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自从踏涉此行，做贼良久，侯玉书已总结出一套做贼的大道理，最要紧的不是眼明手快，而是心明，得手后一定要尽快离开现场，人赃并获是最惨淡的下场……

    这点他倒不用担心，那枚药丸此时估计已被消化的无影无踪了，压根是死无对证！

    碰到讲道理的失主，找不见赃物，或许不会太过为难嫌犯，但碰到不讲理的，那只能自求活路了。

    那药丸的药力一个劲地往上蹿，他身子便似喝醉酒一般，走路都歪歪斜斜，走到一片花丛中，只觉天旋地转，再也顶不住，一骨碌滚入花丛里，不过片刻，呼噜之声响起，那节奏抑扬顿挫，听起来都畅快无比。

    便在此时，道观门外站了一人，俨然是那不辞辛劳远道而来的衡真......

    “这是什么地方？”

    他抬头望向山门，那门上只有一空匾，却不见一字，“那小子肯定是跑到这所道观里！整个弃落大陆我来去无数回，却是从未到过此地，不知是哪家宗门仙山，竟有如此大的声势？”

    他追随侯玉书的气息而来，就在片刻之前，犹能感受得到，但却在短短的一瞬间，那气息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诧异莫名，在门外叩门多时，始终不见有人应声，暗想：“偌大的庄子，难道竟无人？”

    信手一推，观门应声而开，衡真口中诵道：“阿弥托佛！原以为我此生不会踏足道家之地，却是世事无常，将来难测！”

    同侯玉书的遭遇一模一样，他在道观中走了半天，仍是不见一人，那道观依山而建，却是越走越高，这时清风徐来，依稀听得风中送有人语之声，“怪不得不见人，原来都在上面！”

    他循声而去，越过数十阶石阶，来到一处平坡，只见几株老松如同龙蛇般蜿蜒盘旋向上，不远处一道飞瀑如银练般飞泄而下，水木之间，有一草亭，亭前盘坐着不下数百人，正聚精会神地听亭中几人坐而论道.....

    他走至一人身前，站立良久，只见那人听得入迷，一会手舞足蹈，一会抓耳挠腮，显然极为心喜，对他的到来恍如未见.....

    只听亭中一人悠悠道：“大道无本，如水无形，若视入道为有物，仿如攀山，递增而上，则永无止境，无有尽头，乱了根本，到头来也止为人境罢了，惟视道为无物，无法，无定，无形，云在青天，深潭印月，知我之小，宇宙之大，有我无我，浑然不知，读阴阳玄妙，察天地神机，才算步入天境.......”

    衡真眼光逐一从人群中扫过，那人的话语略略听了几句，却也是老生常谈，并无新意，心中不屑道；“若非贫僧有事，便与你们这群牛鼻子好好讲讲佛家真法，好让尔等知晓什么才是宇宙苍生世间至理！”

    这时，亭内一白衣修士长身站起，迎向衡真，朗声道：“大和尚从何处而来？”

    衡真收回眼光，垂道揖道：“不敢劳道友相问，贫僧衡真，自大雪山来！”

    那人朝另外两人一看，喜孜孜道：“黄公果然道法精奇，连大雪山的大和尚也慕名远道而来！”

    那位被称为黄公的老者便是刚才高谈之人，面容清瘦矍烁，颏下一把稀稀疏疏的胡子，另一人紫衣人则是高冠博事，柳眉凤眼，体貌雄伟，站着问话的白衣人，面如冠玉，神姿俊秀。

    衡真微微一笑，“天下大道，殊途同归，道友的高论，与我佛家道理确也有契合之处。”

    白衣人点点头，笑着对另外两人道：“出语不凡，果然是有道高僧呢！”

    衡真垂下眉来，淡淡道：“不敢当！”

    白衣人又问道：“大和尚自然当得，何须自谦？不过某有一问，务请不吝指教，若以大和尚之见，究竟佛家道理高一些呢？还是我道家真义更为奥妙？”

    衡真微微弯腰，右手掌礼，“各有千秋，不分轩轾......”

    “是么？”

    白衣人的语气甚是无礼，衡真神色不变：“应是如此！”

    白衣人哈哈一笑，“大和尚何必嘴上硬撑？佛理说什么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又说什么众生普渡，方证菩提，无非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可谓粗浅薄鄙，空色之言虽妙，却透着一股小家子气，综而观之，唯一可称道者，无非祛除五毒之论，但与我道家斩三尸之说又不谋而合，说不得之谒也不错，又甚似道家妙义问道无馀说一语，依某看来，抄袭的嫌疑甚大，和尚以为如何？”

    衡真听他七拉八扯，语中贬佛意味甚是明显，心中不舒服，但还是耐心地解释道：“道友此话有误，并无抄袭，大道归一而已，佛生世界之前，无佛之时，宇宙混沌，自佛始诞，方有光明！”

    白衣人也大摇其头，“岂不闻先有盘古后有天，太上更在盘古前，天地初创，跟佛有什么关系？”

    衡真眼睛在人群中已扫了数遍，并无发现侯玉书身影，心中暗想：“这小子去哪了呢？莫不是教这群人给藏匿了起来？若是这样，只怕有些不大好办！”

    白衣人见他久久无语，笑道：“和尚一再缄默，无话可说了罢！”

    衡真心中暗火渐生，冷笑道：“阁下不过一截教中人，扯太上做什么，若要扯虎皮作大旗，也该说说那败北殒身的通天教主，封神榜上杀身成神的亡灵！”

    白衣人勃然作色，厉声道：“好个无礼的和尚，本座待你以礼，你却大放厥词，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便给本座当个伐薪烧火的丹童吧！”

    衡真面前突然出现一只金光大手，朝他狠狠抓去......

    衡真目光一凝，这白衣人的修为似乎比自己还要高一筹，另外两人修为不知，既然能与这白衣人坐而论道，只怕也相不会差到哪里，自己只是一人，对方却三人，若是真斗起来，只怕要吃大大一亏，心中惊讶无比：“弃落大陆什么时候多出来这三个高人？我竟然一点不知晓，真是该死！”

    瞬间作了决定，暂忍他一时之气，口中一声佛号：“阿弥托佛！”足下红莲花瓣忽地闭合，将他包在里面，那大手将莲朵一把抓住，轻轻一合，只听蓬的破裂之声，莲辫应声碎开，里面却不见了衡真。

    只听衡真的声音遥遥传来，“今日厚赐，他日必有回报！”

    白衣人不以为意，笑道：“算你跑得快！”

    刚回过头，蓦地又转过来，使劲抽动了几下鼻子，双目满是煞气，咬牙咆哮道：“有人偷了我的大还丹！都还愣着干什么？丹韵仍有，这人还躲在山上，把封山剑阵给我启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