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亩
向无量躺在床上，觉得在上海这三个多月挺富有戏剧化的，忖道：“我虽然出来时间不长，不过经历的事情不少，最重要的大概就是钱难挣了。不仅我，全世界的农民出来打工或许都有这样的感受。”向无量想着想着睡了过去，一觉直到天亮。 第二天向无量起了个早，捏着口袋里的五百块，心道：“回去得省着点花，路费一减，可就没多少了。”向无量把另外两千存在了农行，身上还装了个五百，不过回去路费都过百，向无量自然有点纠结起钱来。 向梅骑着电瓶车送向无量到了朱家角，刚好看到来了辆“青蒸专线”，向无量立马下车坐了上去。向梅叫道：“弟弟！”向无量回过头来，就见向梅掏出五百块来，道：“阿妈给你的。” 向无量不想接的，不过还是接了，暗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我现在正没钱，反正是老妈给我的，我要是不接还让她伤心。”向无量上了车，对向梅挥了挥手，车子缓缓离去。 向无量坐车到了青浦汽车站后，见往巢湖方向去的人起码有六七十人，心道：“一直都强调不准超车，但我们巢湖的车辆每次都超了两三倍，有一次更是多达五倍！这样竟然都不查，算怎么回事嘛！”向无量有次过年回家，坐的是卧铺车，平常一个卧铺躺一人，最多俩人挤一个就已经有点挤了，那次竟然五个人挤一个卧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向无量到站后差点呕吐起来，本来他坐车都不晕车的，不过那次实在有点受不了。 向无量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来回走动的人群，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为了生活忙碌的焦头烂额，一天下来，才挣个可怜的五六十块。不过向无量偶尔看到穿着华服走过的人，暗道：“穿着漂亮，其实也未必很有钱，不然也不会和我们挤大巴了！”向无量看着眼前人走过都要想想这个人是干什么的，能挣多少钱，一直等到了八点五十，就见开往巢湖的车辆来了。向无量看了下，觉得上面已经有几个人了，不由有点吃惊：“现在离十一还有几天，怎么就这么多人了？我以前这个时候也坐过，最多三五个人而已。”向无量想不通，摇摇头，觉得现在回去或许是个错误。挤车的滋味并不好受，向无量并不想尝试。 青浦汽车站开往巢湖的车辆每天会售出三张车票，当然是先到先买，向无量去迟了，也没买到。此时车辆一来，拿到票的人直接向里面走去，向无量虽然拎着大包小包好几个，但也往里面挤。虽然有车站的人在检查，但哪里能拦住如饿虎下山的人们？ 向无量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挤上了汽车，看到车上已经坐满了人，不由郁闷。一直往后走着，终于在倒数第二个双人座上看到个空位，不过那里坐的是个年轻姑娘，向无量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看到后面有人挤了进来，哪里还管三七二十一，向无量立马往座位上一坐，就坐在了那名姑娘旁边。 从青浦汽车站开往巢湖的汽车很少有卧铺的，向无量只要有座位就行，哪里还管他是不是卧铺？车上还有些人没座位，只听司机道：“先蹲下来，过会给你们安排座位！”说着车子缓缓启动，动身了。 开出车站，车上的售票员把某些座位安排三个人，有些人就拿个凳子让他们坐了。向无量见怪不怪，知道到巢湖的车辆就是人多、车子挤。 开了有几十里路，又有几个人上了车，都是之前电话通知的。向无量看到后不由想起来在朱家角停的那辆车，那辆是卧铺，不过就是晚上才动身，向无量哪里愿意晚上回去？所以宁愿白天挤车也不想晚上坐个单人卧铺。 向无量坐下后闻到阵阵幽香，知道是身旁这位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向无量不由偷偷打量了她几眼，见她长得眉清目秀，额角一颗美人痣，正出神的看着窗外，不由有点心动，没话找话道：“你好啊！你也是回家的么？” 那女子转过头来，看了眼向无量，见他长相不过尔尔，身上的衣服也很普通，又转过了头去，倒是一句话都没说。 向无量表情一愣，暗骂了句狗眼看人低后，把行李放好，闭目养起神来。 