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客栈
杨靖大摇大摆地走进县衙,说真的,这县衙实在是令人不堪入目,总觉得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塌似地。杨靖笑道:“我还是换个地方住吧,这县衙以前也不知道冤死了多少人,在这里总觉得不舒服。”沈春笑道:“大人,今天晚上你也去享受享受。离这里不远有一个宅院,宅主是一个大财主,刚才趁着混乱逃走了。你今天晚上就去那住吧。” 杨靖从未进过深宅大院,心中颇为好奇,说道:“好,我就去见识一下大户家的富贵。”来到那宅院,那宅院果然不错,雕梁画栋,假山凉亭,走廊曲折,溪水环绕,竹林小湖,群花斗艳,简直是美如画卷,身在其中,竟如进了仙境一般。杨靖笑道:“温柔乡乃英雄屯,古人诚不我欺。”那个带路的破寇军说道:“这只是范永斗家的三管家范林的老家住宅,那范家才是真正的殷实之家,里面的布置是我们这些泥腿子所想不到的。” 杨靖虽然知道范家等山西大户与鞑子做生意,富可敌国,但也没料到,范家的一个管家就如此富有。暗暗咂舌之余,又不得不大骂范家的无耻卖国。 走进内宅,虽然范林家人慌乱中逃跑时已经带走许多金银珠宝,但破寇军攻城速度太快,范林的家人能拿走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是留在了宅中。杨靖没顾的查看这些珍贵之物,随便洗漱一番,便走进卧房睡觉去了。这连续三天的打仗,可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的。 第二天上午,杨靖才从丝绸锦被中醒过来。一方面是因为太累,另一方面是因为这软床丝被太舒服,杨靖不愿意起床。刚穿好衣服,外面守卫的亲兵听到声音走了进来,说道:“大人,王营长让你今天好好休息,说让你放心,该做什么他都知道。”杨靖听了,笑道:“好,我今天什么也不干,彻彻底底的休息一天。”说着就走出了门。来到后院的湖边,见足有五十多个男女,男的有二十个,大多是老弱。女的有三十多个,或高或矮,或肥或瘦。 那个亲兵见杨靖满脸奇怪之色,连忙解释道:“大人,这些人都是范林的下人。范林带着亲信家人都跑了。这些人体力弱,又不是范林的亲信,没有车马,跑的慢,被我们截了下来。”杨靖点点头,说道:“截他们干什么?都放了吧。”那个亲兵点头称是,跟着杨靖来到那群人面前。只听杨靖说道:“我又不吃人,你们不用慌张。都回家去吧。” 那些人先是满脸欢喜,接着就是愁眉苦脸。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人说道:“这位当家的,求你让我们留下吧。别看我们老的老,弱的弱,但什么活儿都能干得了。”杨靖笑道:“我让你们走,也是为你们好。你们不回家,留在这儿当奴仆有什么好的?” 老人跪倒在地,说道:“当家的,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只要您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什么都可以干。”其他人也纷纷表态。杨靖好生为难,说真的,他实在不愿留下这些人。这倒不是杨靖狠心,主要原因是他对这些人不放心。虽然自己的亲兵说这些人都不是范林的心腹,但是,是人就难免有些怀旧之情,这些人中一旦有人怀念旧主,对自己和破寇军不怀好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俗话说家贼难防,杨靖对这句话是深以为然,他不能不做提防。可不收留这些人吧,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女老弱,杨靖又实在是下不了那个狠心。 那个老人见到杨靖满脸的踌躇之色,马上就明白了杨靖的想法,说道:“大人,只要您能够收留我们,我等绝对会对大人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杨靖见老人看出了自己的想法,笑道:“老大爷,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你们了。”说完,对旁边一个亲兵使了一个眼色。那个亲兵领着满口道谢的众人安排事情了。 王忠到新兵营当营长后,由一个叫周和的亲兵接任了亲兵队队长。等众人离开,杨靖对周和说道:“周和,咱们去定襄城逛一逛,看看这定襄的风土人情。”