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巨人的肩膀
…… 司徒狂脸色渐渐平静，暗自调试自己无匹真气之后，右掌缓缓探出，抵在了梁峙的后背。 梁峙此时已经神识清明，体内已经开始运转起来，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后背一股涓涓小流从后背直接奔突入了自己的身体里面，然后顺着自己的筋脉就开始乱突乱撞起来。梁峙虽然自身的真气与司徒狂这股强悍无匹的真气相比，那就是沧海一粟，根本不值得一提，但是他之前修习过紫府镇元功，两股真气有很强大的融合性，才一接触，就渐有融合之相，之后在梁峙自己真气的引导之下，全都归于他的气海之中。 如此往复不知道有多久，梁峙本来不甚充盈的丹田，现在已经快有溢满之相。毕竟才接收这么多的真气，而他的容量有限。在这个过程中，司徒狂同时也相当于在用自己的真气来拓展他的丹田，当然这个过程痛苦是难免的。 不多时，梁峙只觉下腹胀痛不已，好似有一团火球在自己的体内来回翻滚一般，他全身下上也因为这个变化，爆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热汗。一边的焦廷见状，略有担心的看了看传功中的两个人。看梁峙一脸痛楚之色，也伸出自己的手掌，印在了他的心口，一丝真气渡出，相助梁峙来调理司徒狂从梁峙丹田之内溢满而出的真气。 又过了有盏茶功夫，司徒狂本来稳如磐石的身躯，突然抖了一下，他的下腹突然窜起一条黑线，黑线行进速度尽快，而且呈枝叶状飞散开来，才从小腹出来的时候，仅是一线，向上窜一寸之后，就分成了两条，而后越分越多，很快就布满他的整个胸膛，最后又逐级渗透，朝着他的四肢蔓延开来。 司徒狂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接近油尽灯枯，要是再不撤掌，体内的毒气可能就要连通自己最后的一点真气，过渡到梁峙的身上。所以他准备撤掌，可是他的双掌好像紧急的贴在了梁峙的背上一样，哪里又撤得下来。 他这边的状况一生，梁峙就很快的感应到了，本来已经被焦廷给调试得很好的真气，突然一下子乱了起来。焦廷看司徒狂本来漆黑的面容，现在居然浮上了一丝惨白，知道事情不妙，同时感觉到了梁峙体内的变化，猛然大喝道：“收束心神！轻缓吐纳！切莫急躁！”他这是对着梁峙说的。 梁峙被他震得精神一凛，危急之间，急忙收束心神，尽可能的平复自己的心神。那厢的司徒狂现在嘴里喷出一大口的黑血，全渐在了梁峙的后背之上，一股腥臭之味，顿时在这个房间里面弥散开来。 司徒越一见大惊，未免不让自己兄长的一番努力作废，也顾不得守在门口了，身形一展，一手切在了司徒狂的手掌和梁峙的后背之间，强行将两个人分开，才一分开，司徒狂的手心顿时喷射出一股黑色的毒气。 焦廷看得仔细，伸手一抄，就把梁峙整个人从床榻之上抱了下来，才抱开梁峙的身体，那黑气嗖地一下就射到了梁峙方才坐的那个位置，才一沾上床单，嗤嗤嗤的腾起一阵焦黑的青烟，瞬间就烧毁了那个位置的一片床单。 这个黑气不同于司徒狂身上冒出来的黑色汗水和喷出来的黑血，这才是真正的毒源所在。若是丁先生在这里，兴许司徒狂就不会变成这样。可是没有那么多的若是，事实已经说明司徒狂可能很快便会毒气攻心而死，他已经没有了精纯真力的护佑。 梁峙在被焦廷抱开之后，想冲上前去，看看情况，可是他才一动，腹中那股如火灼的感觉又出来了，耳边同时也响起了焦廷的话：“不要管那边，你先管你自己，不然府主的一番心血就白费了！快快理顺真气！”梁峙在焦廷的帮助之下，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就好像睡着了一般，什么意识都消失了。 尽管在这一刻外面的人全都冲了进来，尽管在这一刻满耳尽是责骂和哭喊之声，尽管梁峙已经知道司徒狂不行了，但是现在他神识全部收回于自己的脑中，于外界的一切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了。 等到梁峙周身舒泰的时候，这个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人。茫然四顾之下，走到被推开了的窗户往外面一看，天边已泛起一丝红线，原来不知道不觉中已经到天明时分了。一股极是清新之极的空气顿时誉满于胸，梁峙耸动了几下自己的胳膊，感觉自身精神百倍。极目向前看去，但见远山高低起伏，白茫茫的一片，偶有山林点缀，很是爽眼的景色。 