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莎尔蒂恩
新婚之夜，妻子已经做好准备履行她的义务。 但是，她的丈夫遣仆人告知他不会来了。少女松了一口气，带着纷乱的想法，靠着床柱进入了梦乡。 在相隔几个房间的书房内，斯平克斯从书房内退了下去。在这个沉默的角斗士获得那份契约之后，“补锅匠”很快以谨慎、周全赢得了新雇主的信任。现在日常的奴隶事务都被交给他处理。 来自湖畔的风吹开了书房的大门，一位穿着紫色与红色相间长袍的女人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从远处传来神庙的钟声，经过湖水的反射，显得格外飘渺。 莫瑞亚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交叉着双手。 “晚上好，远道而来的复仇者。” “看来你已经对自己的命运有所觉悟了，亵渎者。” “你说的觉悟我倒是很迟钝，我只看到罗丝这个疯子也在这场盛宴中掺和了一脚。” “住口，你这个狂妄的罪人。”莎尔蒂恩大怒。 他朝着灯火的阴影处挥了挥手。 “啊，躲藏在暗处的女士。你好，这已经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她冷冷的回答道：“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这样的罪人。”既然被看穿了隐形，玛塔也就走到了灯光之下。 “我何罪之有？” “事到如今你还想否认你的罪？背叛你的族人，杀死你的主母，将你的姐妹卖给人类！你不仅仅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你还背叛了黑暗精灵高贵的身份，自甘堕落和一群低下种族混在一起。忏悔吧！赶紧向蛛后忏悔吧，这样或许能减轻你临死前所受的折磨。” “我并不愿和你争辩我是否有罪。一个人可以比周围的人才能更高，却能容忍周围平庸的人，只要他们是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奋斗。一旦这个目标崩塌了，这种表面上的和谐也就分崩离析。比如你，戴尔文家的玛塔，你为什么要在祭祀前夜杀掉那个法师？是因为他敲诈你？还是因为你必须掩饰这个目标对于你已经不存在了？” 他继续追问道：“你究竟是谁，玛塔。蛛后的工具？母亲的女儿？还是兄弟的姐妹？你自己明白你与我是同一类人。你今天之站在我的对面，是因为你的女神已经知道了你的归宿。 玛塔的眉头悚立了起来，她立刻回想起毕业前夕的那一晚，在奥兰多法师塔上感到的窥视感和听到的两声低笑。当时，她只是当做自己多心了，没想到莫瑞亚在那个时候就的的确确的隐藏在学院当中。 玛塔的脑海在急速运转着。 他看到了些什么？他去找奥兰多干什么？他是否会告发我？ 莎尔蒂恩则恼怒的瞪了她的meimei一眼。 而莫瑞亚欣赏这两人变幻的脸色，一边说道：“戴尔文家的小女儿，你已经感觉到了你必须面对的道路。只是缺乏勇气跨越那道沟壑。选择现在跨出这一步，你要付出的代价要小的多。” “停止你的狡辩，你以为我会受你的蛊惑么？” 莫瑞亚面露一个洞悉的微笑：“是不是狡辩你心中自有判断。顺便一提，那个叫哈里斯·戴尔文的战士，在我在闯进你们的祭坛之前，也曾经痛斥我蛊惑人心呢 。” 玛塔心中一紧。 这名法师今天已经给他太多惊喜了。 “够了，我们来这里不是听你废话的。拿起你的武器，我会让你知道你的可悲下场。”莎尔蒂恩冷冷的训斥道。 “你们躲过了两次必死，看来命运终究让我打破自己的誓言。那么…….如你所愿。” 话音刚落，书房凭空消失了。莎尔蒂恩也消失了。 玛塔发现自己站在武技场之上。莎尔蒂恩再次出现在她的身旁。 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正方形，光滑的岩石地板，不反射一点光线。角落处摆放着武器架，上面插满了各种武器。和幽暗地域中所有的武技场完全相同。 两人打量着四周，在出发之前，她们已经给自己加持了真实之眼。真实之眼下，一切都没有什么不同。 看来，这一切都不是法术营造的幻境。 “欢迎来到我的领域。祭司们。” 白发的卓尔战士站在武斗场的中央，手里握着他的短剑。 “你舍弃织法者多重施法的威能，却选择了蛮力战斗？”玛塔不可置信的问道。 织法者的天赋能力是同时释放多个法术。由于没有莫瑞亚亲自出手的战斗可供参考，唯一知道的战斗是在地下城中在蛛后神坛中的爆炸。两人曾经多次推演过莫瑞亚的能力，同样拥有多重施法的能力。但是，却没有想过是这种情况。莫瑞亚的年纪不会比玛塔更大，却拥有了自己的领域。领域一般只听说过存在与传奇施法者，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说领域存在与一个战士身上。 莫瑞亚脸色平静，剑尖向下。 “我只是选择了我心灵的方向。” 玛塔猜测这个领域中，原本的物理法则依然发生作用。 她抬起了一只手，果然，熊熊的火焰燃烧起来。 一切东西都在燃烧，天花板，墙壁，地板，武器架所有的一切，都沐浴在烈火的光辉中。 莫瑞亚站在烈火中间却毫发无损。 他微微一笑：“你的火焰四散，却没有烧毁任何东西。想要离开我的领域，你们只能通过我身后的这扇门。除了你自己，没有任何事物可以帮你。” 玛塔一挥手，火焰再次消失了。 她以前所未有的谨慎打量着这个前所未有的对手。在对方的眼睛中，她看到了不可阻挡的决心。这不肯屈服的火焰也正在她的胸膛燃烧。 于是她发动了攻击。 莎尔蒂恩也在同时拔出了腰间的蛇首鞭。 在那一瞬间，莫瑞亚的攻击也开始了。他的短剑如火焰般呼啸着，燃烧着。 祭司们花费了几十年的时间来锻炼自己的rou体，使它适应激烈的对抗。这样即使是在与战士的斗争中，牧师们也不会落在下风。 然而，他并不是普通的战士。 她不知道过去的莫瑞亚是什么程度的战士，但是如果二十年前他就有这个水平的话，那么薛西斯家族或许根本不会覆灭。如果说前任武技长是玛塔见过所有战士中最优秀的一个，天才在加上数百年战斗技巧的积累，足以让他成为撒伦多的战士第一人。 那么现在的莫瑞亚已经远远的超越了他。 超越了技巧、超越了凡人的极限，他施展的是战斗的艺术。如果不是身处这艺术风暴的中间，玛塔几乎要停下来欣赏这一切。 然而，想要打开那扇门，她们非得压倒他，迫使他屈服不可。 从一开始两人就屈居下风，玛塔和莎尔蒂恩跟着对方的脚步舞蹈，莫瑞亚逼迫自己的对手不断退却。 短剑和长鞭相撞又分开，佯攻、突刺，防守、还击。 莫瑞亚以一次横扫挡住了玛塔的攻势，这一次，玛塔的前臂上又出现了斑斑血迹。 没想到这是一是一次精心策划的进攻，莎尔蒂恩趁着这个空档用蛇首鞭缠住了对方的短剑。 战士在毒蛇的嘶嘶声称赞道：“干得不错，玛塔！甚至比我想像的还要好！”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手也丝毫不停歇，他的右手放开短剑，又用左手接住在半空中掉落的利箭，割破鞭子，最后成功地在莎尔蒂恩的肩上划出一道深深的伤口。血从伤口中渗出来，立刻与衣服的颜色融为一体。 玛塔明明身处空地，却感到回到了风雨大作的船上，肆虐的暴风雨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要吞没在大海上摇荡的单薄船只。 她只有屏住呼吸，全力对抗这永无止境的风暴。 突然，一阵痉挛打断了这暴风雨般的攻势。 千钧一发，莎尔蒂恩的脖子也侥幸从对手的短剑之下滑了出来。 玛塔明白这阵停顿的意思，莫瑞亚的盟友死了。 织法者死于暗夜面具和焰匕所有精英的围攻。她们苦苦支撑到现在，终于等到了雅海娜给她们带来的一线转机。 莎尔蒂恩用神术控制了雅海娜，让她潜伏在暗夜王子的身边，利用她的身份挑拨离间，策划许久的阴谋终于在此时得到了回报。 支走织法者原本是调虎离山，如今没想到却成了救命稻草。 莫瑞亚握着短剑站在原地，他的嘴唇仿佛绷紧的弓一般露出一个弧线，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紧紧盯住两人，挤出了一个痛苦扭曲的笑容。 玛塔和莎尔蒂恩对视一眼，手中的蛇首鞭呼啸着向着对手的致命处挥舞去。 莫瑞亚在这样猛烈的攻势前退后了一步，仅仅运用手腕的动作就挡开四面袭来的攻击。 刀光剑影中，玛塔汗如雨下。 这如同灵魂分裂般的剧痛，只持续了一瞬间。