垃圾一样被扔在地上。 鲁老怪如鬼魅般围着一个数米见方的池子飘来飘去，池内如血的浆液蒸腾滚滚，他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地向池中扔入药草，一边还有堆成小山的玉盒已经打开。 鲁长老一边打出玄奥的手印，一边一个接着一个地将盒中物倒入池中。 鬼老头那双深凹枯眼，闪烁着矍铄地精芒，他回过头盯着地上的项焱，“一开始只是觉得你是个不错的小子，给你个机会与老夫一同创世，不想你竟然是气血与精元合一的圣体，要不是多费了几番口舌，老夫差一点一怒之下直接将你炼成了尸奴，叫老夫悔恨终生。” “老不死的……”项焱依旧只能无声咒骂。 “你的圣体就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如果不能彻底绽放，不管是提取圣血喂养尸奴魂仆，用心头血炼药，还是做老夫的魂舍，功效都会大打折扣。” 鲁冬探出枯木手掌，一把将他拘禁，阴森冷笑，指着前方血池道，“这方药池耗费了老夫百种百年老药，百种百年灵兽精血。” “待血池沸腾，老夫就用这些上等好药，一遍一遍地给你熬炼圣体，打造一幅完美魂舍。” 说完，鲁冬将项焱禁锢在药池旁，而后落在不远处，朝两方石台上抛洒古怪的白色粉末，朝暝渊晴川笑道，“该你们了！” 与此同时，枯木权杖间蹦出几道眩光，尸奴虽行动僵硬，却如臂使指，行走如风。 它们毕竟是死物，只靠本能行事，毫无轻重之感，将暝渊和晴川摁在石台上，拧得晴川肤色发紫，大声尖叫，暝渊亦是牙关紧咬，疼痛难耐。 “别喊了，好好感受这种疼痛的感觉，过不了多久，你们就再也体会不到了。”鲁老头听到动静，一脸鄙夷。 按照他的说法，死灵之法要经历两次进化，第一次是从尸奴进化成魂仆，第二次从魂仆进化成灵从。 这之间区别很大。 首先，尸奴是纯粹的死尸体内诞生微弱的灵智，傀儡般通过牵引术cao控用来战斗。而魂仆有本质的区别，是活灵之躯为载体，召唤完整的死灵夺取活灵之躯，成为全新的魂奴，拥有自主意识。而灵从则是更高级别的信徒。 总之，尸奴也好魂仆也罢，都是不生不死的活死人，日夜被死气侵蚀，既不能入轮回重生，复生也是无望，结局可悲可叹。 项焱被当作魂舍在保养，实际上境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照鬼老头的意思，会先养着他，时不时放血喂养尸奴魂仆，熬炼宝药，这就是在拿他当药田，药用价值被最大开发后成为魂舍，空留一副rou躯，灵魂早已寂灭。 “对死尸不敬也就罢了，竟以活人炼魂，老鬼，他日你必遭天谴。”晴川冷着美眸，狠咒鲁老头。他们被鲁冬的法禁锢，又被四名尸奴摁着，无法动弹半分。 “天谴？老夫炼魂，就是为了避天谴，会遭天谴的，是你们这些开魄醒魂，却不知与天奋争的家伙。”鲁冬一声冷哼，鬼眸射出两道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