咚咚咚、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梁峙也没有过多的留恋这山色，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还没有走到门口，那个人就已经进来了。 那人一愣，喊道：“你行功完毕了？” 梁峙点了点头，这个人是和他一辈的一个刀宗的弟子，年纪很轻，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看此人一身素衣，眼眶红肿，想必是因为司徒狂的事情，梁峙也没有磨叽。问道：“府主呢？” “府主……”少年说到这里的时候哽咽了，红肿的眼眶里面挤出来了几点清泪，“师父要我来，就是来看师兄醒了没有，如果醒了，就跟我来，府主他老人家也躺在那里！”这人说到这里的时候，一个转身就朝着来路转了回去。梁峙听他这么一说，再看他这个样子，心里也猜到十之七八了，虽然很想催促这个少年走得快一些，但是看他一边走，一边哭泣的样子，只有沉着脸跟在他的身后。 两个人一前一后，就走出了这栋小楼，走到了外面。此时外面除了有几个人在站岗之外，都没见别的什么人。梁峙心里暗自纳罕，这人都到哪里去了。 在他前面走的少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道：“师兄，师父他们都在前面，你且随我来。”说完之后，就加快了脚步，朝着前面走去。梁峙借着日光四处打量了一下，在外侧全是昨天看到粗壮栅栏，而内侧则全是用石块垒砌而成的石屋，在前面是一片密林，白雪映照下树干光秃秃的，倍是凄凉。 梁峙虽然看不到树林之后会是怎么一个样子，但是现在在得了司徒狂的功力之后，耳朵甚是灵敏。树林之后没有人说话，但是却又一阵阵粗重的喘息之声，人数不在少数。当先也不管前面带路的少年，一个纵步，嗖地一下就射到了树林边上，无意间就用上了贺先生的轻功身法，好似一片飘飞而起的碎叶，卷着漫天的雪尘，踏着虚空，一下子就穿过了树林。 这要是搁在以前，是万难如此轻易就完成这样的动作的，而现在他情急之下，很是轻易的就完成了这样的动作，连他自己也不由得暗自赞叹。才穿过树林，就看到了一大块很平整雪地。 雪地之上分成十个方阵，每一个方阵估计得有一千余的军士。这些人围成了一个很大的圆圈，从内之外扩散。在他们围住的中间有一座高台，高台之上此时堆满了薪柴，在薪柴的边上站着几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司徒越、焦廷、徐介、柳引、景家的那个大汉、再就是岑钧和司徒紫嫣了，阿九以及其他一些昨天才来的都站在高台之下。 梁峙这边离高台还有百五十余丈左右的距离，虽然隔得远，但是他才一出现，站在那边的司徒越就看到了他，朝着他喊道：“梁兄弟，快来，就差你了。”他的声音很大，隔这么远，但是就好像在梁峙耳边说话一般，清晰得见。 “来了！”梁峙长啸一声，身形一展，周身袍袖顿时鼓胀起来，整个人好似流星一道，朝着那边就飞射而去。本来那些军士看着司徒越朝着这边喊话，全都回头来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唯一有感觉的就是头顶之上的掠空之声，鼓捣得厉害，等到他们抬头看去时，又看了一个空，再等到他们把目光射向高台的时候，在他们的寨主的旁边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些军士见状无不大吃一惊，这是什么轻功，这般厉害，他们压根儿就没有看到他是怎么过来的。当然如果他们不回头看或者直接抬头看的话，兴许能看到梁峙狂飙的身形。 那个少年在走出树林的时候，梁峙已经到了高台那边。他也也是一愣，刚才梁峙飙速的身形，他也看到了，同时心里也在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练功，也要成为像梁师兄一样的人。这个暂且不说。 且说梁峙飞纵到了高台之上，高台上的众人都是一脸的骇然之色。焦廷倒也还罢了，那司徒越更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几眼的梁峙，点了点头道：“果然潜力无限，我大哥没有看错你。”同时又略有所思道，“你这一身轻功不像是我们府里教授的，你义父文泰也不像是会高明轻功的人，怎么……”梁峙的一些基本事情，焦廷都已经跟他说了，所以他现在也算是对梁峙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这个是一位前辈高人，授予小子的。”