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船起帆扬却不归
那天的吵闹声持续很久，直到叶晓奇睡去，也没能停歇。不过第二天启程，也似乎没什么影响和变化，还是临海客栈，还是掌柜老板娘，还是一样拥挤的人潮。就这样，叶晓奇便随着爷爷跟随祭祀人群出发而去。 后来的日子更加简单了，叶晓奇跟着爷爷随着人群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到了海边。叶晓奇甚觉吃惊，因为这三天来大家的速度，便是他一条腿也能赶上。 在海边已经没有客栈居所了，包括烟尘郡的道士都需在海边露宿。虽然其实是可以搭一些帐篷，但是据说这样不能显示虔诚，龙王将会不高兴，祭祀的效用便也会差很多。 于是数千年来，从来都是这样，在祭龙王的前一日露宿于野，沐浴在天地之间。接着在第二天也即是八月十八日这天出海祭祀。 而叶晓奇跟着爷爷就睡在村里的渔民中间，叶晓奇看着天上繁星，默默数着，摸摸怀中的小珠子和木剑跟一起放着的一只冰糖葫芦，轻轻地就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笑。如果此时叶晓奇醒着，一定能够看到这颗小珠子在夜幕中缓缓发着青光，不过木剑却略有些淡淡的血红光芒。爷爷凝视着小珠子和木剑，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更似乎在抉择着什么。 这个夜里，人群居然很是安静，除了轻微的鼾声，居然没有一个人大声喧哗。而叶晓奇也睡的很深，只是却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一会在大海中尽情游玩：一会在天上御剑遨游，便是纵情山水，风流倜傥而拯救苍生。 可就在他肆意于天地大海的时候，爷爷走来了，一言不发，就走着，露出陌生的眼神让叶晓奇很害怕，他想喊，可是嗓子却似乎哑了。然后便慢慢地走了过去，叶晓奇却是怎么也拦不住。 接着，沈小依过来了，也默默走着，和自己擦肩而过，更越来越远。而远处似乎人山人海，有几个模糊的人影拼命朝他挥手，喊他过去。 叶晓奇却不理他们，只是自顾自地回头一看。自己的后面万丈深渊，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终于坠入深渊，从此沉沦，万劫不复。就在要湮没的时候，叶晓奇终于醒了过来。 天色已经不早，人群已经向前缓缓走着了，爷爷是背着叶晓奇的，刚刚的梦让他一身惊出一身冷汗。不过爷爷好像没有感觉到，还是走着。叶晓奇挣扎要下来，爷爷看他醒来，就把他放了下来。而叶晓奇接过爷爷顺手递来的干粮，随手抹把脸就吃起来，心里却是不断犹豫，要不要把这般诡异的梦告诉爷爷。 不过并没有太长的时间给叶晓奇思考。前面人群突然便是一声欢呼，几艘白帆大船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却是要上船下海了，看着海岸的几只大帆船，叶晓奇想着从此就能上船扬帆下海，而对于未来无知的好奇，却让叶晓奇倍加激动。但这时若是看爷爷的眼神，叶晓奇虽然才十岁，却也一定能看出其中的些许无耐深意。 接近午时时分，烟尘观的老道士开始登船，祭品早已经上了居中的大船。剩下的几艘帆船则分别被登上了跟随祭祀的人潮。翌日午时，大大小一共九艘帆船驶离海岸，逆着着风向驶去彭勃湾。祭祀们乘坐的旗舰居中，叶晓奇乘在最边的一艘半新帆船上。帆船在初秋冷风里渐渐满帆，船上的人群虔诚地围绕在每一艘船上的道士身边。道士或宣讲或比试或修炼，却是船上最不清闲的人们，当然要是跟叶晓奇比起来，那还是差的多。 “哦...大海，我来啦......虽然爷爷不给我大声喧哗，可他没说不给我冲着大海喊，哈哈。”叶晓奇感觉自己就像脱了缰的幼马，在辽阔的天地里尽情奔驰，特别忙碌地在船上窜上窜下，更是便很兴奋地在船尾呼喊起来。 “快闭嘴！万一惊起还在沉睡的蜃，龙王会大怒的。哪来的无良竖子？”船尾一个穿着灰黄道袍正入定的女老道指着叶晓奇，阴沉沉地咒骂道。这时，她身后一个特水灵的白衣女童上前跟女老道耳语了几句，只见老道浮尘一飞，咒骂几句，却是转身很恶毒地看了叶晓奇一眼，迈着方步离开了。