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惊醒
周渔儿从公主身后冒出来，指着坐的满满的舫舱说道：“原本奴家是要请这位姑娘歇会再取牌的，但这姑娘说认识公子您，奴家便由得她取个根牌，没曾想就中了。” 秦临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渔儿jiejie你去忙吧。”抬头笑着仔细打量公主，越看越觉得她气度不凡，“你要愿坐便坐，我姐弟俩也不会赶人出去的。” 公主大大方方的在秦如玉身旁坐下，轻松的说笑道：“那我可得谢谢秦公子和秦小姐了，不然进得福船来，连口馄饨都没吃便被赶出去，就真的丢脸咯。” “你认识我？”秦临疑惑道。 捂嘴一乐，公主笑道：“现在这个时候，湖阳城能有几人不认识秦公子的。况且秦公子你与母亲有六七分相像，只要是见过你母亲的，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我的确甚像娘亲，可是以姑娘你的年纪，恐怕不会见过我娘吧。”宝珠是在怀着秦临的时候到靠山亭的，之后便未见过外人，公主岁数和秦临差不多大小，除非她在娘胎就开了眼，不然绝无可能见过宝珠的。 公主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案上寥寥几笔，画出一个屈身拾柴的长衣女子，面目虽然没有画出，但其姿态却正是秦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母亲宝珠。见秦临惊讶的表情，公主说道：“剑大师武功高绝天下，不是先天却胜似先天，虎骑一军又正如其主帅性子，做事力求滴水不漏，相比之下神机军可就不那么仔细了，我顺道去了一趟靠山亭，居然无一人察觉，实在是有些儿戏。” 听了公主所言，秦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讶，猛的站起来，喝问道：“你究竟是何须人也！为何特意把这事说与我听！？” 舫中客人多是识得秦临身份的，见其波然而怒，也再顾不着看热闹，草草扒了两口馄饨，便留下钱银而去。 “何必如此动怒呢，既惊了众人，也扫了自己雅兴，且先坐下吧。”公主在秦临姐弟二人戒备的目光中缓缓说道，待秦临坐下身子后，才继续说，“今晚我倒不是有意来告诉你这些，而是真的为了湖阳一绝的馄饨而来，见秦公子也在此，才好意提醒你这神机军虽有守城之便，却无守城之心，让他们去做护卫，难免会出纰漏的。这一点你信不信都好，至于我是何人，看来秦公子还未见到明日观礼的名录，不然就不会有如此一问了。” 提到了观礼名录，秦临脑中瞬间冒出个人名来，“百灵公主！你是川门的百灵公主！” “哦，原来你是看过名录的，这样还得本宫提醒才能猜的出来，看来却是本宫高估秦公子你了。明日之事，唯有祝秦公子一帆风顺，遂了自己的意愿才好，现在舫里空了，本宫便打搅二位，自去别处落座。” 说完公主真的选了个干净桌案坐下，一番言语竟好像只是以外与秦临碰上，说上几句闲话而已。 这时周渔儿也端着三碗馄饨上来，分与秦临三人，在收拾一番桌案后，就又出去忙取牌的事情。 一边用勺子轻轻推开碗中的馄饨，秦如玉一边低声问道：“老弟呀，你前几天说的没错，这丫头的确不是个省油的灯，刚才的一番话，明显就是来者不善呀。” 瞧着老姐将碗中的馄饨搅得天翻地覆的，秦临暗自腹诽老姐又在加油添醋了，自己什么时候说她不是省油的灯了，只不过瞧她不是一般女子而已。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川门是皇室的旁支，这百灵公主料想没什么好心思。湖阳扼守着三江口，让朝廷空有西川这么一个天府之地，成堆的粮草却运不出去。要不是现在漠凉向家已经高举反旗，恐怕朝廷早就开始对付湖阳了。天下七郡，湖阳是最为关键的一处，当年圣祖皇帝，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竟没有定京湖阳。”秦临不懂气数风水，哪知道中州的好处，“说话神神叨叨的，难道这位百灵公主是在暗示什么？不会是靠山亭有什么变故吧！” 一念既起，秦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起身时竟然一步未站稳，膝盖磕碰在桌案上，但是秦临却未有所觉，几步行到公主面前。 “你想告诉我什么，是不是靠山亭出事了！？”秦临大声的问道。 公主朝勺子中馄饨吹了几口气，一口吞下，满嘴的鲜味，回味无穷，待细品过湖鲜馄饨的滋味以后，才抬头看了看秦临，点点头笑道：“你还不太笨，只是过的安逸了，终究无什么经历，长这么多怕是连死人都没亲眼见过吧？如此情况能有现在这般心思，也算是难得了。” 明明是差不多年岁，公主却在老气横秋的教训秦临，而秦临现在心急靠山亭之时，也没空管这些细节，催促道：“我不想知道我是聪明还是蠢蛋，你快告诉我靠山亭究竟怎么了？” “你其实用不着这么担心的，我从靠山亭离开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你母亲只是有些挂念你而已。”