梁峙并不想透露这个人是盗圣贺先生。至于司徒越瞧出什么来没有，这个不是他所关心的。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抬目望向那些堆砌在一起的薪柴，才发觉司徒狂整个人仰面躺在上面，分明已经没有呼吸很久了。 “这……”梁峙虽然心里已经知道是这个结果，但是在亲眼目睹这一切之后，胸口好似被重击了一般，一连退后了好几步，脸色即惊且愧，即悲且怒，诸色驳杂，很是难看。 “府主在昨夜传功给你之后，就去了。”焦廷很平静的说道，他此时的脸色很平静，但是眼睛却很是红肿，想必在司徒狂去世的那一刻，他少不得掉了很多眼泪。 梁峙面色再变，双膝突然一软，朝着司徒狂的尸身就拜了去，整个人低伏在高台之上，眼泪哗哗的就流了下来。他梁峙也是有血有rou，有情有义的汉子，司徒狂这么厚爱他，要他现在装成没事人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很多。 司徒狂不仅仅把他的真气传给了梁峙，同时也把他忠君爱国的信念，也一并施加在了梁峙的身上。他现在不仅仅要担负起复兴司徒府，还要像司徒狂一样一力促成岑钧重返京城，夺回他应得的。 此刻他心念电转，脑中乱成一团。他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袖手旁观的梁峙了，他的身后站边还站着这一万多人，他现在拥有了司徒府主的名头，拥有了上一代府主的功力，他有理由必须雄起。 在低伏在地一会之后，他又抬起自己的脑袋，朝着司徒狂的尸身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大吼道：“我……梁峙……必定不负府主所望！”他才是他该有的气象，身为府主应该有的气象。 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男人。现在的他再回过头去看以前，以前的那些莽撞、无知，都如烟云过眼，一去不会再返。 焦廷身为他的师父，见他背脊渐渐挺直，又听他那么一声大吼，心底的热血一下子就高涨起来，也跟着大吼起来：“我焦廷必当遵从府主遗命，全力辅佐梁峙！”他这么一喊，其他几位宗主也都跟着喊了起来，底下跟着他们来的司徒府的各宗弟子也都跟着喊了起来。 但是底下那些军士没有动静，因为他们的寨主还没有发话。这里毕竟不是司徒府，虽然他们是司徒府的人，但是他们只听命于司徒越一个人而已。 司徒越看着他们一个个的全都跪倒下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也跟着一个抱拳，喊道：“司徒越必遵从兄长遗命！全力辅佐梁峙，助他复兴司徒府，助他相助太子重登九五！” 他一动，他手下的那一万多的军士，顿时齐声大呼：“寨主所往，我等从之！寨主所尊！我等尊之！”真可谓声震山野，气壮山河。 岑钧看着这些，面色突然露出一丝悻悻然之色，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他站的位置很开，所以就算是和他站在一起的司徒紫嫣，也看不到他脸上突然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梁峙必定不负众位师长的厚爱！”梁峙双手在地上一撑，就站了起来，朝着焦廷还有司徒越等人一一抱拳。 焦廷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含着满眼的泪花笑道：“以后但听府主差遣！某无所不从！”说到底梁峙也算是他的弟子，见到弟子接过府主大任，他这个做师父的说什么，脸上也是倍儿有面子。 “小子以后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师长，助我完成府主遗愿了。”梁峙缓缓走到薪柴边上，而后朝着台上的几位长辈又是一拜。 司徒越赶忙伸手担住，正色道：“以后你就是府主了，这些礼数就免了吧！来人……”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猛然一声大喊。喊声一毕，底下一名身披重甲的将军就跑步上来，把一只火把递到了他的手里，而后又迅速退了下去。 火把已经被点燃，司徒越看着上面腾腾而起的黑烟，又把火把递到了梁峙的手里，道：“家兄既然指定你来接任府主之位，那么家兄最后的事情……也将要由你这位新任的府主来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