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老东家闲话生意 白启丰存心不良
孟远山同样是一个潜心研究酿酒工艺多年的人，也同样清楚水质对酒的品质的重要性。对于酿酒，传承下来一种说法叫做“七分水三分料”，水质若不过关，即便原料和工艺如何到位，那也无法酿出天下一品的好酒来。 因此他急切地想要看到儿子口中的上等水源，竟然把旅途的奔波劳累忘得一干二净。他腾地站起身来，拉着孟怀玉和马福全两人就要往外走。 孟怀玉很了解父亲的脾气，反手拉住他，笑道，“爹你慌什么，再说那水源地又跑不掉，早点晚点不一样吗？你看这都已经天过午了，想必你们路上也没吃什么东西，还是先在家简单垫补点，你看这样好不好？” “好，好，”孟远山哈哈一笑，突然对自己那种急不可耐的样子感到意思尴尬，“这还真把肚子的事儿给忘了，怀玉，现在厨房有什么吃的，赶紧的端上来，吃完了陪爹去看看！” 孟怀玉对父亲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马福全则在一旁笑而不语，梅妮儿听到孟远山的话赶忙答应着，拔腿便往厨房跑去。 来到厨房一看，中午剩下的饭菜已经不多了，梅妮儿看案上还放着一块儿咸rou，便抄起菜刀来，三两下就切成了薄薄rou片儿，在盘子里满满地码了两层，就着热锅蒸了一会儿。等她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孟远山已经洗盥洗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青灰色粗布裤褂，满面红光地跟孟怀玉正商量着什么。 二人看见梅妮儿端饭过来，忙伸手去接。梅妮儿一边高兴地笑着说“不用”一面麻利地把饭菜碗筷摆放停当。怀玉笑着打趣道，“哎呀，有个能做饭的女儿真是不错，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就能吃口热的，这日子真是太滋润了！要是再能喝上两口，那……”怀玉故意没有把话说完。梅妮儿这边已经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赶忙应声道，“爹，你等着，我立马给您烫酒去！”梅妮儿话未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却被孟远山拽住了，指着孟怀玉道，“别听他胡说，净会支使人，要烫也是让他去，梅妮儿你做这儿！” 孟怀玉坏坏地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儿，没有吭声也没动地方。梅妮儿乐呵呵地望着孟怀玉，接着孟远山的话道，“爹，你不知道呢，他没事儿就让我给他捶腿捶背的，使唤我的次数可多着呢！” “瞧瞧，少东家，这回小丫头可有地儿告状了！”马福全在一旁凑热闹。孟怀玉用食指关节敲了下梅妮儿的脑门儿，佯怒道，“行啊，有了撑腰的了，看看爹走了以后怎么收拾你！” “行了，行了，你们俩就别闹了！”孟远山看着小儿女之间的玩闹，心里也舒畅的很，但还是忍不住要开口训导一番，“都有点正经样好吧。对了，你们吃过没有？” 孟怀玉绷着脸憋着笑道，“没吃，马叔你也没吃呢吧？还记得不，咱们说是要吃梅妮儿做的菜呢，都等了一上午了，也没见着！” 马福全附和道，“对对，是说过这话儿，可这中饭也不是梅妮儿做的啊！真没想到丫头这刀口的功夫不错啊，你看这rou片切的，啧啧！” 梅妮儿抢过话去道，“哼哼，做了也不给你们吃，只给我爹吃！”一边用筷子夹起两片咸rou放到孟远山碗中，“别听他们的，中午他们都吃得肚子滚圆滚圆的了！爹，你吃！” 孟远山夹起咸rou，放在嘴里嚼了几下，微微皱了下眉，随口轻声问了句，“你们每天都吃这个？” 马福全脸上倏地没了笑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听梅妮儿娇声道，“对啊，我哥说了，只要酒坊开张后能够一帆风顺还有日进斗金什么的，那咱就天天吃rou呢。可惜我来了这些天，今天也还是头一次吃到呢。如果不是看马叔他们这几天辛苦，估计这块咸rou要放到过年了！” “别胡说啊，你来的那天可是吃了rou包子的！”孟怀玉脸色微变，但听完梅妮儿的话，立刻又缓和过来，继续佯装调侃的口气。 马福全听完这兄妹俩的话，心头一下舒展开。孟远山察觉出三人瞬间的异样，咽下口中的饭，语重心长地说道，“梅妮儿还有福全兄弟，别怪我老头子多嘴。其实你们可以去孟家沟打听打听，咱老孟家不是那种扣扣索索的人家，也不稀的在伙计们的嘴里省下钱粮来。咱这买卖虽说是要开张了，不过那也是刚刚起步，眼下还没多少进项。咱们手里的那点活泛钱得先紧着柜上支应。只有咱们的买卖真得好起来，大家才能温饱无忧。咱这日子还得细着盘算，得往长处过，你说呢，他马叔？” 