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沉睡
不管愿意或不愿意，快乐或悲伤，绝望或乐观……时光都不会稍作停留，不为人的意志而停留。 进来这里，已经十多天了，由于事先得到遭老尊的提醒，白枫并没有胡乱使用斗气，只有两三次，在孤岛中行走时遇到意外才使用，遭老尊没有欺骗他，斗气无法恢复。 孤岛并不大，纵横数千丈，这十多天来，白枫带着鬼，每一个角落都走了几遍，始终没有找到可能存在的出口。 遭老尊比他强大无数倍，用蛮力都无法冲出这个空间，更别说他只不过是区区一个斗主，想都不用想。 白枫有新的想法，仔细思索觉得可行之后，都会跟遭老尊商量，可得到的结果一致的，遭老尊试过了，不可行。 上百种想法，上百次摇头，引向同一个结局。 无一例外，遭老尊都曾想到过，也曾做过，无论过程如何精彩，离外界多么近，得到结局却没有任何改变，这是一件可怕的事。 当绝望霸据了一个人的整副心绪，那么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一旦进入等死模式，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任何可能逃出去的想法都会被扼杀在萌芽之中，如此恶性循环之下，必将葬身此处。 遭老尊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白枫刻意地逃避，每天都强迫识海运转，即便想不出任何方法，也要保持在运转状态，他始终相信，只要还活着，就不能绝望，就要有希望。 日子一天天流过，没有在等待中过得更漫长，也没有在焦虑中变得更短。 每每心绪中，担忧焦虑绝望抬头刹那，白枫都会即地躺下，双手交叉垫在脑后，目光投向远方，一如那待在海边的一千世。 千世波澜不惊如一潭死水的日子，如果说没有出现过焦虑绝望，那绝对是骗人的。 能完美不留破绽地期满其他所有人，也不能瞒过自己，白枫知道这个道理。 因此，千世之间，已经忘了绝望出现过多少次，每一次他都会像今天这样，安静地躺下，放空整副身心，心无杂念，逐渐地，随着岁月地推进，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成为了心绪最重要的部分。 那种力量，名为平静。 经岁月沉淀时光洗礼的平静。 自梦魇中恢复过来，他曾一度认为，焦虑不安，绝望无助一类的心绪已经不会再出现，可直到这一刻，他明白自己错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面对的是一个超脱规则的存在，或许是因为这里连斗尊都无法离开，又或许从灵魂的深处，已经没了成功逃生的希望…… 总之，从那些心绪出现之后，再次出现的时间相隔越来越短。 突然有一天，白枫想起了与方尘的十年之约，心绪再一次混乱，且长时间无法平静下来。 遭老尊曾说过，他进来之后沉睡了两年才醒过来，加上被困的半年，如果这里面的时间跟外界的时间是一样的，那么离十年之约，仅剩一年多。 一年多，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很短，如果在外界，他有自信至少能成为斗帝，或许能与方尘一战，可如今，他被困于此地无法离开。 遭老尊是太初八年被尨蟒吞入此地的，距今已有三千余年，可在这里过了多少年，他已经记不清，关于推算这里与外界时间比例的想法，再一次落空。 并非遭老尊没有记性，只是因为日子每一天都一样，若没有特殊的计数方法与可查的记录，是很容易混淆的，正如白枫也忘了梦魇的千世，具体每一世活了多少年一样。 更何况，遭老尊并非每一天都保持着清醒，相反，更多的时间，是在熟睡中渡过，记不清也就变得可以理解。 越是无法算清外界过了多久，越是着急，心绪越是混乱。 十年之约，输了，只能说是技不如人，倘若连出场都没到，那么师尊这个脸面可真的是丢大了，甚至有可能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当年，师尊废了多大的代价把他从拓始祖手中带走，口头上的约战，看似儿戏，其实跟生死契差不多，始祖说的话，岂是儿戏。 方尘，当年最后一次的见面，对方已经超越了他太远，时隔多年，按照以往的速度，恐怕早已成为斗帝，而他，不过一个区区斗主，一个被囚困于此不得修炼的斗主！ 他可以不重视那场约战，可必须要赢，而且要一出手便把方尘抹杀！ 唯有如此，方能不辜师尊知遇之恩。 然而，不说是否能瞬杀对方，一年多的时间，能成功逃离这里，出现在陲城，都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越想越急，越急越乱，突然，白枫站了起来，电斗气与黑暗斗气同时运气，右手一拳轰向前方。 前方空无一物，他也不知道要打什么，可胸中憋着一股气，如胀气的气球，若不及时渲泄出去，气球会炸掉，他会疯掉，成为名副其实的疯子，一拳紧接着一拳，双手快速地交替轰出，短短数息时间，轰出了一个数丈大小的凹坑。 