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车中比斗

    “公子严重了，我们此番得‘蒙’礼遇，已是三生有幸，何堪怠慢之说。。。”我不愿多做客套，径直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此番赶赴飞云堡，想必亦是为了参加英雄大会？”

    “在下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海字，西域金城人士，江湖人称一指凝冰，正是区区。林姑娘猜的不错，在下此番亦是为了飞云堡之行。”

    一旁看似沉睡的聂宣闻声而起，瞇着眼长长舒个懒腰，不怀好意的目光一把攫住南宫海，“原来江湖传闻一指诛九恶，单掌破鬼域的人便是你，之前虽未有幸见识过尊驾的武功，但对你那身‘精’奥武学却略有耳闻，据悉这凝冰指极重内力修为，虽是浅易入‘门’，但却最难练到炉火纯青，如至大成之境，举手间便可取人‘性’命，仅是修习前三重指法，便有数十种封阻颈部脉络的手段，者当即喉管覆冰，窒息而亡……”

    话声未断，南宫海诧异蹙眉，眸尽是高深莫测的笑意，“武学之道委实博大‘精’深，纵是武林至尊，有生之年亦是绝难悉辨，不过确实似聂小姐所言，凝冰指这一‘门’心法很难修练有成。在下倒是十分好，姑娘师出南海，为何这缘自西域的偏‘门’武学，你竟如此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呢？”

    聂宣轻轻巧巧打个哈欠，又端那副理所当然的神情，悠然道：“师父一生‘精’研机关术数，年轻时便有天机小生之称，‘胸’罗玄机，可谓旷世才，莫说对天下间武学了然于‘胸’，即便是‘门’遁甲，‘药’石医理，亦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可谓才博古今学究天人，任他这般师父，是无论如何都教不出一个不学无术的弟子的。”

    对他这般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德行，我早已习惯，只是十分怀疑这其的真实‘性’，未作他想，只等着瞧对方的反应。

    南宫海转而换一副认真的神‘色’，目光清亮如水，诚挚应答：“萧散人行事素来低调，武林知其来历的人并不多，但凡对其有过眼见耳闻之人，无不赞誉有加，聂小姐这番说辞，在下自然信服。”

    “自打我们车前，南宫兄便问东问西的，整个车属你心眼最多，一指凝冰名如其人，看来真是所传不虚。”聂宣神情似笑非笑，一脚踩墩垫，手叉着腰，开口揶揄，“还有！为什么你叫我朋友林姑娘，偏偏要叫我聂小姐？按江湖资历我可是名‘门’子弟，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额角青筋阵阵跳动，憋着气将聂宣扯回座椅，递给他一个警示的眼神。

    南宫海脸仍自端着宽厚的笑意，眼神宽容又宠溺，像极了在瞧自己的小meimei，“聂师妹出身名‘门’，足以堪当小姐之称，反倒是林姑娘不愿告知师承来历，在下顾全之间，便以姑娘相称，如此解释，不知聂师妹可有释怀？”

    “这解释倒是有理有据，我听了很开心。”

    聂宣嚣张地翘起鼻子，‘唇’角‘荡’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搓着白生生的手掌，像似没打什么好主意，“这一路想必无聊得很，南宫师兄凝冰指第七式‘霜履冰至’不知可否给我们开开眼界？”

    我本以为武林高手自恃绝技，如非兵戈相见绝不会轻易外‘露’，不想南宫海却答应的十分痛快，“小事一桩，有何不可？”

    话音方落，当下双掌‘交’合，透出几许绵密内力，我瞥见他掌缝间霜霭氤氲，双手‘交’互横旋，一道晶亮的蓬浓烈霜气沿着掌缘缓缓溢下，反‘射’珍珠润泽的指甲旋即凝起霜屑；寒烟飞窜，他双掌径自‘交’错，竟生生搓出一条两寸见方的薄冰来。

    我瞧得瞠目结舌，大半个身子忍不住稍稍前倾，盯着那块犹然逸散着寒气的冰片，惊叹连连。

    “瞧好了！”也不知他又使了什么手法，双掌分明还摊在膝，几下微不可闻的细响过后，赫见那块薄冰不知何时竟凭空化作数百支细如牛‘毛’的冰针，形如锯齿，贴掌不化。此般施为看似毫不出，我却明白这决计算得极乘的武学，奥莫测，绝非等闲高手可以练成。

    聂宣眸光采炽烈，显得极为兴奋，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南宫海将手掌微微递前，满溢着深意的眼眸将我凝定，显得饶有兴致，“林姑娘可有看出些什么？”

    我闻言一愕，却在瞬间注意到他左手食指同尾指稍稍弯曲，像似在拈着什么指法。

    垂头略微沉‘吟’的当儿，好巧不巧居然联系到了金老爷子笔下的六脉少商剑，我继而抬起头来，娓娓作答：“这手凝冰指灵动巧妙，难以捉‘摸’，想必离不开十二脉内力互为支撑，公子以右手聚冰，而左手却只有剑诀势，显见你这手功夫并非指法，而是剑法，不知我说的可否有据？”

