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像片春叶从塔上飘下

    “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惊魂未定的刘福喜躲在一旁，但是还没忘记中佐的命令，“你个小兔崽子的，到底把东西放哪去了？”小红帽这时候又清醒过来，想起了最重要的东西还没有交代，冲着下面喊：“小鬼子们，你们的杀人证据都在我手里，老子就放在宝塔尖上，只有我师傅才有资格取，你们有本事来拿呀！”日军中佐早已不耐烦，听说东西都在宝塔尖上，即使楼梯烧了，也有办法取到，见小黄毛不愿交出，当即向士兵示意，顿时，几十个黝黑的枪管瞄向了小黄毛。【】“师父——我听你的话，我到了阴间也不会再偷东西了，我这次不是偷他们的东西，我是找回你的东西，还你的清白，报答你对我的恩情，东西我放在了塔尖，你记得拂晓时分来取啊……”说道这里，小黄毛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数十杆黝黑的枪管瞄着他，让他面如死灰，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沙哑，让下面的中国百姓潸然泪下。而后，他又奋力哭喊：“师傅啊！你怎么不来最后看看徒弟啊？记得去我们烧螃蟹吃的那里，给我多烧点纸钱，我会保佑你的……”砰砰砰……一阵枪响，小黄毛随即中弹，像片春叶飘下，跌落塔外，伴随着沉闷的声音，溅起了四周的灰尘。人群顿时如火山爆发，纷纷冲到里面，撕扯拉拽鬼子，学生，工人，市民，都跟日本士兵扭打在一起，刘福喜更成了众矢之的，被人群淹没，不知谁带的烟袋，如狂风暴雨般砸在他的头上……尽管刘福喜撕心裂肺地呼喊，但是周围百姓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你这个畜生，让你当汉jian——”刘福喜刚被士兵从人堆里拉了出来，面目全非，浑身都是脚印，头上拱起几个血包，一只手还指着人群中几个人，骂骂咧咧：“待会你们一个都别想走……”日军中佐恼怒异常，命令士兵开枪，一时间，枪声四起，殷红的鲜血染红了这片地方……一早起来，江龙就感觉眼皮直跳，心里有中不好的预感，拿着刚才山下买的报纸，快速回到医院。詹姆斯每天都会看看当天的报纸，他病还没好，而且目标太过显眼，只能让江龙带买。詹姆斯接过报纸，一如既往对江龙说了声感谢，便快速翻阅起来。湖城的报社已经被日军控制，所发表的内容大多是歌颂日军的，根本无人购买。而詹姆斯让江龙买的则是十分客观的《前锋报》。报纸硕大的标题顿时吸引了詹姆斯，《古塔下面酿血案》，他内心一紧，连忙看向正文，越看越心紧，突然，脑海之中想到了什么，忙看向江龙，焦急说道：“快，江，你来看看这个！”江龙见詹姆斯这么紧张，忙接过报纸，不过他却不认字，翻来覆去看不出名堂，不知道詹姆斯何意。对方见他看不明白，夺过报纸念起来：“本报讯，昨天早上，我市清江与长江交汇处的古塔下，发生了一起令人触目惊心的惨案。据小巷口包子店老板口述，天刚亮，他的早晨铺还没有开张，一个少年就来吃早点，还没放碗，翻译官带着几个日本兵来追捕他。少年无路可走，逃进古塔，跑到最上一层。大概里面楼梯断了，追赶的人上不去，点火烧了塔，少年只好跑到窗台上蹲着。附近市民纷纷反应：他们跑出来观看时，谴责军人不该对手无寸铁的孩子动武。日军驻湖城司令官赶来，通过翻译喊话，说少年偷了他的东西，只要归还，饶他不死。少年理直气壮为自己辩白，说他没有偷东西，只是为师傅找回原来的东西，就放在宝塔尖上，只有他师傅来才能取到。日军开枪，少年从五层高的古塔上倒下来，身中数弹，惨不忍睹。孩子何辜？民众被激怒了，纷纷上前与军人扭打，两人死在枪口下，七人受伤，血染湖城古塔根。在湖城这块土地上，连续两天发生流血惨案，百姓的生命都没有保障，共存共荣谈何说起……”没等他念完，江龙就跳起来了：“这，这是小黄毛！不，不！怎么可能是他？”江龙不想承认这悲惨的事实，又不得不承认，却实在无法接收：小黄毛不是在乔医生父亲店中吗？怎么会在古塔前被杀？他偷什么东西了？报上说他是为师傅找回原来的东西，这是不是说日本人的罪证？他让詹姆斯反复念了几次，最后攥紧双拳，泪涌如瀑。朝夕相伴，小黄毛俨然已被自己当作小弟弟一般，此刻惨死，让江龙悲愤异常，詹姆斯此刻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江龙，连忙叫护士去把乔子琴喊来。“他不是在我父亲店内吗？怎么会到古塔里呢？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看过报纸，乔子琴捂住嘴不愿相信，眼泪如梨花带雨一般，内心也很乱：父亲如今如何了？想到这里，乔子琴再也坐不住，便要下山。江龙也要下山，他要为小黄毛收尸，詹姆斯和乔子琴连忙阻拦，怕他做出傻事，但却阻拦不住，只能同意。两人刚走出医院大门，门外闪出一个男人拦住了他们。乔子琴看见是照相馆隔壁的王老板，他是开文具店的，素来与父亲最友好。问他是不是来看病的？他摇摇头，要他们到围墙一侧讲话。乔医生知道情况不太妙，对江龙使了个眼色，要他看着边上的动静，然后跟老板走到僻静的地方，说了一阵话就送他走了。乔子琴红着眼圈回过身来，提了一个包裹，见江龙还在大门口望风，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带着他转身进了医院，径直走到詹姆斯病房中。关上门，这才把刚才听到的情况对两个男人说了。王老板证实，被日军从宝塔上打下来的少年就是小红帽，他跟父亲把照片送到日军军司令部以后，不知从哪个地方溜进了司令部，大概偷了全部东西，满城追捕像他那么大的孩子，再让翻译官一个个辨认。父亲也被日军抓捕，全城闹得鸡犬不宁，幸亏自治会长强烈抗议，严词交涉，这才放了他们。乔医生父亲担惊受怕，认为他们还会来找麻烦，于是把家托给邻居照管，装扮成农民混出城去，说是回乡下老家去了。委托王老板给女儿带来日用品，再三叮嘱她不要回家，就住在医院里，躲过这一阵风头再说。可是当天早上出事之后，城里大乱了一阵，他不能出城，只有今天才送东西来。王老板说，乔老板把照相馆也托付给他，告诉他，小黄毛是女儿带给他的，自己当天要走了，也不知孩子跑哪去了。拜托王老板，如果他找到了，就带出城去；如果小黄毛要回来了，让他还是回医院去。结果，王老板他在照相馆守了一宿，没见到小红帽来。第二天一早，听说古塔上有个孩子，他装作看热闹过去。就看见一个头戴姜黄鸭舌帽的孩子在窗口，而且记下了他说的话。老人知书明理，选择要点说了：那少年说他不是偷了日本人的东西，而是把他师傅的东西取回来了，就放在宝塔顶尖上，但是日本人不会找到，让他师傅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去取……还有，叫他师傅不要忘记了清明节到他们到吃螃蟹的地方给他烧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