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小科员咸鱼翻生 龙长兴临阵换将
龙长兴二人回到县府的时候，各科的头头脑脑已经聚在办公楼前，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几辆公务车也并排停在门口，打着火随时准备出发。鲁耀祖快走几步，挤进人群中，笑呵呵地跟大家打招呼。 众人见龙长兴走来，都主动围拢上去，点头哈腰地向他问好。军事科的赵宇亭回禀道，车辆都已经备好，只等县长的命令了。龙长兴看着他们对此事的积极态度，心里还比较满意，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赵宇亭立刻招呼大家上车，准备一同前往东门迎接。龙长兴特意把商业科科长叫来与自己同车，以便路上咨议些问题。 其实，以龙长兴的管用的军事思维，商业上的事情他是门外汉。但龙长兴不是没头脑，他经常是现学现卖，而且他超常的记忆和举一反三的能力，还会让人刮目相看。因此如果是不知底细的人，往往会把他当成行家里手看待。 问题不多，却把商业科长问得有些挠头。龙长兴只简单地提出两点：第一，东成的商业振兴需要什么；第二，东成的商业能为考察团的投资带来什么。在龙长兴看来，这是很基础的问题，不然东成凭什么能吸引考察团的目光。难道说就靠着穷山恶水的原始面貌？ 商业科长是个旧衙门的官僚，除了每日例行点个卯，处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外，对这些东西却摸不到脉门。因此，龙长兴话音刚落，这家伙脑门儿上就已经见了冷汗，断断续续地说了些冠冕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到点子上。看着龙长兴越阴越黑的脸色，商业科长可算是急中生智，赶忙把自己的挡箭牌推了出来。他力荐了一个手下，商业科一个名叫吴顺的人，说他是留过洋的，一肚子学问。 龙长兴气不打一处来，一面厉声呵责他为什么不早说，一面命令司机立刻停车。迎接的车队就这么突然之间在东成的大街上停了下来，引来路人一阵阵好奇的目光，纷纷议论东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车队后面的人也很好奇，都摇下玻璃向前看去，只见商业科长灰溜溜地从龙长兴的车里下来，也顾不得脸面，直奔回县府的方向跑去。 把他赶下车后，龙长兴皱着眉头问道，“耀祖，这个吴顺我怎么没听说过？”他这一段时间事儿赶着事儿，所以下面的一些变化他不太清楚。 鲁耀祖轻轻哦了一声，随即道，“县长不认识他也不为怪，这个吴顺是一年前来县府上班的，因为为人孤傲，自命不凡，所以商业科的人都跟他不搭搁。后来，科长看他也不顺眼，就让他去管档案了，因此也很少在场合上看到他。” “那这个吴顺可是有真本事？”龙长兴在用人方面很有一套，只要是有用的，他绝不会放过。 “这个职下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听说他是东成白家门里的外甥，早年留学过日本，后来因为家道中落，盘费无以为继，这才回国，投靠了外祖家。他商业科的工作也是白家人推荐来的。”鲁耀祖对县府的人事掌故非常清楚，因此也成了龙长兴常常咨询的对象之一。不然，凭鲁耀祖的经验和阅历是不可能在龙长兴身边做这么长时间的。 “原来是这样，”龙长兴叹道。 “吴顺还有个有趣的事情，”鲁耀祖炫耀道，“去年他刚到县府时，商业科的人听他叫吴顺，都打趣他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吴顺不就是事事不顺嘛！因此科长后来也说他来商业科不是什么好兆头，名字叫的就不吉利。” “蠢货，酸腐，”龙长兴有些抱不平道，“这名字时爹娘给的，姓氏是祖上传下来的，有什么了不吉利的！只要他有本事，那就事事顺利了！” “是，谁说不是呢！”鲁耀祖附和道。 两人说话的工夫，商业科长已经打了个来回，带着吴顺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龙长兴摇下车窗，看了看吴顺道，“小吴，上车！”车门打开，吴顺恭顺地上车，坐到副驾的位置上，沉默不语。 商业科长拉开车门也要上去，却被鲁耀祖一句话给打发了，让他到后面的车上找位置，不然就可以先回去等候了。临了还给派了个差使，让他到泰和去招呼那些先到的士绅。 车队又开始缓缓地前进。吴顺自从坐到车上就满身不自在，他不知道今天为什么县长点名要见他。路上虽然问了科长几次，可科长都没有解释清楚，只说是等他到了就明白了，让吴顺以后记着科长保荐的人情就行了。 