周和笑道:“是,我就跟着大人逛逛,长了这么大,我这还是第一次进县城呢。” 杨靖和周和二人走在定襄城的大街上,当真是处处新鲜。由于昨夜破寇军大肆攻城,现在定襄城中一片萧条,绝大部分人都不敢出来做生意和走动,只有如果不做生意就要挨饿的人才大着胆子出来。就是如此,杨靖和周和二人也是眼花缭乱,什么小玩具,什么杂耍,二人都看的滋滋有味。中午,二人来到一家客栈,在大堂中坐定。 二人从未在客栈中吃过饭,都不知道应该如何点饭。杨靖虽然说过书,但那是在茶馆儿,并不是饭馆儿。二人互相瞪视了一眼,还是周和先说话了:“大人,不,杨公子,咱们应该吃什么?” 杨靖哪里知道,他尚未答话,一个店里的过来说道:“二位爷要什么?咱们这里主食,小菜,好酒皆有,二位客官尽管点,小店准让二位爷满意。”杨靖听了,心道:今天好不容易得个空闲,就吃顿好的吧。说道:“小二,那就来一斤牛rou,两个大饼吧。”说完,看向周和。周和说道:“行了,就这些吧,再多就吃不了了。对了,再来两斤清酒。”他们二人出生乡野,哪里吃过什么好东西,以为他们刚才要得就是世间最美味的东西了。 店小二本来见二人穿着不错,原以为他们会点些名贵的东西,没想到却只要了这些,心中甚是看不起。不一会儿,牛rou、大饼和酒都上来了,杨靖二人话没多说,埋头吃起来。二人一边吃一边听邻近几桌的人说闲话,觉得大为有趣。
忽听一人说道:“你们知道吗?听说今天土匪,不,破寇军在县衙外面贴了一张告示,说让人揭发为非作歹之辈,破寇军要为良善之人做主,惩罚恶人。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 杨靖和周和听到有人说起了破寇军,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想听听定襄县的人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等人的。扭头一看,说话的身穿白色儒袍,面带稚气,比杨靖稍微大了点儿,似乎是一个书生。 另一个同桌的蓝袍书生接口道:“这还不是做一个样子,你以为这是真的啊。惩治恶人?笑话,土匪能惩治什么恶人。他们发一张告示,就以为自己能欺瞒百姓了?”周和听了这话,心中大怒,就要站起来发作,杨靖连忙把他拉住,冲他摇摇头,让他稍安勿躁。 白袍书生小声道:“兄长,禁言,要慎言,这话要是被破寇军听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说不定是要杀头的。”那蓝袍书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唉,你说咱们怎么这么倒霉,刚进定襄没几天,就碰到了土匪作乱。那个什么定襄县令、守备统统是脓包,要是让我守城,岂会容得土匪猖狂。” 白袍书生赶紧拉住他,急声说道:“卫兄,小心祸从口出,这些话,岂是现在说得的?”那个姓卫的书生说道:“怕什么?孟子曰:舍生而取义者也。死有何惧?”那白袍书生还要再劝,杨靖站起来说道:“说得好,不愧是读过圣贤书的人。我也甚是看不过破寇军的胡作非为。” 那蓝袍书生见杨靖赞同自己的观点,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朗声说道:“好,这世上果真还有君子。这位兄台,你我干一杯。”说着便举杯便饮,杨靖也拿起酒杯一干而尽。 这时,客店里已经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两个疯子吓呆了。现在破寇军尚在城中,二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大骂破寇军,当真是胆大包天。杨靖毫不在意地说道:“这破寇军一无是处。叫花子组成的一群土匪,竟也敢占据定襄,这是欺我大明无人乎?” 卫书生也拍案叫道:“痛快!土匪就是土匪,竟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替天行道。如果土匪都能够替天行道,那还要我们儒门子弟干什么,还要我们东林党干什么?天道?土匪们懂得什么叫天道吗?大言不惭,无耻之极。” 杨靖连声叫好,不顾周和目瞪口呆的眼神,继续说道:“破寇军在城外搞什么减租减息,与民夺利,还大倡法制,哪有咱们儒家以仁治国的风范。”蓝袍书生拍掌符合,道:“世道败坏,破寇军以为自己讨好了泥腿子就能在定襄站住脚了吗?简直是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