公主摆摆手，神情轻松的说道，但是她话锋却忽然一转，“不过，昨日早间时候，从秦府西院大羽楼中，却走了两封飞信，都是向北方去的。一封到了靠山亭，交于洪玄奇将军手中，而另一封则还要远些。” 公主将话只说到这里，转而继续品尝碗中的馄饨，好似眼前站着的秦临只是船舫中的摆设而已。 一封给洪玄奇，一封去了更北，那就是万山郡了！秦临脑中稍微一转，就猜到一些苗头，当时整个身子就空了，脑中一阵眩晕，哐的一声，重重的朝后倒去，砸在空着的桌案上。 秦如玉听着声响，回头就见弟弟晕倒，急忙一拍船板，人侧飞过来，伸手扶着秦临，关切的问道：“老弟你怎么了？” 而秦临现在脑袋就如炸雷似的，轰轰直响，也听不见jiejie的问话，只是自己不断的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见到秦临这幅模样，秦如玉知道老弟这是魔障了，抬手一指点在秦临眉心，让其沉沉睡去，转身一拳不问缘由就打向公主，呼呼的拳风，迅猛无比。 明玉拳之猛，是拳掌功夫中的第一，便是当年败于披挂手之下，也只是输在披挂手精妙玄异，而非刚猛之劲。秦如玉自小习武，于拳法上面甚有心得，而且明玉拳的拳意，正暗合了秦如玉的性子，除了内力不足以外，秦如玉比一些拳法大家来说，相差已经不是很多。 刚猛一拳，公主却未有躲的意思，袖中忽滑出一根短棍，不到一尺长，公主双手一握，左右一撑，那短棍猛然便长，涨到三尺有余，横在身前正挡住秦如玉这一拳。 拳虽未打在身上，但这拳头上的力道还是将公主冲往后滑了数步，将几张桌案抵住了舫舱再得以停住。 要是一般人在含怒之拳没有奏效之后，一般都会暂且停下，问清事情再做打算，但是秦如玉却不是一般人。一拳不行，那我就再一拳，总要打的你满脸开花，那才问你为何欺负本姑娘弟弟。 腿上运气一脚将桌案抽起，合着公主刚吃了一口的馄饨，连汤带水一股脑的朝公主砸去。 公主刚才那招的确有些水准，可她年级在那放着，尚练不得内功，外功也未到极致，与秦如玉的实力差距，可不是靠招式便能找的回来的。见汤水桌案齐齐朝自己招呼，也顾不得形象，就着船板一滚，坎坎避开了这一下。 桌案重重的砸在舱上，引的狗子小翠还有周渔儿三人赶紧进来查看。 狗子一见舫内情形，小临叔晕倒在地，秦如玉盛气凌人的在对打一个女子，不用多说，定是那女子下手害了小临叔，才惹的秦如玉气恼的。害了小临叔，胜过害了狗子自己，从杂乱挤做一堆的桌案中抄其一个，狗子仗着自己双膀力大，直接将桌案当大枪使，一抬手就朝公主拍去。 就在这时，狗子忽觉得脑后一凉，自己双臂上的力道不知怎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别说是伤人，便是举着这桌案都吃力。 原来刚刚打斗的吵闹声，不但将狗子他们引来，一到听声进来的还有李子和关长老。 公主刚刚打滚避开秦如玉一击，秀发散了不少，垂落下来，看着很是狼狈。关长老二人心中咯噔一下，顿时惊恐，公主身份何等珍贵，只在天下二人之下，现在受了惊吓，实在是己人该死。 一搓双手，关长老手掌忽的变得碧绿，这便是要出手取人性命了！ “住手！”“住手！” 两声住手，一前一后紧跟着响起。 开始那声是公主说的，而随后则是悠悠转醒的秦临见势不好，赶紧出口阻止。 有公主命令，关长老自然不敢放肆，收了掌力，侧身护在公主身旁。 见秦临如此快的醒来，秦如玉小声的问道：“你刚刚怎么了，好好的就魔障呢？我闭了你的顶上大xue，你起码要睡半个时辰的。” 看着公主的狼狈样，秦临就知道老姐刚刚是如何着急了，小声的解释道：“刚刚猜出靠山亭有变，我一时失了心智，所以才会魔障的。至于如此快速的醒来，却是那口先天之气的功效。” “靠山亭有变？怎么了？”秦如玉刚才虽然听了老弟与公主的对话，可是只知道有两封飞信去了北边，至于是什么事，她倒没猜出来。 此刻人多嘴杂，秦临不好多说，只是给了老姐一个眼神，示意她一会细说。 转身面对公主，秦临一抱拳，说道：“不管你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件事，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刚刚家姐一世因太过关切小弟，所以一时心急，还请公主不要见怪。打翻了公主你的馄饨，我一会自会遣人送去的，这里我还有事，公主先请回吧。” 福船虽然不是秦临所有，但是由他下了逐客令，还是算数的。 轻轻将秀发拢上，公主笑着说道：“如玉小姐性情豪迈，正如其诗词一般，本宫自不会在意。秦公子你所言不错，我川门告诉你此事，的确是有所目的，所以你也不必谢本宫，只要知道各为其主就行。接下来你要怎么做，本宫大约也猜的到，且再送你一句，若想成事，别忘了同道中人。” 说完公主转身就走。 “同道中人？”秦临暗念一句，一时没想到公主所指何人，便出口问道：“你既然说了，为何不说清楚点！” 