马福全听老东家这么说，知道刚才自己的那点脸色已经全被他看在眼里，而且人家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当伙计有当伙计的本分，就该跟东家同心同德，这样大家才能处的长久，也能互相收益，于是诚恳地应声道，“老东家说的对，是这个理儿呢！过日子可不能像老鼠肚里磨香油，还得细水长流不是？” “哎，福全兄弟这话实在，呵呵，”孟远山笑着抹抹嘴道，“好，我吃好了，咱们这就去瞧瞧吧！” 白启丰手里拿着大红的请帖，翻开看了两眼，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眼睛里透出一道凶光，恶狠狠道，“这个乡巴佬，恁地不识抬举，敲打他还是不够！” 送帖子过来的下人看着主子恼怒的脸色，陪着小心小声问道，“老爷，不然我派人去回了他，咱们不去就是了！免得看着堵心。”说完转身要走，白启丰叫住他指着桌上的请帖道，“慢着！这个你收起来。去，为什么不去？这样，明天你带人去，一定要想尽办法给我好好羞辱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一定要让他在东成永远抬不起头来！” 下人把请帖收进怀中，谄笑道，“老爷您就放心吧，我这就去找人！” “好，明天我就远远地看着你们给我演一场好戏！去吧！”白启丰把手一挥，那人赶忙知趣地退出房门，顺手把门掩上。 白启丰掸了掸手，摸起案上的两枚核桃把玩起来。他微微闭目，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似乎并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默坐了片刻，白启丰忽然睁开双眼，大声喊道，“来人！来人！”立刻便有两个在房外听差的下人推门走了进来，恭敬地问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去，马上去把黄蛤蟆找来见我！快去！”白启丰不耐烦地说道，“顺便让他把东西带过来！就这么说，黄蛤蟆知道怎么做，快去！” 两个下人听了赶忙推门出去，到街上去寻外号叫做黄蛤蟆的人。说起着黄蛤蟆，东成人也都知其名，算是东成县里有名的无赖，是个人人见了都恨不得躲着走的主儿。他没别的本事，但他的讹诈手法却是花样百出，令人防不胜防。因此虽然他向来好吃懒做，手里却从不缺钱。 白启丰家的下人在一间赌馆找到了正兴致勃勃的黄蛤蟆，那两人见他时，这家伙正在声嘶力竭地喊着下注。他们也不着急，倚在旁边等着黄蛤蟆赌完这一局。台面上已经有不少闲家下注，都盯着庄家的手，只听庄家一声大喊，“六点小——”一面把包括黄蛤蟆在内的几人面前的筹码收了过去。黄蛤蟆啪地拍了下赌桌，骂道，“真他妈手臭！我明明是要押大的，这手就是他妈不听使唤！”接着狠劲儿地把右手手背手心反来复去在赌桌上摔。眼看自己面前的筹码不多了，黄蛤蟆消了消气儿，拿手一搂便全部扫到自己的衣兜里，准备换个台子再试试运气。 黄蛤蟆刚一转身便看见白启丰家的的两个下人，他倒没在意，那两人却夹了上来。一人一边架住黄蛤蟆的胳膊道，“黄蛤蟆，白老爷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另一人接着道，“看来你今天够背的！走吧，出去转转运再回来，兴许就有得赚了！” “二位稍等，稍等”黄蛤蟆有些不耐烦，“你们两个松开，你们让我赌完这最后一把，一把定输赢，赢了哥哥请二位喝酒，输了扭头就跟你们走，成不？” “黄蛤蟆，你还涨了行市了？”其中一人不满道，“我家老爷要是等得不耐烦了，怪罪下来，看我们哥俩怎么收拾你！少他妈废话，赶紧走！” 这两人架起黄蛤蟆就往门外走，黄蛤蟆大叫道，“成，老子跟你们去还不成吗？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另一人笑道，“怎么着，想通啦？” 黄蛤蟆整了整衣服，并没有答话反而问道，“二位，白爷就这么让我去？他还说什么没有？” 两人想了下，不约而同道，“让你带上东西！” 黄蛤蟆古怪地笑了一声，“这就对了嘛，二位先回吧，先回！我回趟家，取了东西就去白府！” 其中一人戳着黄蛤蟆的胸口道，“蛤蟆，别跟老子耍花样，快去快回！老子要挨了骂，你也一块跟着吃瓜落，知不知道？” “得嘞，您二位先走一步，我前后脚就到！”黄蛤蟆转身往家中跑，一面留下这句话。 那二人看着又矮又胖弓着身子一溜小跑的黄蛤蟆，一阵嘲笑。路上其中一人问另一个道，“老爷让黄蛤蟆准备的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劝你别问！”另一个道，“小心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问话的人一绷嘴唇，一面点头道，“是，不问，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