    南宫海面容丝毫未变，目却掩不住溢出一抹震动，“姑娘见识渊博‘精’妙，说的的确分毫不差。”

    聂宣怪的瞧我几眼，不作言语，漆黑的瞳仁却沉甸甸的，显得若有所思。

    南宫海五指倏敛，方待收功，却被聂宣伸手制止。

    我不明所以，淡淡的盯着他，“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这话说的！咱们一路总得找点乐子调剂调剂，我瞧这刚好有现成的，南宫兄勿怪，我们来做个游戏如何？”

    “愿闻其详。”

    聂宣眉目一动，意兴非凡，像似讨了天大的便宜，自腰间褶里掏出两方毫不起眼的木块，一块平置在自己手，另一块轻轻递给南宫海。

    我不明所以，瞧着聂宣一根根自南宫海手取过冰针，小心翼翼地轮流往磊叠。

    “这游戏倒也简单，只是十分考校定力，你们可看懂了？”

    南宫海笑意盈然，显然也被这稀的玩法勾起了兴致，照着聂宣的法子，将木块平摊在右手指肚，轻手轻脚地建起了微型塔楼。

    我摇头叹气，缩在车厢一角，闭目养起神来。反倒对聂宣幼稚满满的行径压根提不起什么兴趣，九骏飞车速度本极惊人，古代的官道又都是车马人力徒步走出来的，一路崎岖颠簸，这两人偏偏要玩如此‘精’细的游戏，依我看简直是自讨没趣。

    试想此般极耗心神的游戏，倘若在平稳之处，尚容不得毫厘之差，抑或略略歪邪，否则便是前功尽弃的场面，此刻车马震‘荡’，纵是眼力反应快到惊人，这游戏想必也是玩不成的。

    铺天盖地的睡意不久便席卷而来，还未等周公将我攫入梦乡，车身倏然一阵剧烈颠晃；我忽而清醒过来，一瞥眼，赫然发现两人掌的冰针已然垒了两寸高。

    聂宣眸光湛然，凝肃如山，渐渐的每一根都屏气凝神，耐心专注，下左右的寻找合适的间隙，依次小心把牙签放，指尖犹不离去，试探寻找着平衡点，直到确定放得稳妥，才肯收手。

    南宫海除了偶尔眉心微蹙，神‘色’却淡定已极，眸静若清湖，每当车身颠簸之际，两人却像似早有预判一般，身体各个关节应声而动，竟巧妙异常的将震动劲力化去。

    容不得我吃惊，仅是观察的瞬息，两人掌心的冰塔彼此又凭空高了寸许。不过片刻，那冰塔竟愈加雄浑，即便遇到车马转弯，仍然丝毫不显崩塌之势，我不敢松懈，两眼也不敢眨一下。

    这游戏考较耐‘性’，考较眼力，考较你的手够不够稳定。聂宣如此施为，偏偏让难度增加了一百倍，两人一来一往看似简单，却隐隐涵盖了武功最为艰难的手法，内力、眼力、反应力、判断力缺一不可，同时兼并这四点，才能信手挥，完成常人绝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未几，两人手的木块，已然建起一座五寸见方的冰塔，细若牛‘毛’的冰针根根彼此支撑，牵连，压制在掌心。

    那么多的不和谐挤挤挨挨层层叠叠的，南宫海掌的冰针却已所剩无几，恰在此时，马速骤减，车厢外传来驭马人粗犷的声音，“主人，陵村到了，前面有处驿站。”

    南宫海‘唇’角微抿，眸笑意粲然，宛若寒梅倏绽，“聂师妹武功卓绝，不想内功造诣竟也极为深厚，今日算是在下输了，此刻何妨吃些东西，你我改日再来过。”

    聂宣撇撇嘴，兜手间，掌冰塔转瞬迸碎成无数星星点点的冰晶，悉数化散在空。

    跟着两人相继下车，冷冷清清毫不起眼的一条街，驿站偏生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江湖客，喧哗至极。

    聂宣拉着我的手，接踵跟着南宫海窜进厅，喧闹的人群倏然失语，几十道痴‘迷’的炽烈目光纷纷紧随过来，随着几人施然行过，场面逐渐安静下来。柜台内的掌房，怔怔瞧了几眼，赶忙过来招呼，接过车把式递‘交’的一锭纹银，便自殷勤招呼，引我们入座。

    聂宣环目一瞥，冲邻座盯着他流涎的丑陋巨汉送去娇娇一抹白眼，笑得格外洋洋自得，“出‘门’在外可不能苦到自己，到这乡郊之处自然要遍尝美食，胡吃海喝一番。说得雅的，是“饕餮”。”

    我忍不住要笑，刚巧店伙计了茶水，急忙捧起杯子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