这时女童走了过来，“我是原沉师太的关门弟子，我叫百灵。你呢，小哥哥？”女童看起来不大，但叶晓奇却突然像丢魂了一样，盯着她一言难语。也只是须臾的时分，等到叶晓奇缓过神来，还是没有说话，便转身小步遛开了。 直到回到船舱里，叶晓奇还是不明白刚才自己怎么了，回想爷爷从小对自己的教导，怎么也不该如此无礼的。不过叶晓奇却没时间过多深思，看到爷爷不在，便又拿出了沈小依给的冰糖葫芦，但是想吃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只剩最后一个了。看着糖葫芦，突然叶晓奇就想起了沈小依，她该是又在深宅大院，足不出户了吧。还得等到明年龙王祭才能见到她了，不过到时候我一定已经就是弄潮高手，多敲诈几个冰糖葫芦一定手到擒来，哈哈。 就在叶晓奇暗自得意的时候，突然，船身一阵剧烈晃动，停了下来。“怎么了，起雾了，起大雾了！” “怎么会？原须道长不是说得等到龙王祭结束才会起的吗？赶快去看看祭祀大人们的船在哪？切莫慌张。”叶晓奇在船舱里用心听着，却突然发觉心口珠子突然亮了一下，但是认真看时，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刚才那似乎只是错觉。这时他才觉得木剑热得烫手。 “爷爷，爷爷？”可爷爷并不在，叶晓奇突然看不见了，整个船舱全是白雾，伸手不见五指。怕，很怕，就在叶晓奇考虑要不要出去找爷爷的时候，外面突然惨叫连连，便连连有人好似遭了大难。很快船彻底不动了，周围也安静了下来。但是雾气还是那么重。这时，门开了，叶晓奇觉得有什么进来了，木剑更加烫手了，珠子突然青光大亮，刺开了周遭的雾气。叶晓奇一动也不敢动，一阵巨大的压力压得叶晓奇喘不过气。就在以为自己就要被憋死的时候，船舱的门突然开了，有脚步声进来，压力骤然消失，叶晓奇还没来得及大口大口喘息，却觉得空气里早已弥漫的全是血腥味，又吐了起来。 走进来的是爷爷，“晓奇，爷爷怕是不能带你回家了，船已经起航，过去的事终究得清算，怕是回不去了。但你要记得爷爷也许曾经不对，但是几年年来我日夜忏悔，本以为让你平凡一生，但是，爷爷还是错了。可是下面我要说的话，晓奇你一定要记住，绝对不能忘！我要你以父母名义起誓！” 雾气很快地散去，叶晓奇看着爷爷满身是血，吓呆了，但听到爷爷的语气更是吓坏了，深深点了点头。看到孙子点头，爷爷似乎定下了狠心“这场船难以后，你便没有了爷爷，我也不再是你爷爷！你是烟台郡的孤儿，这次偷偷跟着祭祀的人，溜到船上偷吃的。那颗珠子，你就吞到肚子里，那把木剑就说是自己捡到。无论以后遇见什么人，千万不能说出自己和我，和爷爷生活过。不然你就永远不能知道父母是谁，更无法为他们报仇，甚至自己也会惨死。记住只有有足够大的能力，你才能为他们报仇，而之前绝对不要逞强。爷爷是不行了，我也不能告诉你父母，得等到你将来有所功力之时，必然将能探究出来，因为你是他们的血脉，就有他们一样地天赋和未来.绝命丸就要到时辰了，以后就得靠你自己了。”说完这一大段话，爷爷好似耗尽了最后的真元，眼神迅速涣散。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传来的爆响，激得叶晓奇意识一片空白，周遭的一切都不再清晰。 白雾重新聚集起来，祭祀的船只都已经破碎即将散架，空中依稀还有打斗的声音传来，叶晓奇幸运地找到了一截桅杆折断而来的残木，便趴在这段残木上。 叶晓奇感觉就像一页孤舟在风暴中摇曳，没有尽头，如此寂寞又如此迷茫。也不知过了几天几夜，也不知漂泊了多远，叶晓奇便在无尽中，昏迷了又醒，醒了又昏迷，仿佛一切没有尽头，却又得持续漂泊下去。 还是弱小的叶晓奇，第一次感觉到了孤单。哪怕曾经被村里小孩耻笑孤儿，但是永远有爷爷保护，可是这次还没清楚到底怎么了，却感觉爷爷好像真的不在了，这份孤独便让他害怕，兀自在冰凉的海水中默默飘荡。 就在天地就要安静的时候，叶晓奇隐隐约约听到清晰的人声，似乎在争吵着什么。残木由于多日海水浸泡而松散，终于和叶晓奇一起沉没在了无尽的大海中。风声阵阵，叶晓奇进了一嘴泥沙，但似乎漂到了岸边，朦胧中却似乎有两个一高一低的身影走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