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离别

    那真是，有如梦幻一般，日复一日的依恋。

    但就算如此，这依恋，也终将被我打破。

    ——能够清晰地感觉到。

    就算不断重复着这个日常，努力将每一分每一秒都化作回忆，这一天终究会来临。

    一九九九年，一月九日，我的身体，开始变得虚弱。

    感觉开始变得迟钝，力量开始变得薄弱。

    还有多长时间呢，死亡就会降临到我的身上。

    我决定离开式。

    ※

    我低下头，想要吻一吻式的唇，但终于还是放弃了。

    ——那会吵醒式。

    我明白，就这样静静地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空能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式。

    最后，将式的容貌深深刻入灵魂深处，我转身向门外走去。

    绝对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绝对不会将式吵醒。

    既然式已经明白，那么再不必说些什么。

    但就算这样，还是有一只手拉住了我。

    我没有转身，也没有继续迈步，只是站在那里。

    ——只能够，站在那里。

    “……你要走了吗？”

    “……是啊。”

    “……你的承诺，没有完成。”

    “……没错。”

    我知道那话语中蕴含怎样的情感。

    我知道，我都知道。

    再也没有谁能够比我还要理解式了。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要回答。

    ——这是，已经决定好的结局。

    “……但就算这样，式也会遵守承诺的。”

    那个……第一个杀的人一定是我的承诺吧，那也就代表着，不再杀人。

    “……好的。”

    除此之外，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明明应该说些什么的，明明应该回答些什么的，但现在，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还需要一个解释，为什么，离开我。”

    “……我希望，留在你记忆中的千野空，脸上带着笑容。”

    正是如此。

    我不希望让式看到现在的我。

    现在的我，一定是带着泪水，带着痛苦的。就算身体已经开始衰弱，至少我希望留在式的记忆中的我，还是带着与三年前相同的笑容，注视着她的。

    为此，我必须离开。

    只要那朵笑容还存留在式的记忆中，她就一定不会孤独。

    “……那么至少，让我哭一会吧。”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式只是将脸埋在我的背上，无声地啜泣着——我想，我的脸上，大概也满是泪水吧。

    “要好好地活下去，就算只有几天也一样。”

    “我会的。”

    “要好好对待自己，不要离开我就变得随意。”

    “我会的。”

    然后是良久的沉寂。在这片寂静之中，我们只是默默流着泪。

    “——最后，让我再看你一眼，让我再吻你一次，好吗？”

    唯独这句话，带着乞求。

    “——我做不到。”

    唯独这件事，我做不到。

    那么这就是最后了。

    式的手渐渐松开，我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砰”的关门声响起。

    那么这就是终末了。

    千野空的一生，就此划下句号。

    剩下的时间，将仅仅作为完成式的意志的傀儡，遵从她的命令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