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两方算计
这三百军士，不过是地方上番的外府军而已，他们都装备了这种劲弩，大唐的其他主力军怎么可能没有？ “千真万确！仆使了不少钱，各方面探得的消息确实如此。羽林军、千牛、金吾以及其他各军平日cao训都用的是以往那种弩具。这种劲弩，只有那三百城门卫装备使用。” “……”赞婆有些迷茫了。 作为葛尔家族的嫡系成员，赞婆参加过无数次惨烈战斗的勇士，他深深地被当日亲身体验过弩箭滋味的手下的描述给震惊了。 射速极快，二三十步居然轻松地射出两轮！弩力强大，近距离射穿皮甲，能贯穿射伤两人！这样的利器，若是被唐军大规模装备，若是再唐吐边境的战场上突然用将出来，必将给吐蕃勇士带来极大的杀伤！ 最让赞婆动心的，是那种弩具弩身小巧，背在身后毫不影响近身战斗，挂在马鞍上也不会影响骑乘，据说重复上弦十分轻松，非常适合骑军使用！……这要是能被吐蕃掌握，那以高原骑兵为主的葛尔家族军队，岂不是将所向披靡？ 无论是高原上的王族还是其他虎视眈眈的部族，都将臣服在密集如雨般强劲的弩箭之下！就算是碰到同样大量装备此弩的唐军，也不至于被单方面的屠杀…… 因此这些日子以来，赞婆千方百计的想要搞到几具这样的劲弩，谁知道找来找去，却得知这样的利器，居然除了那三百地方杂牌军之外，再没其他军队装备。这由不得赞婆百思不得其解了。 攻击明德门守军抢夺弩具？自己又没发疯，就算抢到了能带的回高原吗？偷袭绑架几个军士？那有个屁用，除了当值，谁会随身带着劲弩到处跑？ 如果当真如此，之前因为大唐皇后的斥责和威胁，不得不收敛停止在长安的寻衅，只为了雪耻而散播的，除了同那三百城门军做生死之战而外，再不与其他唐军冲突，倒成了一个机会了。 沉吟片刻，赞婆沉声道： “继续加大在长安街巷间散布，就说吐蕃勇士只跟那明德门的三百武士比斗，之前之所以被他们得手，是被偷袭。吐蕃勇士都是真正的战士，只愿意与之做生死战。只可惜整个大唐，再无敌手，现在连那三百人都被吐蕃勇士吓得缩在城门洞里，不敢应战了。……嗯，就这么说。长安人爱看热闹，并且总是自觉高贵，受不得羞辱。一定要激起长安人的怨愤，逼迫他们应战！快去！” 几个手下连滚带爬的出去了。赞婆伸手握着案几上一个精美的瓷瓶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喃喃道： “有了正大光明贴身交收的机会，在交手时抢下几把趁人不备悄悄藏起两具来，谁会注意？就算怀疑，难不成还能搜身吗？羞辱使者，那岂不是等同宣战了，只怕大唐现在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吧！……劲弩？呵呵，这次本就是有备而来，求亲不成，就要炫耀武力，总要使大唐有所顾忌，令我吐蕃可以放心平定羊同地区叛乱而无后顾之忧。那数百副好不容易买到的大食锁链甲，和数百副马具马甲都在后院的大箱子里呢。那么到时多加几层皮甲，外面再套上大食的锁链甲，马甲也都披挂好，以三百重甲骑兵对阵，弩箭一旦无用，还不是覆灭的下场？” *********** 太子此时已经渐渐从暴怒中清醒过来了。 这一下，却是又悔又急，又是对那不识抬举的家伙大恨。 李义琰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的拂袖而去。 郝处俊含着眼泪，不顾尊卑开口怒斥太子荒唐，见太子如入魔了一般还口口声声要寻那秦都尉的麻烦，要把那女子弄到手，终于也郁郁而去。 张大安苦劝无果，摇着头也走了。 身边就剩下刘纳言和洛州司法参军格希元二人。 这下李贤慌神了，李义琰、郝处俊、张大安这三人对自己又多重要还用说吗？可以说，要是失去了这三位的支持，自己这个太子的势力，基本就可以说顷刻就要土崩瓦解，那样的话，自己还能当这个太子吗？日后还能坐上那个宝座吗！ “怎么办，这下怎么办，寡人不能没有李义琰郝处俊他们的支持，怎么办？……”李贤像个闯了大祸慌了神的小儿一般，一脸惊慌的拉着刘纳言的袖子，盯着他哀嚎道。 刘纳言内心难免有些鄙夷，可这毕竟是太子，还是得好言相劝： “两位相公和张大安张侍郎毕竟都是东宫属官，与殿下一荣俱荣一辱俱辱，殿下只要去给他们成心的认个错，自陈是一时糊涂，被那秦都尉傲慢无礼所激怒这才失态，且承诺不再找他的麻烦，不会把事情闹大，惹陛下天后生气。