鬼从浅滩飞了过来，左闪右避躲着老大地拳头，有几次擦身而过，惊险无比，他不断地叫唤，“老大……老大你怎么了？不要吓唬鬼哥……” 任鬼如何叫唤，白枫都没有停下来，相反出拳越来越快，越来越狠。 一时间，紫芒与黑芒争相出现，闪烁其间，偶有一两道紫电落在石块上，石块变成无数碎砾溅射百丈之远…… 在巨大的轰鸣声与碎砾落在他身上造成的痛楚的共同作用下，遭老尊醒了过来，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果然，眼前的一幕跟散发的神识所得一样。 白枫身怀黑暗斗气。 白枫疯了…… 初见白枫，他便进行了多次试探，再三确认白枫修炼的只有电斗气，可此刻，他看到的明明还有黑暗斗气。 一个斗主，在一个斗尊面前隐藏了修炼的另一种属性斗气！ 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却是事实。 突然遭老尊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有了一个想法，那可能是唯一能活着离开这里的方法。 洛晨大陆，盛传着这样一句话——光明下的不可能，在黑暗中都是可能的。 这里的黑暗指的不是夜晚，而是黑暗斗气。 光明协同八大属性城驱逐黑暗，成为洛晨的主宰，黑暗斗气每隔数百年才会出现几个，可每一次出现，都能颠覆光明规则。 光明不可能做到的事，那些黑暗斗气修炼者都能轻而易举地做到。 光明之下容不得黑暗，黑暗之中却能存放光明。 白枫是黑暗斗气的修炼者，撇开如何隐匿气息而不被他人发现不说，黑暗斗气本身就充满无限可能，如果说还有规则之下的斗修能从这里逃出去，那势必是黑暗斗气修炼者。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白枫的境界不高，而在这里无法修炼。 多少年了，他是无计可施了，可白枫不一样，那是黑暗斗气的修炼者，且不说黑暗斗气，就是心智也绝对比其他斗修强大。 简单地说，白枫是他们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 事后证明，这里确实只有白枫有办法离开，倘若遭老尊当时没有救下白枫，任由白枫疯癫至死，他会死在尨蟒腹中，白枫也会死在其中，那么，不久之后，天下所有修行者，都将死去！ 遭老尊心意一定，立即出手，一掌拍向白枫头顶！ 白枫应掌而倒，软倒在地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变得极为缓慢，遭老尊一改以往作风——任何空闲时间都沉睡，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沉睡，而是守在一旁，盘算着以后要做的事。 鬼紧张地停下，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几番确认老大还活着之后，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舒出一口气，瘫软在地，不时用羽翼擦拭冷汗。 白枫平躺地上，酣然大睡。 鬼瘫软左侧，冷汗如注。 遭老尊沉思右侧，心无定策。 没人说话，孤岛也保持着安静，海面也很平静，没有任何浪花，轻风在海面上来回爬走，远离孤岛。 一切都很安静。 了无生机的安静，曙光将现前的安静。 突然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跳起来，伸出一翼，指着遭老尊，大声质问道，“遭老鬼，你对鬼哥的老大做了什么！” “从实招来，不然鬼哥饶不了你！” “鬼哥可厉害了，快说！” 遭老尊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到这蹩脚的威胁，也没有动手，因为那是白枫的灵兽。他还要依仗白枫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呢，如果出手伤了鬼，只怕白枫会跟他翻脸，尽管他并不害怕白枫，但他害怕死在这里！ 很害怕，害怕极了，最害怕！ 鬼见遭老鬼没有答话，继续吼了几声，却又不敢出手，念及老大还活着，也只能作罢。 皓阳起落，寒月盈缺，年轮成圈。 遭老尊守了一年，始终没有看到白枫要苏醒的迹象，便选择了沉睡。这样一来，只剩下鬼醒着，刚开始他还很高兴，独自在浅滩上玩耍，曾展翅飞离孤岛，前往海的彼岸，也曾直冲而上，扑向日月星辰。 这样持续了数月时间，就觉得无趣了，他想要找老大说话，可老大睡得很死，怎么吵都无法吵醒。 终于有一天，他也躺下了，入睡之前，几次把躯体挪向老大，最后在老大的怀中沉沉睡去…… 世界变得更加安静了。 只剩下三道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