他站稳脚跟，不肯再退却半步。他防守的动作只稍稍加大了一点点，但他的还击却变得更加突然，其间还夹杂着佯攻和出乎对手意料的攻击。 “你们值得一个真正的死亡。” 他假装攻向对方的胸口，却在最后一秒钟绕过玛塔的防守，刀锋向上，切中她的手腕。玛塔往后一跃，拼命挡住莫瑞亚的进攻，然而莫瑞亚短剑的落点确是莎尔蒂恩，剑刃划过她胸腔和髋骨之间，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鲜血浸湿了她的袍子。她倒在了一旁的地上。 玛塔一鞭挥向对方头部。这次反击使她勉强站住脚跟，没有被旋踵而来的攻势淹没。 然而，她的身下就是武器架。 玛塔看向横在脖子上的短剑：“既然注定我要带着耻辱死去。那么，在我临死之前，希望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爱过！” 玛塔卒，享年七十岁。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以上大雾。 玛塔看向横在脖子上的短剑：“既然注定我要带着耻辱死去。那么，在我临死之前，希望你回答我的一个问题。” “问吧。” 于是，莫瑞亚看到从未在梦中出现过的那位。 他曾经的爱人、他的主母、他的主人。她那一天当日的衣服，倒在地上。 银白色的发丝散落，珊瑚红的眼睛闪烁着光彩，一串蜘蛛形状的项链挂在脖子上，只比她的肌肤稍浅一些。她穿着紫色的长裙，双眼凝视着他。 那一天，他亲手扼杀了自己孩子，然后派人请主母过来。那一天，她正在迎娶色雷斯另外一位贵族之子。面对前任侍父的邀约，她真是冷淡的可以。 莫瑞亚再次让仆人前往，用的是两个孩子的理由。这一次她来了。相隔很远，在高塔的窗口上，莫瑞亚就可以看到她意气风发的身影。他把两个孩子摆在门口。让她们的母亲亲眼看着她唯一的两个孩子断气。 接着是她的新宠。 最后是女神像，她所衷心崇拜的神明，被亵渎污辱。 …… 莫瑞亚不可置信的上前一步，将手放在她纤细的脖子上。 她窒息着问：“那么，你要再次杀死我么？” 他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道：“你不知道吗？每个人都会杀死他最爱的人。”说着，他双手握紧了那纤细的脖子。 在感受到那双炙热颤抖的双手之时，长矛的利刃穿透玛塔的左肩，顺势穿透了他的胸膛。 原来，他的血并不比别人的更暖一些。 之后，过了许久，一个湿淋淋的身影出现在房间内，气喘吁吁，轻声说道：“真是可惜……” 少许之后，莎尔蒂恩也返回了现实。莫瑞亚一死，领域就消失了。莎尔蒂恩在返回现实世界的那一刻，就给自己施加了一个治疗术，防止因为失血而死。 莎尔蒂恩并没有受重伤，一旦止住血，她俯下身去检视莫瑞亚的尸体，确认他是真的死亡了。 到现在为止，她仍然无法相信这个强大的战士，已经触碰到凡人苍穹的卓尔是真的死了。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玛塔，她竟然仿冒了莫瑞亚杀死的主母的相貌，这不在她们当初的计划中。然而，这大胆的计划竟然凑效了。 既然莫瑞亚已死，她也失去了唯一的利用价值。 必须在返回地下城之前除掉。莎尔蒂恩暗暗下定决定。 仿佛感觉到了莎尔蒂恩的心意，玛塔退后了三步。 接着，莎尔蒂恩听到了背后的呼唤。 “队长大人。” 莎尔蒂恩回过头去，所看到的最后景象是玛塔手里拿着破魔弩，乌黑的箭矢向自己飞驰而来。 她被短剑划开的伤口只是暂时愈合了，在抽搐中再次崩裂开来，鲜血涌出又浸透了脚下的地板。莎尔蒂恩躺在地上着想要说些什么。 玛塔看着她微张的双唇。 是蛛后？是母亲？还是后悔？ 玛塔没有给她彻底表达的机会。她抽出蛇首鞭，绞下了莎尔蒂恩的头颅。 终于，莎尔蒂恩和莫瑞亚并排躺在地上。尚未闭合的眼睛内是慢慢的不可置信。 命运就是这么难以预测。 一个小时之前，莫瑞亚还是这个城市未来的拥有者，拥有强大的盟友，无与伦比的能力以及无限的未来。而莎尔蒂恩是家族的未来之星。 然而，西门城是一个奇迹发生的地方，凡人也是一种需要奇迹的生物， 玛塔走到了书桌之后，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