迈步朝外走去，公主只是摇头，却不答话，待她行到船头时，却忽然转身，笑着说道：“一会送馄饨来，我可要两碗。” 出了这件事，周渔儿干脆闭了船舫歇了生意，狗子和小翠一起，将舱中打扫一番。 秦临静静的坐着，始终未想出同道中人指的是谁，看得秦如玉是暗暗着急，几次跳脚。 “我说老弟你别在这苦想了，靠山亭那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说呀！” 狗子也在舱内，一听靠山亭出事了，赶紧往跟前一凑，着急的问道：“小临叔，亭子里怎么了？大伙都没事吧？” 叹了口气，秦临沉声说道：“我从未想过秦易将会如此之狠，一计连一计。刘叔北上万山郡，破了他用我为诱饵，刘叔为刀，击杀东院佛爷的打算。他便让我认祖归宗，好继续逼迫东院夫人，虽然现在不知他有和手段可以对付先天高手，但总不会是做无用功。我原本准备将计就计，上了高台后，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下血誓，断了与秦府的关系，也免得秦易将总是拿我谋算。可是没曾想他竟然要拿人命威胁我！！” 说了这么多，便是秦如玉也已经猜出了那俩封飞信是做什么的，惊呼道：“不会吧，父亲再怎么薄情寡义，那也是一方诸侯似的人物，若是做出杀妻逼子的事来，定然遭天下人唾弃。这事会不是刚刚那公主胡乱说来骗你的？” “不，应该是真的，这些天我一直在无端有心，总觉得有些不安，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就是这件事。试问像你我父亲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有如此大的疏漏，肯让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认祖归宗呢？他明明是清楚我的性格的，当然作态给东院夫人看，却忘了这一切也落在父亲的眼里。到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早就打算拿靠山亭之事逼我了。是的，以他湖内侯爷的身份，的确是不能做出杀妻逼子的事情来，可是jiejie你别忘了，飞信一共是两封，其中一封是去了万山郡的。匪犯湖阳，杀戮靠山亭，神机军措不及防，被其得手！如此一来，天下只道神机军疏忽，万山匪胆大，却无他半点干系！！！”秦临愤怒的咆哮着，他此来湖阳，本是想彻底摆脱秦府，好让靠山亭众人不再置身危险之中，哪知道此番举动，却将乡亲送到了最危险之地。 秦如玉惊讶的说道：“引匪前来，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的，难道父亲早就知道你要来湖阳城了？” “若想拿靠山亭众人性命逼我，其实用不着如此麻烦，，这次我大约只是顺带而已，他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要染指万山郡。我来不来湖阳城，其实无什么区别，他大可以派人去接。狗子你也不用太担心，起码现在大家都应该是安全的，是生是死，与山匪其实无什么关系，仅仅是幌子而已。只要我可以老实的认祖归宗，那大伙就无事了。”秦临低着头说道，眼看自己的计划落空，秦临感觉自己就好像成了孙猴子，死活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瞧着秦临失魂落魄的样子，秦如玉也跟着忧心，明天弟弟要是真敢认祖归宗，佛爷是肯定会出手的，到时候在先天高手之威下，就算秦临拿着那口先天之气拼命，也是无用。而要是不认祖归宗，靠山亭众人的性命势必就去了，其中有秦临的母亲，狗子一家，还有许多看着秦临长大的乡亲。 前是悬崖，后是火山，所有的通路都被封的死死的，想要逃出升天，除非是要填平悬崖，熄灭火山才行。但是这火山，这悬崖是父亲秦易将布置的，又岂是那么容易.......秦如玉脑中忽然一闪，想到个办法。 “有了，我有办法了，我们去找我娘帮忙！！她不想你进府，就不能对靠山亭的事情坐视不管！让你在开湖宝日，那么多人面前发誓永不进秦府，不但是你的心愿，也能去了我娘一桩心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和我娘所要面对的都是我父亲，那你现在和我娘就是一路的，也就是那丫头说的同道中人！”秦如玉紧紧的抓着秦临的肩膀，大声的说道。 区区几句话，就像炸雷一样在秦临耳边炸开，让他的心思豁然开朗。 对呀，为什么不去找东院夫人呢，反正自己又不想进什么秦府，那么自己和东院夫人就不应该是敌人，而是朋友才对。以她可与秦易将分庭抗礼的势力来说，没准真的会有办法。 秦临一直以来，在潜意识中都将东院夫人当做敌人，现在忽然想通了，才发觉事情原来还有转机。 “走，我们去找你娘！”秦临如是对jiejie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