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知音
贺兰雪听完,把凳子从顾眉笙旁边挪开了一点,坐在顾眉笙的对面,贺兰雪把手搭在桌子上,缓慢而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 顾眉笙瞧不懂他的表情,因为贺兰雪的浓眉蹙了尖儿,他牙疼似的吸了口气,顾眉笙一直瞧着他,他停止了敲击桌子,转而对顾眉笙郑重的开口。 “云府那间屋子,我们暂且称之为鬼屋,因为我偶尔听下人们提起,那个疯了的小妾,好像被人关了起来了,但是我偷偷查看过,根本没有那间屋子。”贺兰雪语气很沉重,顾眉笙打起精神,认真听他说话。 “也就是说,那小妾可能不在云府,或许就在云府,在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对了,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我隐约听那些婢女曾私下提起过一个人!”贺兰雪表情愈发凝重了。 “谁?”顾眉笙听了他的话,也察觉出这件事的古怪,紧张的往四下看了一眼,他示意贺兰雪继续说。 “少夫人……”贺兰雪说完,看着顾眉笙,不出他所料,顾眉笙完全被弄懵了,云府的傻少爷,居然还娶了一个夫人,而且这件事,淮南城的人,好像都不知道啊! 顾眉笙仔细打听过云府的事,她知道云府有一个老爷,一个夫人,一个小妾,还有一位少爷和一位小姐,却从没有听他们提起过,还有一位少夫人。 这事情,好像越来越看不透了,这少夫人,怎么不见提起过,那小妾疯了被关了起来,倒是正常,可是那个少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呢! “你可听仔细了?”顾眉笙还是不敢相信,云夫人待她很好,与她在一起,也会和她讲些鸡毛蒜皮之事,或是抱怨下云老爷,却从来没有听她提起过云隐的夫人之事,因此,她对贺兰雪的话,还是保留了意见。 贺兰雪沉吟了半晌,徐徐开口,脸上也是不确定的神色:“这个不好说,因为我确实没有发现云府还有云少夫人存在的痕迹,不过,云府毕竟这么大,偶尔有几个地方,是我们没有找到的,也很正常!” 顾眉笙听他这么一说,反倒怀疑贺兰雪对云少爷,是不是没有尽全力,不过她没有说,可是她的表情,还是被贺兰雪捕捉到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用那么看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也觉得很奇怪,明明不应该的事情,可是偏偏发生了,而且,这事情真是诡异得很。 其实在给云少爷施了几次针之后,再配合着他开的药,不久应该就会好了的,可是他的脉像却奇怪得很,总有一股力量与贺兰雪的药力相抗,因此,云少爷总是时好时坏的。 顾眉笙心里琢磨着,要不然哪天再去探一回云府,到时候好好查查,看看是不是云老爷一直在从中作梗,而且那个兵符,也要尽快弄出来。 顾眉笙没有太多时间,耗费在云府的事上,除了云府,还剩了一个,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搞定,要不然,谁也说不准,因为这四块兵符,还会牵扯进去多少人! “对了,那个慕容公子怎么办?”顾眉笙开口道,心里对慕容白的好感,因他的言行,在顾眉笙心里,立马降了好几个度。 “该如何就如何,不要太在意,没事的,他们就在隔壁,你监视着一点就好,但是也别打草惊蛇!”贺兰雪一一交代顾眉笙,他知道顾眉笙不笨,但是有的事情,还是需要他指点。 到底她的心思单纯透彻,在人世的历练不多,因此很多时候,他都要把话说得直白一点,她只要照着他说的话做就是了!横竖他又不会害了顾眉笙。 “好了,快去休息吧,也不早了!”贺兰雪起身赶她走,顾眉笙这才拖着身子走去自己屋里。 第二日一早,顾眉笙是被萧声吵醒的,她躺在床上,拉了被子捂住耳朵,可是那萧声听着悲痛欲绝,丝丝缕缕不绝于耳,一股脑的往她的耳朵里钻。 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听着那萧声,心里想起了死去的师父,又想想现在自己所经历的事情,她想,如果师父在就好了! 师父是个冰冷的美人,可是待她极好,什么事情都会被师父安排好,她只要安心的过她悠闲闲适的日子就好了,可偏偏师父却不明不白的死了! 自从师父死后,她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也练习了一些武艺,想着下山去查一下师父的死因,她不想让师父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是看着刚出生不久的以荷,她的心里又动摇了,那小丫头不知道是何来历,但顾眉笙一直觉得,师父的死,肯定与这小丫头脱不了干系。 一方面是看到以荷,顾眉笙想起了自己孤苦伶仃的幼年生活,一方面,她抱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想法,她想等到以荷大一点,再下山去找仇人。 