龙长兴最先说话，他两臂横在后座的拷贝上，身子后仰着，微睁着双眼道，“小吴，知道今天为什么让你来吗？” “职下糊涂，县长有话明说就好，”吴顺按捺着慌乱的心情，微微转过头说道。 “听说你以前在日本留过学，学的什么？”龙长兴随口问道，却没有解释刚才问话的原因。 “回县长话，职下只在东京都立第一商业高等学校呆了两年，后来就……就……回来了。”吴顺有些结结巴巴，似乎不愿触及往事。 龙长兴大手一挥道，“回来就好，虽说东成不是生你的地方，可也算是你的第二故乡，毕竟你是身上一半也流着东成人的血，听说令堂就是东成人，对吧？” “县长连这个也知道？”吴顺瞪大了眼睛。 “诶——”龙长兴实话道，“我也是刚刚听耀祖说起，才知道咱们东成还卧着你这条龙，呵呵！”他对待有本事的人从心里尊敬，不论是哪行哪业的，因此龙长兴这一方面还算是开明。 吴顺有点架不住了，忙谦虚道，“县长谬赞了，您和耀祖兄才是龙呢！我不过是跟在您后面沾上些光罢了！” “看看，你们这些留过洋的人就是不一样，”龙长兴拿食指指点着鲁耀祖和吴顺二人笑道，随即转入正题，“好了，咱们闲话以后再叙，眼下老龙有两个想请教二位。” “县长，我就免了吧，这事儿你还是得问吴顺！”鲁耀祖知道他要问什么，而他也对此并不在行，因此忙笑着摆手道。 “好，那就不为难你了，”龙长兴拍拍坐在身旁的鲁耀祖，接着问吴顺道，“今天找你是有两个问题想了解一下，一是东成商业需要什么，二是这次考察团来，是要在东成投资，咱们东成能给他们什么。这两个问题解决了，考察团的事情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吴顺听了龙长兴的话，心里大为震惊，以前只知道龙长兴不学无术，只会靠投机钻营捞钱，没想到今日竟然问出这么有水准的问题来。因此吴顺稍稍梳理了下思路，缓缓开口道，“县长这算是问到了点子上！”他无意间送上了一个马屁，拍得龙长兴有些自得，接着又讲到，“依职下拙见，这两个问题其实是一件事情的两面，若是考察团不能给我们需要的，要他们来也是白来。若是东成不能给他们些甜头，那即使请也请不动他们。”吴顺咽了口唾沫，润润嗓子，暂停了分析，想看看龙长兴的反应。 龙长兴将双臂收拢回来，微微侧耳前倾，显出极大的兴趣，催促道，“小吴你接着说，接着说！” “是这样的，近来职下仔细地翻阅了一些资料。当前东成最不缺的就是土地，无论县城还是近郊，荒地相当多，初步估算仅仅泷河沿岸的荒地就有三千亩之多。这就是咱们能给他们的一件重礼。而且这几年外面兵荒马乱，许多地方生意根本做不下去，而东成地处偏远，几次大的战乱都没有祸及此地。而且这几年在县长治理下，周边匪患消减不少，东成相对安全不少，算是乱世中的一块世外桃源。这是第二件重礼。” 龙长兴听得津津有味，完全被吴顺的话吸引住了，面含期待地盯着吴顺。只听吴顺又讲，“如果说东成缺什么，那就只有一样，技术，新技术。当然新技术是要靠机器来实现的。考察团只要能把外面先进的生产设备带进来，靠咱们东成人的聪明才智，掌握些先进技术那也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吴顺说得兴起，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还想继续说下去。就在他微微移动目光之时，却发现鲁耀祖正向他使眼色，于是赶忙收住话头道，“以职下所学，也只有这些了，不知道这其中有用的究竟有多少，呵呵！” 他今天异常兴奋，来到东成县府一年多，除了干些杂活就是躲在档案室里看资料，实在是让他觉得憋闷，一身抱负无从施展。在他看来，今天算是遇到明主了。 龙长兴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他细细咀嚼着吴顺的话，又回想起孟怀玉所说过得一些事情，忽然之间感觉脑子里清明了许多。 车里三人接着便是笑语不断，龙长兴的大嗓门更是隔着车窗传了出去，让后面车里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只道是龙长兴今天心情大好。 又过不多时，车队停在东城门前，一字排开，龙长兴等人从车里出来，长长地伸个懒腰。看看城门外面，还没有考察团车队的影子，所有人都翘首企盼。 龙长兴点上大烟斗，抽了一袋烟工夫，便听到有人呼喊道，“来了，来了！”他赶忙把烟斗里的火灭了，磕出灰烬收在口袋中，随着那人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行六七辆轿车向着东城门方向驶来。他走到吴顺身边，低声道，“吴，这次考察团来，谈判上你是主角，一定要给我表现好！回头让老科长退下来，你就接他的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