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令人恐怖的暗房

    众人目光各不相同，有希冀，有愤怒，有委屈，有仇恨，楼宇心中也感到异常憋屈。国难当头，谁不想与这些日本畜生们拼死一搏，但是仅仅靠着一腔热血，又能做成什么？南京就是先例，湖城虽小，但是亦有众多无辜百姓，若是为了一己之欲，害了这全城的百姓，那可是罪不可赦呀。想到这里，他只好和颜悦色地说：“大家的心情很悲痛，我楼某人比谁都清楚，可是，这是什么时候，大家也清楚，我能做的只是告诫大家，不要与日本人生起事端，那样，害的只能是自己……”“呸——”“没有一点血性，比那个狗腿子强不了多少！”众人的谩骂，楼宇仿佛早已习惯，也不反驳，他不指望百姓理解他的所作所为，本来这种事情就是出力不讨好的差事。此刻冯冬的家人赶到，新媳妇嚎啕大哭，他的老母亲也哭昏过去了。众人唤醒她，依然瘫倒在地上。乔立人心中不忍，搀扶起冯冬的老母亲起来，可是几次搀扶，都没将老人拉起，只能由着老人悲泣。“冯冬为我做事两年多，也算我半个儿子，他的后事，我来负责料理，定给他风光下葬！”乔立人悲声说道，而后便也跪了下来，结结实实向死者磕了三个头。“我身为自治会长，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有责任。”楼宇安抚着众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乔老板负责安葬，我就再出十个光洋聊表心意！”乔立人和楼宇的话，让冯冬家人心中多少有了些许安慰，有了这十个光洋，想必日后的日子还能宽松几年。乔立人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下楼宇，对这亲家的品行不禁又高看了几分。跟着，楼宇原先命人从棺材店里挑选的松木棺材也到了，这才将冯冬放了进去，派人送回家中。乔立人对他的家里人再三告罪，说日本鬼子要找麻烦，事情忙完了才能去他家慰问。“乔兄，节哀！”事情办完，楼宇安慰着还沉寂在悲泣中的乔立人。“这次多谢楼兄慷慨解囊，要不然，这家人……怕也就被毁了！”乔立人也向楼宇答谢。楼宇本来还想与乔立人提下乔子琴与儿子的婚期，但是见乔立人此刻心情悲伤，周围也有人，便没有再提，只是又安慰了一阵，便起身告退。此刻照相馆前的人群已经散去，乔立人重新收拾了一番，这次将店门关住，快速地回到清洗照片的暗房之中，他要快点将这些照片清洗出来，要不然，刘福喜那里也无法交差。湖城外，小黄毛此刻已经梳洗干净，穿着乔子琴给他向病人家属要的干净衣服，还有一顶鸭舌帽，眼光清澈，一路欢腾不停。不时揪揪下摆，摸摸帽檐啊！，眼里尽是喜欢，仿佛就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一件衣服，你至于吗？”乔子琴又好气，又好笑。殊不知，在小黄毛的眼里，这衣服简直比一顿有rou的大餐还来得实在。他自小要饭长大，单单是为了吃的，就糟了多少人的白眼，挨了多少顿毒打。若不是江龙收留，恐怕在这两年饥民遍野的动荡中早就饿死了。“乔医生，那个酒桶真的那么重要吗？”小黄毛十分好奇，昨天三人的话，小黄毛并没有避嫌，全听了进去。“不要乱说。”乔子琴紧张的看了下四周，见每人这才郑重的跟小黄毛说道：“进了城中，你可不要乱说，千万要记住。”“嗯，我知道了！”小黄毛见乔子琴一脸正色，不像开玩笑，这才不再多问，将好奇埋在心里。湖城早已经失去了一年前的喧嚣，街上店铺大多歇业，店门破败，一片萧瑟。不时，二人已到照相馆门前，见店门关着，不禁着急。平日里，有楼宇罩着，也没什么人来找麻烦，今日为何店门紧闭？让乔子琴心中不安。“爸爸——爸爸——”一连数声，加上重重拍门声音，门内才有了回应。乔立人卸下一个门挡，让乔子琴进来，见身后还跟了一个黄发少年，不禁好奇，问了乔子琴才知道，原来又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女儿心善，但也不傻，定是少年有可怜之处，才带来店中。如果说昨天带来，还说自己不缺人手，现在冯冬死了，有个人作伴也好，但是乔立人正被照片之事所烦，既没有否决，也没有点头。乔子琴见父亲有些异常，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一问这才知道，冯冬被杀了，虽是店内伙计，大两岁，但是东家与伙计相处得不错，乔子琴平时见了，还叫他一声冯哥的，想到这里潸然泪下：“这些天杀的！冯哥怎么这么命苦？刚娶了门媳妇，却……”乔立人安慰了女儿好大一阵子，乔子琴才有了些许好转，然后就对小黄毛吩咐：“以后你就在店里学徒，要勤快点，否则我父亲骂你，我可管不了的！”当父亲的还是叹了口气：“唉，你们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赶来？”“爸爸，你怎么了？”见乔立人的神色有些恐惧与焦急，乔子琴十分奇怪，若是因冯冬的死，他该悲伤才是，一定还遇到了什么麻烦？当下追问起来。“没什么事，你回家去休息吧，把这少年也暂时带走……”乔立人不愿细说，照片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本就是颗定时炸弹，不一定哪天就烧到了自己，到时候岂不是要连累女儿？小黄毛没听他父女俩说话，径直拿起屋中扫把，开始清扫起来。初来乍到，定要表现一番，这也是昨夜江龙所嘱咐的。店里早上进来的人多，有一些灰尘，小黄毛扫了一阵就干净了。看看还有一个房间，也应该进去打扫一下，竟然没有锁门，他就推门进去了。门一推开，漆黑一片，他有些诧异，不知这漆黑的房间拿来干啥的？乔立人一不注意，却忘了小黄毛这人，直到听见开门声音，这才紧张喝道：“你干嘛？”跟着一个箭步跨去，将吓得浑身冒汗的小黄毛扯了出来，快速关上了门。“我……我……”小黄毛十分委屈，本来只是想表现一番，让老板高兴，却没曾想把乔立人惹怒了，吓得不知所措。“爹，他不过去你暗房打扫一下，你怎么这么紧张？”乔子琴不解，也十分好奇，便向屋中走去。平日里，这暗房之中，并不乏外人走动，她有时来，还给父亲帮忙，却从未见他父亲如此紧张，今日又是为何？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子琴，听爹话，不要进去！”对于女儿的固执，乔立人岂能不知。可是此刻照片刚洗了出来，正在晾晒，若是吓到了她，可如何是好？乔立人越是这样，乔子琴却越是好奇，直意要进去一看，乔立人思绪良久，这才仰头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真是冤家，哎……”经不过女儿一再坚持，乔立人无奈打开了屋门。乔子琴这才进入，而小黄毛站在门外，一动不敢动，杵着身子，只是眼睛不时的向屋内看去。“到底是什么，父亲你这么紧张？”乔子琴此刻还只是好奇，并没有其他想法。但是下一刻，她看见了正在晾晒的照片之后，却捂着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身后的乔立人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医生，见惯了死人，但她看见的照片上不是死人，而是将活人杀死。乔子琴的眼神由惊讶，变得惶恐，再由惶恐变成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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