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锦鲤（上）
县城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繁华，至少在丁隐的记忆中就是如此。松仁切糕、糖面人、葵花籽、羊rou馅饼、猪rou包子、路边茶摊、杂耍卖艺、高台说书、吹拉弹唱、侃骂吵闹、大哄大笑……一切，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以前如此，现在仍然如此。并没有因为他的缺失而有任何的改变。 这一百七十八年，就好像只是做了一场大梦一般。 再次醒来一切依旧。 丁隐不由得有些恍惚起来，记忆中一个稚子跟随者父母第一次，踏进县城，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好奇，那时候只觉得世上最好吃的东西莫过于父亲买的糖面人，母亲吐出的去壳葵花籽。 直到那个孩子长大，考场失意，父母逝去，一切的苦难好像在一瞬间重压而至，带走了所有的快乐。有的只是为了生存的劳作，不停的劳作。他隐隐知道自己是带着一份责任的，那就是娶妻生子延续丁家的香火，并且让自己的孩子也有一个像自己那样的快乐童年…… 再然后战火燃起，村子里的人都死光了……他逃到了山洞里……再然后…… 记忆中的孩子与现在的丁隐逐渐的重合，不分彼此。 丁隐苦涩的一笑，这就是他上辈子的人生吗？好像并不如说书人所讲的那么光影声色，出众出彩，有的只是平平淡淡，循环往复。 这样想来，那才是噩梦一般的生活吧。而现在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 就是如此，也应该是如此。 黄粱一梦？百年一瞬？ 不管如何，这一世我会好好活着。“李大哥，李大哥……”由于周围人声鼎沸，小鱼儿不得不站在丁隐的身边大声呼喊着。 丁隐转回头，看着他。“怎么了？小鱼儿。” 并没有如何费力大喊，只是平常的语气声音，却在这嘈杂的环境中清晰无误的传进了小鱼儿的耳朵里。 小鱼儿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妥，要是谁能够亲眼看着身材似乎不比大哥健壮的男人，在guntang燃烧般的烈日下背着八十来斤的分量，一滴汗不淌的在半个时辰之内到了足有八十里地外的县城中，你也会认为这个人是无所不能，本就该如此的。“在那里，往前走一点，那就是一个鱼市，我和大哥每次来卖鱼都是在那里的。”小鱼儿兴奋的叫道。 大船也是连连点头。有些苍老的脸上也是绽开了一丝喜悦的笑容。 来到一处空地，丁隐将木桶放下，大船将桶盖打开，嘴唇嗫嚅了两下，却没有喊出声来。看得丁隐会心一笑，这个渔家汉子可真够纯朴的了。 小鱼儿则是丝毫没有顾忌，高声叫卖起来。清脆的童声在整个鱼市上空飘荡起来。 “快来看啊，近二十斤的红尾大锦鲤啊，便宜了，快来买啊。” “好稀罕的红尾大锦鲤咧，快来看哩！” “……” “哗！” 听到小鱼儿的叫喊，来往挑鱼买鱼甚至卖鱼的都顿时一片哗然。 “呼啦”一下，都涌到了三人的近前，瞪大了眼睛看着木桶里面神气活现戏水翻腾的红尾锦鲤。 “啊，真是红尾锦鲤！”“天呐！这么大一条……” “真漂亮啊。” “宝贝，宝贝啊！” “小哥，这鱼是你们在哪里捕的啊？” “是啊，是啊，说来听听。” “小孩子可不要撒谎哦。” “对啊，有什么秘方吗？藏私可不行。” 面对如此汹涌的人潮，小鱼儿毕竟年纪小，不禁有些被吓住了。大船倒是有几分胆色，但是言语不行，根本不知道讲些什么，怎么应付此时的场面。 丁隐摇了摇头，他前一步，微微散出一丝气势威压，七嘴八舌的众人顿时觉得浑身冰凉，彷佛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一般，看着这个双目有神发亮的秃头云纹男子不敢呱噪，安静下来。 丁隐淡然一笑，“各位父老乡亲，今天这尾锦鲤乃是我的两位朋友在无意中捕获而得，就在离此处八十里外的大湖中，有愿意的人尽可以去试试。当然，这样的大鱼绝对是上苍和水神的赐予，能不能有收获就要看个人的运气和上苍的庇佑了。” 丁隐看了一眼现在的形势，就知道不把捕获的地点告知，是不行的了。一是两兄弟以后依然要去捕鱼，这个秘密在有心人眼里根本保持不了多久，二是如果万一有人起了歹心，那么两兄弟反而会遭受磨难。所以丁隐便将此和盘托出，以安众心。 然后将手一指桶中之鱼，“各位，现成的锦鲤在此，何呼舍近求远去捕获邪（ye），岂不怪哉？” 此语一出。众人顿时明白过来。立即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抢起来。 “我先来的，卖给我。” “滚蛋吧，小兄弟我多给你钱，卖我……”“卖我，卖我……” “……”“格你老娘，都给我张八闪开！这鱼是你们八爷我的……”一个粗鲁凌厉的叫骂声从众人身后响起。顿时引起一片惊慌。 众人好像知道是谁来了。胆小的已经偷偷离开，剩下一些不甘心的，则是满脸厌恶的等在那里，只不过将身体微微靠了靠边。 不多功夫，两个袒胸露背，身材魁梧的汉子骂骂咧咧的分开人群，让其中一个身穿锦袍，却敞着大襟，露出巴掌宽的浓密胸毛的黑脸大汉，迈着方步从中而过。来到装着红尾锦鲤的大木桶前。 看也没看站在桶后面的三人，径直将手伸进水里撩拨起了那尾锦鲤。 受到陌生人的碰触，锦鲤毫不客气的大尾一拍溅起三尺来高的水花，将黑脸大汉的胸前大襟，连带着袒露的胸毛全部打湿。 引起众人一阵哄笑。黑脸大汉也是一怒，继而一喜，大口一张，如生锈的破锣一般，赞道，“好，好一条生猛的红尾大锦鲤，八爷正愁不知送什么大礼呢？有人就给你送来了，哈哈哈……” “张八……爷，这买鱼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一个先前喊价的汉子一看不好，顿时开口道。 “是啊，八爷，您这可不能硬……硬来啊。” “让小兄弟说，这鱼卖给谁？” “……” “都给老子滚一边去，今天这鱼八爷一定要拿走，谁敢拦着，就别怪八爷不讲情面，八爷认识你，但是八爷的拳头可不认识你！”黑脸大汉把铜铃般大小的死鱼眼一翻，大声喝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