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雨
雨到底是什么？ 白枫闭上眼睛，全副心绪都沉浸在这一个问题当中，他很想找到答案，而找到一种东西的本质是什么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化作那样东西。 展开双臂，很慢，很慢，慢得让人看不出来手臂有在展开。 怪老头扯下一大块牛rou干，眼中一片明亮，他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人，不但不蠢，简直是聪明到让全世界的人都嫉妒的程度！ 聪明，最主要的是此刻展现出来的强大明悟能力！ 不到半个时辰，完全明悟雨对五感的作用，想起无数年前，自以为世间最聪明的他，可是花了半天才完成这一步…… 有点意思，突然很期待最后明悟的答案呢…… 怪老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使劲嚼了嚼口中的牛rou干。 在雨中站了大概半个时辰，感受着雨滴带来的快意，很突然，也很自然地，他化作了半空的一滴雨…… 也是由这一刻开始，白枫踏上了寻找雨之终极奥义的道路。 白枫化作的雨滴从空中极速落下，四周有无数一模一样的雨滴，仿佛同一个模子批量生产出来的产物。 从万丈高空落下，速度很快，白枫感受到了那种从天而降带来的视觉冲击，啪地一声，雨滴敲打在梧桐叶上，化作无数更细小的雨滴溅射四周，有的进入土地之中，被一株巨树贪婪地吸入，化作巨树的一部分，有的落到梧桐树旁边的小河流上，随波逐流，与无数雨滴形成的水流浩浩荡荡奔赴东方。 还有的渗入深层土地当中，其中又有一部分融入地下暗流之中，另一部分则藏身于厚厚的土地当中，还有更小的不可见的极细雨滴，则漂浮在空中，随着风四处飘荡…… 白枫化作的雨滴，打在梧桐叶之后，有了十多个去处。 落下的地方一直都在下雨，可雨滴去往的地方则不一定，或乌云密布，或万里晴空，或玄冰封山，或大雪连绵，或雾霾重重，慢慢地，彻底与大地的水融合到一起。 雨，是水，是水最不该存在的一种异变。 在树中，在江河之中，在湖海之内，在厚土之下，在暗流之间…… 天地万物皆有属性，青木、黄土、紫电、白金，当然，透明之水，都是自然的一种属性，而雨，自落下与大地之水融为不可分割的一体之后，成为了透明之水属性的一部分。 或许，这并不算是真正的雨。 雨，跟紫电一样，只属于天空，落下之后便不再是雨，而转化成水。 紫电是一种属性，风是一种属性，云是一种属性，那么…… 雨，是一种属性，冷冰冰的属性。 白枫挥了挥手，无论雨是水，或是一种冰冷的属性，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在他的认识里，雨就是雨，不应该是其他任何属性的附属品，或只是一种转化品，更加不会是一种冰冷的属性。 雨，是有感情的。 伴你忧愁伴你疯，伴你欢乐伴你狂。毫无疑问，雨是自然界中最具灵性的存在，没有之一，是唯一。 风能安抚你入睡，能伴你左右，却无法与你共忧愁共欢乐，酒能与你分享忧愁欢乐，却无法常伴你左右，与你共闯未来。 更重要的是，雨能深入内心，与你所思所想一致，无论什么情况，都不会舍你而去，它无处不在，随檐而下，泽世间，沁人心脾。 在灼热的作用下，落到地上的雨滴，就会化作微不可察的水滴重归天际，无论藏匿于何处，都逃不过最终的重归天际。 然后重新化作雨滴，再一次滴下来，再一次与你同在，再一次伴你哭伴你笑。 雨，是一种感情，一种随时都与你的心境保持一致的感情。 白枫化作的雨滴，每一分都重归天际，来到天空的高处，与云持平，微微伸手，就能触摸到云，每一分雨滴，不管大小，不管远近，都赶来此处寻找彼此，想要重新凝成一滴雨。 随着风信步漂移，雨滴的每一分重新聚在了一起，白枫化作的雨滴，与第一次落下完全相同，他仍然是他，未曾有任何改变，哪怕被分成数千份，上万份，都没所谓，最后他们都会来到这里，重新凝成一滴名叫白枫的雨滴。 往日看到的雨滴，其中有没有一滴，也跟过去无数岁月之间已经落下的无数雨滴中某一滴是同一滴呢？ 雨滴凝聚到了一起，然后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坠落。 察觉到白枫对雨的明悟，怪老头缓缓站了起来，脸上神情复杂，指节因握住酒葫芦或牛rou干而微显苍白，塞满口中的牛rou干也忘记了咀嚼，两侧的脸颊都高高隆起，比头还要大，头上的六根辫子被雨敲打的上下摇晃，额头上的雨水滑经浓眉，滴落在地，有几滴从眼角窜进眼中，带来强烈的刺痛感…… 可除了眼前的白枫，怪老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他完全怔住了，因为这个一直被他骂蠢得要命的白枫。 