那么三位绝不会不管殿下的。也就没事了，” “好好好，寡人去给他们认错！认错……可恨啊！为了那个乡野小儿，却要……某好恨！难道寡人堂堂太子，却奈何不了这么个小儿？哎……” 太子心里满是憋屈。 今日一直保持沉默的格希元不禁心中一动。 格希元本是洛州司法参军，官职虽小，其人却颇有才学，尤精经史。这才经人推介，被太子召集，才到长安不久。这些日子都在跟京中好友相聚，不是醉卧花楼，就是纵马天街，颇为春风得意。 此刻见太子烦恼，登时觉得这是自己露脸的机会到了，能为主分忧，力挽狂澜，还怕不能得到今日的太子，日后帝王的赏识吗？ “殿下何必烦忧？……其实，要对付区区一个府军都尉，出了这口恶气，又何必太子亲自动手，就算是要了那皮肤的小命，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格希元面带微笑，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轻捻短须，青衫长袖，恍若张良降世，诸葛再生。 “你！……”刘纳言心中一惊，待要呵斥，可一眼见到太子放光的双眼，一扫之前的沮丧颓废的神态，刘纳言喉咙呼噜了一下，终于没有再说话。 “哦？还请希元教我，怎样才能出了这口恶气？”李贤瞬间将原本从没怎么重视过的格希元当做了希望，一脸期翼的看着格希元。 “殿下可知道，最近市井之中到处传言的是什么？” “什么？快说！” “是吐蕃经过前段时间在长安的多次寻衅，放言大唐再无可与相抗的军士。只盼能与明德门的三百城门卫再做较量比斗，而且，是生死之战！” “哦？那又如何？” “那明德门的三百城门卫，正是这秦都尉带着来上番的府军。先前听殿下说，过几日陛下要宴请在京的各国朝觐使团，吐蕃求亲使团也在其中，众多朝臣都将参加，殿下何不借机促成此事？咱们底下再许给吐蕃那帮蛮夷一点好处，让他们在比斗中……”格希元做了个砍头的动作，轻声狞笑道： “反正也是生死斗，刀剑无眼，其间死上个把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与殿下没有丝毫干系。” 太子一听，皱着眉头来回转了两圈，好似回复了往日的缜密精明。仔细思索实行步骤，得失厉害。一咬牙，面目狰狞的道： “就这么办！不过这厮颇得陛下的宠信，吐蕃的生死战，陛下定会阻止。须得令群情激奋，重压之下，这厮才有机会出现在校场之上。刘纳言，你去，使人散播消息，就说这厮罔顾圣恩，弃国之威仪于不顾，怕死惜命，不敢应战！须传的整个长安人人尽知，让陛下不得不应战，让那厮避无可避。” 刘纳言心中一寒，可自己在太子这条船上，却又不能违抗，一咬牙应诺去了。李贤转过来，已经是恢复了往日的温文尔雅，微笑着对格希元道： “你很不错，很好！不过这事既然是你的主意，那么接洽吐蕃之事就由你去办。跟他们说，定要那秦三郎的性命。除了公主太平下嫁之事耶娘绝不会答应，某也无能为力之外，他们要什么，寡人都应了！” ************ 秦毅哪知道，太子对他已是哪怕勾连番邦也要除之而后快了。 从相王府出来，一看天色还早，登时再也按耐不住对谢清仪的思念。这些日子早就打听清楚了户部谢侍郎的府宅所在，跟亲仁坊近的很，就在西南方斜对面的靖安坊里。 当下骑着马，直奔靖安坊而去。脑子里满是清仪娇美含羞的样子，一颗心也蠢蠢欲动随着距离逐渐接近，这心就越发跳腾的厉害。进了靖安坊顺着坊内的东西大街一路问着到了谢侍郎府宅大门口，到了门子跟前正要请人家通禀一声，却突然想起，自己初次登门，居然空手而来！ 秦毅一拍脑门，懊恼万分。不行不行，初次登门，不留个好印象怎么行！ 本来上次在湖州，自己跟那帮纨绔们打赌就惹得谢侍郎老大不高兴，印象分已经不及格了：鲁莽、不自爱不爱惜自己羽毛名声，这可是告别时清仪跟自己说的。这要是再落个不懂礼貌不识礼数，或者小气吝啬，那自己可真是亏死了。 上午本想和太子化解嫌隙，结果适得其反。这会儿别再惹得秦毅叔父误解加深，那今天可就真的是自己的倒霉日了。 懊丧的转身牵着马，准备去东市买些礼物再来，正准备上马，顺着大街行过来一辆马车，直到身边停了下来。 车帘一挑，一个二十左右大的俊美青年探出身子拱手问道： “这位郎君，可是来我家的？这便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