可是不等以荷长大,麻烦却自己找上门了,顾眉笙身不由己,也只得随波逐流,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如今骤然想起这些,顾眉笙不禁悲从中来,躺着躺着,就不由得想落泪。 末了,她掀开被子起床,草草洗漱了一番,就去寻那萧声的来源,萧声幽咽,使得闻者伤怀,那吹奏之人,心里又该有怎样的伤心之事。 可待寻到那悲伤的源头,却是很久以后的事儿了! 顾眉笙推开后门,一直走到河边,看到河边站着的单薄背影,她定定的站在原地,思考着慕容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一曲终了,余音仍围绕在芦苇荡上方,连周围的风声都好似静止了,似是不忍打扰吹奏之人。 “慕容公子好雅兴!”顾眉笙拍着手掌,笑意盈盈的开口,往他身旁走去。 慕容白没有回头,依旧站在原地,看着眼前平静的河水,声音也似河水一般无波无澜:“顾姑娘也很早!” “公子莫要悲伤才好,我听公子雪说,忧思过度,是很伤神的!人生的痛苦太多,可我们不能总沉湎于此,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敞开心扉,人生处处是风景!” 顾眉笙与他并肩站立,她的身量只到慕容白的肩膀处,她与他一起,看着无波的河水,淡淡的开口说道。 “不知姑娘是否知道,很多时候,我们安慰得了别人,却安慰不了自己,因为这个世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之说!”慕容白声音清冷,在那清冷中,顾眉笙不见了那个总是温和笑着的男子,此刻的慕容白,好似褪去了笑容,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
顾眉笙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只得怔怔的开口:“确实是这样,然而逝者如斯夫,公子还是该往前看的。” “哦?姑娘这话从何说起?”慕容白听她这么说,颇感惊讶,因为,他觉得顾眉笙好像听懂了慕容白的萧声里掩藏着的情绪。 “公子萧声幽咽,想必心里思念过甚,人们常说相由心生,所以对一个琴师来说,音,也是由心生的,我是个琴师,慕容公子想必也知道。”顾眉笙说着,唇边浮了苦笑。 顾眉笙心里纠结,她实在是看不懂慕容白其人了,原本昨天晚上,她还和贺兰雪谈论他的可疑之处,可是现在看他这样,顾眉笙又觉得,慕容白,好像是个可怜之人,每个心里有一桩悲伤旧事的人,怎么会是个坏人呢? 她摇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心大,而贺兰雪没有看错她,顾眉笙其实就是个心慈手软的人! 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弱点,贺兰雪很多时候要帮她拿主意,因为怕她一个不慎,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不久之后,发生的事情,就验证了贺兰雪的想法,顾眉笙果真因为她的心慈手软,差点害得贺兰雪丧命,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姑娘是个懂乐之人,也是在下的知音,伯牙鼓琴,知音难寻,在下此生得遇姑娘,是三生之幸。”慕容白唇角绽开了笑容,他扭头看着比他矮一个头的顾眉笙,心里突然很高兴。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顾眉笙知道,慕容白也是懂她的琴音的,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 顾眉笙此刻心里感伤,她素日皆是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一丝女子的矜持,可她说到底,也是个女子,也会伤春悲秋! 此刻遇到同样懂她的人,她的心里也很是开心和激动,可是她也是个公私分明的人,所以,心里对他的怀疑还存在着,只是已经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强烈了! “公子,要去喝酒么?眉笙近日新酿了花离酒,滋味不错!”顾眉笙转移了话题,邀请他去喝酒。 他们回到院子,顾眉笙去挖酒坛子,慕容白则去喊彩凤,他推开门,在院子里寻了一圈,也不见彩凤的身影。 而顾眉笙把酒坛子挖出来,准备好酒杯后,也发现寻不到以荷了。 慕容白从他们的院子出来,在院门口看到了焦急的顾眉笙,不知道她在找什么。 “公子,可有看到以荷?”顾眉笙焦急的问道。 “没有,哦,对了,彩凤姑娘也不见了,她们不会出去了吧?”慕容白开口,顾眉笙才意识到,真的可能是和彩凤一起出去了。 想到这里,她又问慕容白彩凤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可是慕容白和她一样,起床后就没有看到过彩凤的身影。 顾眉笙此刻放心了,便与慕容白坐在院子里小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