雨，是一种感情。 当年的他可是连想都未曾敢往这方面去想，如果在看到白枫明悟之前的这一幕，有人告诉他说，雨是一种感情，他肯定不止笑掉大牙，绝对要把满口的牙笑掉！ 然而，明悟跟普通的讨论不一样，明悟者的每一个念头，都是神圣的，都是可以转化为力量的！ 也就是说，如果白枫此刻停下来，接受了雨是一种感情的明悟，那么得到雨之传承的白枫，能利用雨影响任何存在的感情、心绪！ 不管那种存在是花草树木，还是凶兽斗修，都会在雨淋的同时，将感情改成与隐藏在雨之中的感情想通的感情。 若能修至巅峰，光是想想那种强大的程度，就让人双股战战，溜之大吉。 雨是一种感情，毫无疑问是强大的，然而，白枫并不感到满意，他想要追寻到雨的终极，而这显然不是，至少在他看来，还不是。 开始了，从云端开始形成，然而开始飞速地落下。 白枫站在云端之上，看到落下的雨滴当中，有不少在交头接耳，说着不能让他人知道的秘密，然后哈哈大笑，有的则冷漠地看着四周，俯视着扑向的大地，有的四处张望，似在寻找同伴，找到了的相拥而笑，没找到的一脸失望，有的在嘤嘤哭泣，有的眉头紧皱，时不时仰视天空，仿佛在害怕天空突然塌陷砸到他…… 众生百态，有别离，有重聚，有忧愁，有欢乐…… 白枫雨滴落下，同一时间形成的雨滴，或笑着拱手问候，或点头示意，或带着充满警惕地眼睛看着他，或接轻风跑过来要跟他握手交朋友…… 雨滴从高空落下，在凡人眼中看，不过短短一瞬，然而，对雨滴来说，已经足够长了，长得能让它做完所有想做的事。 白枫笑了，发自内心真诚地笑了。 对于雨终极奥义，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说法，在这一刻，白枫找到了仅属于他的明悟，对于没有明确认识的事物，有时自己认可的答案，便是最终答案…… 每一滴雨，都是一个生命。 生于云端，亡于地上。 藏于云端之上的，不是雨，是为云，落到地上的，不管最终归于何处，都不再能称之为雨，是为水，只有在云端形成，到落到地面上之间的这一段过程，才能称为雨。 雨之生命，从生到死，很短，却不乏精彩…… 有生，必然有死，谁都拼不过力量的终极——岁月，以自己想要的方式度过，便已足够，便可坦然接受死亡的降临。 雨滴以他想要的方式度过一生，虽然短暂，却已足够，死何所惧…… 生命的真谛，不就是如此么。 砰地一声，怪老头手中的酒葫芦炸裂开来，大量的酒水化作洒落在地，这一次，没有化作酒汽被怪老头吸入，另一只手的牛rou干被捏了个粉碎，头上的六根辫子瞬间松开，化作飘飘长发垂于身后。 咕噜一声，吞下忘记了咀嚼的一大口牛rou干。 雨，是一种生命！ 居然是这样的明悟！怪老头连续咽下三口唾沫，才稍稍冷静了一下，眼前这个疯子，说雨是一种生命！ 甚至还从中明悟到一丝生与死的真谛。 白枫的明悟能力一次次地刷新他的世界观，花了半个时辰完成五感的理解，是第一次震撼，第二次是站在雨中，化身雨滴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时辰，要想当年，被誉为有史以来雨属性最强天骄的他也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做到。 紧接着，明悟到雨是一种感情，雨怎么会是感情？在常人听来，很愚蠢，可怪老头听到，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最后，雨是生命，直接让怪老头感到脑子嗡嗡作响，雨怎么会是生命？！这是连他这个最强天骄都未曾想到过的理解。 然而，却又是那么合情合理，让任何人都无力反驳！ 这也正是怪老头被白枫的明悟彻底震慑住的原因，白枫给出的答案，让世间对于最为熟悉的他都无力反驳，那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谢谢你！真的谢谢！ 怪老头朝着送酒来的那个他离去的方向深深一拜，然后盘膝坐上石台，静待最后一刻的来临…… 白枫雨滴飞速落下，就在落地死亡之前瞬间，白枫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雨滴，露出了一种久别重逢的笑容…… 雨，是生命，是曾相识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