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长孙
辛歧的眉尖却依然没有松开:“就算高氏为媒,长孙氏那么高的心性儿,又怎么看得上我五品辛府。此事还是不妥。” 高娥笑了,守寡数年而无光的眸底开始有异彩流转:“凭我高氏和长孙氏的关系,长孙焉能不卖我高氏一个面子?” 堂中诸人略一思量,便恍然大悟,直赞高娥心思周到。 附庸家族,是指以一族之力,为另一族的依附。附庸家族效忠以绝对的忠心,为主家族则给予其庇护和提携。 大魏只有五姓七望拥有附庸家族,除此还有唯一个例外,那就是长孙。 以曾经皇后之族的威望,得高氏效忠。至今已有百年,辅车相依。 辛周氏微笑点头,以附庸家族一族之名为媒,就算是名门长孙,这门亲事也不是不可能。 辛歧倒是生性谨慎,又多想了一步:“不过,就算我辛府可和长孙联姻。但庶女嫁嫡子,这……” “爹爹不必过虑。媳妇儿都考虑妥当了。”高娥朗声打断了辛歧,她凑上前去,故作神秘的俯身低语,“老太太,爹爹,这娶妻的长孙嫡子不是旁人,乃是长孙毓泷。” 说着,高娥还挤了挤眼,唇角多了分幸灾乐祸的冷笑。 “长孙毓泷?”辛周氏和辛歧同时哑然,旋即,二人心底最后的疑虑都消散,换上了欣慰的笑意。 “好了,此事就先这么定下。具体细节再商议。散了罢。”辛周氏往软榻上靠去,有些倦怠的摆了摆手。 “儿子告退。”辛歧当先行礼退下,虽然大多数人没听清高娥说的那个名字是谁,但见老太太亲口定了此事,也不好多嘴,纷纷行礼退去。 诸人出了慈兰堂来到院子,辛菱憋着的气终于撒了出来:“凭什么呀!她一个被休了的庶女,还能嫁作长孙家的嫡妻!配得上长孙公子的,菱儿瞧来这诸房姐妹,只有二jiejie配得上!” 说着,辛菱讨好的挽上辛芳的胳膊,甜笑道:“二jiejie,你说是不是?” 辛芳泛起端庄的笑意,她看都没看辛菱一眼,而是转向了高娥:“旁人也就罢了,大嫂还要瞒着我么?彼时正式的提亲一来,满府谁人不知,大嫂何必还要故弄玄虚。” 还没离去的高娥折回脚步,嘿嘿一笑:“二姑娘是冰雪聪明,只怕我不说,二姑娘心里也有数了罢?” 辛芳勾起抹异样的笑意:“让六meimei嫁作名门嫡妻,大嫂真有这份好心,芳儿可是第一个不当真儿的。只怕那长孙公子,是长孙毓泷罢。” “不错。”高娥咬牙冷笑,“辛夷那小贱蹄子,还以为嫁入名门,嫡妻荣耀,我呸!不过是辛府扔出去的包袱,扔在长孙那儿慢慢磨死她!” “二jiejie,大嫂,难道是那位长孙公子?”辛菱的笑意顿时古怪起来,最后四个字“长孙公子”被她说得阴阳怪气。 “心里知道就罢,莫大声嚷嚷。”高娥嗔了辛菱声,“就算六姑娘知道了那长孙公子,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也不得不依!” 二人一来一去,在旁的辛芳听得笑意愈浓,那笑容优雅大方,恍若三春一株夹竹桃。 长孙毓泷,虽是名门嫡子,却患有固疾,身子孱弱。打小就汤药不离口,郎中断定他活不过二十五岁。 所以长孙毓泷迟迟未曾订亲,更别说娶亲。官宦人家谁愿意把千金小姐嫁给一个病痨,过门几年后就守寡。若娶个寒门民女,长孙家又看不上。 所以拖到现在,长孙毓泷都是孤身一人,每日不过汤药续命,苟延残喘罢了。 辛夷还不知道她的终身大事就这么被定了下来,所以当辛芳造访她玉堂阁,告知她此事时,她也免不了微微诧然。 “长孙毓泷?”辛夷眸色微闪。同是仕门子嗣,关于长孙毓泷的传闻她不是不知道。上一世,她也和闺中姐妹戏言过“长孙公子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除此之外再无交集。 看来随着她被卢家休妻,这一世命运的轨迹,正沿着她不可预知的方向展开。 “正是。”辛芳俏生生立在窗楹前,日光映出她娴雅的柔笑,“虽然闺中有些不好听的传言,但长孙公子好歹是名门,又是嫡妻。倒不会委屈了六meimei。” 辛夷放佛没在听辛芳的话,她躺在榻上掖了掖背角,又嘱咐门外的绿蝶去厨房催催煎药,直到辛芳的眸渐渐冷下来,她才不慌不忙的开口:“甚好。”
“什么?”辛芳觉得,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辛夷的反应。 “甚好。”辛夷温驯的莞尔,“正如二jiejie所言,名门嫡妻,可不是甚好?” 辛芳略微挑眉,她紧紧盯着辛夷,女子的眸底如汪幽静的秋水,没有一丝波动,却平白让对视的人心底都凉了三分。 “还以为六meimei被卢家休后有些不一样了,原来还是一样的。”辛芳不动声色的泛起抹嘲讽,“鲜花着锦果然是世间女儿都愿的,哪怕这里面包的是堆糠,也都还欢喜着凑上去。” 辛夷眉眼一弯,笑意温柔,轻声细语:“紫卿愚钝,自惭不如二jiejie。二jiejie就算知道里面是包糠,不也还包成锦推到旁人跟前去?” 辛芳的唇角抽搐了下,但旋即如初,她重新泛起娴静的笑意,让她的丫鬟奉上一个梨木红漆小圆盒:“六meimei愿意最好。这小东西便当是做jiejie对meimei的贺礼。虽不名贵,但也是一点心意。” 辛夷谢了接过。小圆盒雕琢芝兰芍药,缀饰以翠羽珠贝,一打开乃是盒胭脂。色泽嫣红,散发出股浓郁的香味。 “此乃京中名品,天宫巧。干净,颜色又实。乃是上好的胭脂拧出汁子来,淘澄净了,配了花露蒸成的。只要细簪子挑上一点儿,抹在唇上,足够了,用一点水化开,抹在手心里,就够拍脸的了。” 辛芳娓娓道来,放佛这胭脂很是金贵,她递给辛夷时,脸色都还有些不舍。 辛夷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手中却是不慢,一叠声嘱绿蝶收好,还用那缎子包了层层。 “六meimei嫁过去后,日日抹上那颜色鲜艳,准瞧得长孙公子心头可怜儿。meimei还是快些养好风寒,也好风风光光的出嫁……不过说来也怪,这夏日炎炎,meimei怎么惹上风寒了呢?”辛芳似笑非笑,看似关切的拍了拍辛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