向无量虽然看到美女会发愣，可也不是那种没见过美女的人，何况此女还算不得美女呢？向无量本来是准备在车上说说话打发下时间，哪里想到会遇到了这样的人？ 一觉睡到了午饭时间，向无量见所有人都下车吃饭去了，也跟了下去。向无量这回可是变聪明了，哪里还会在这买东西吃？下车时把自己的方便面拿了出来，准备下去用开水一泡，就吃。那女子还没下车，看到向无量拿了方便面下车，越发看不起向无量了。双眼一动，眼皮一翻，赶紧下了车，倒是离向无量远远的。 向无量并没看到她这个动作，否则非追出去骂她不成。向无量泡方便面时那里的人看到向无量自己带着方便面，差点不给他倒开水。向无量桌子一拍，一句话没说，自顾自倒了起来。向无量哪里敢在这闹事？只是很随便的一个动作而已，倒是吓唬到了那个前来阻止的人。 一时车子开到了巢湖市，下了几名乘客，向无量也想下车到亲戚家去看看，不过想到自己回家来种田了，还是立马熄了这个打算，不然丢人可又是自己。 车子开到龙头镇，向无量赶紧下了车，看到那女子看了自己一眼，向无量撇撇嘴，拎着包去了。 龙头镇离向无量家有点距离，不过向无量也不担心，反正都是回来种田的，晚丢人还不如早丢人，现在就cao小路走回去丢丢人不是很好？向无量这样想着，才会早点下车，这样一来还可以省下从猪头镇到村里的几块钱。龙头镇虽然离村子很远，不过那只是大路距离，走小路还是近点的。 向无量拎着包走了有四十多分钟才到家，因为家里没人，向无量直接来到了姨父向黎明家，见姨父刚好拿着钥匙开门，向无量笑道：“姨父好啊！” 向黎明看到向无量拎着大包小包一大堆走过来，顿时傻眼了，道：“你不是到上海去了么，怎么回来了？” 向无量表情沮丧，嘴巴一撅，哼道：“我爸让我回家种田！” 向黎明听着面色微变，心道：“他家的几亩田都给我种了，此时回来种田那岂不是要把田给要回去么？待我先问问看！”向黎明笑道：“你好好的大学生，回来种田干吗？” 向无量道：“我爸让我在那上班，非要我工资过了两千才行，我一个大专毕业生，哪里去挣那么高工资？干了几个月，换了好几个工作，都没达到要求，这不就被赶了回来了嘛。”向无量越说越气苦，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起来，哽咽着道。 向黎明道：“你哪里来的田种？” 向无量道：“我妈说了，我转户口回来能有一亩二的地，既然是我自己回来种田，那就还种那一亩二。” 向黎明听了微微吐了口气，放心不少，道：“你虽然之前转了户口，不过田被收掉。现在转回来了刚好，你家有个一亩二的大地，我前不久刚好把田给整理了，准备种点东西，你现在既然回来了，我就把那块地给你吧。” 向无量知道那块地是最不好的一块，不过既然里面没东西刚好，再说那块地离自己家比较近，还是挺方便的。向无量听了笑道：“行，只要有一亩二就行。多了我不要，少了我爸肯定也会说我的。”向无量又想到老爸要自己明年挣个一万块的话来，暗道：“虽然有点艰难，不过我想凭我这么聪明的脑袋应该还行吧？哪天有工夫去买几本关于农业知识的书回来看看，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让老爸看看，其实我只是读书不行，其他的还很不错！” 向无量想到这差点笑出声来。姨父早已打开大门，向无量把东西放在了地上，道：“姨父，我今晚在这吃一顿，明天就回家收拾收拾吧。” 向黎明知道向无量这次回来是做长久打算的，也不准备留他，见他这么说了，笑道：“行，你收拾好了再回家，现在就当做在自己家一样。” 向无量点点头，向姨父要了自家门的钥匙回去了。 向无量的家在村子最南面，不过因为老爸他们去上海时家里还很穷，所以只是个平房，没粉刷，也没打地平。之前向无量到上海时回来拿过衣服，不过也只进了自己的房间，此时回来准备长住了，自然要把所有的屋子都给打扫下。向无量的家坐西朝东，面积不过一百平米多点，因为是农田改建的，所以周边还有不少面积，都用来种植果树了。不过向无量家人已经出去好几年，那些果树因为没人照看，早就死的死、坏的坏了。 向无量打开大门，一股霉气扑鼻而来，向无量用手扇了扇鼻子，转过头去喷了几口气才走进大堂。向无量看到房子靠西拐角有犁和耙，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姨父家的，心里想道：“我回来了自然不能再把这些东西放家里，明天叫他拿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