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竹山一派
日渐西斜，万里长空之中，金霞缭绕、云层尽染，锦团玉簇，变幻万千、缓缓而动。 千木修和封子谋一路向东南而下，已经连续飞行了三四个时辰。封子谋头一次离开殷邑，便是在这风云高空之上、领略了外面的大千景观。 坐于碧风笛之上，钻云穿雾、耳边风声不绝，封子谋并未惊恐，身心反而沉浸在这目不暇接、如梦似幻的飞行旅途中。若非心有牵挂，他便忍不住要在这新奇壮丽的云天中放声而歌。 不出蜗居，不知世界之大，不行千里，不知天地之广。按这般飞行的速度，封子谋在心里默算，此刻距离殷邑应已数千里之遥，天堑大陆的辽阔无边，若不是今日亲身体验，仅凭过去的人言书云，他还真想象不来。修士和凡人间的巨大差距，他如今也算体验得淋漓尽致，修士在这短短数个时辰中御空飞行的距离，换了凡人怕不得走上一两个月！ 他本是好学擅思之人，途中无事，便向千木修逐一请教不明之处。此刻略加思索，又大声向千木修提了个问题：“请教世叔，修真之人常云求仙问道，仙之一字易解，却不知那道字，又所指何来？” 这个问题却问得千木修一怔，又是讶然又是赞许地看了封子谋一眼，心道此子果然不凡，未习其术、居然懂得先研其义，若能自己下苦功、又有明师指点的话，日后成就恐怕无可估量！ 只是这个问题他也不好解答，对啊，都说求仙问道，仙字易解、道却何意？师长教诲便是要循道修行，却从来没跟他解释清楚这道是什么、只说要靠他自己去悟。 足足沉思了半晌，千木修才缓缓言道：“你这问题，我也是一知半解、未得精髓，只恐解答不全。按我之所悟，所谓修道，便是遵循那善恶之法则而行事。世间万物、皆有其表象和内涵，各人观之、所悟不同。譬如我观天高，则喻君子之心宽；我观地广，则喻君子之德厚。以天地之高广，衡度自身之品行，这便是修道、问道。” “只不过道之一说，原没有定论，这仅仅是我理解的道罢了。天下门派有别、修士万千，或许每一派每一家都有独到心得，更有道问高深之智者贤人，对此应有更精辟见解，只是我未曾得遇、无缘求教罢了。”千木修又补充道。 “如果按这样说，那一些邪恶jian险之辈，就像之前拦阻我们的那些厉魂门中人，为什么也能算作求仙问道之人呢？”封子谋紧接着问道。 “这便是正道与邪道之根本区别。我辈修真求仙，乃是积善修德，这才符合天理昭然、正大光明之途。彼等邪魔外道，却一味追求自身所好、私己之利，为达目的而罔顾伦常、不择手段，又如何窥得了那大成正道？”千木修不假思索、立刻言道。 “你须切记此点，正邪善恶之分，定要时刻了然于胸，否则于你日后修行，定有莫大凶险。”见封子谋不语，千木修又正色道。 “是，小侄自当谨记。”封子谋答道。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再问道：“世叔，既是善恶之分为道，则道之一字，便是高于一切么？譬如亲情之与善恶，孰重孰轻？” “自是善恶为重、亲情为轻！”千木修瞪了他一眼，略有不满。 片刻之后，他又再次告诫道：“你此刻心系父兄，心情尚可体谅，但切忌受情之一字羁绊，颠倒了善恶之分、曲解了大道之义，否则堕入魔障，不可救矣。”这几句话说出口，以他温和儒雅的性情而言，语气已是颇重。 “是，小侄定然以善恶之分为先，不敢心生他念。”封子谋连忙答道。 然而他心中却想：嘿，我才不理什么善恶之分，这些道理，我从书中读得还少么？又能如何？保得了城池、退得了敌军么？厉魂门要杀我、黑熊要杀我，我跟他们讲道理辩善恶么？ 哼，誓保我爱我敬之人，尽诛我恶我恨之徒，只凭我心所向！但教我拥有了凌绝盖世之力，这天下便任我啸傲纵横，又何须囿于什么法则条框！任他毁誉笑骂名，我自随心逍遥行，这、便是我的道！ 再飞一会儿，封子谋突然发现左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模糊的黑影。这片黑影如幕如屏，延绵无尽、直通天际，一阵威严巨大的压迫感，隐隐而生。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云雾飘浮之中，黑影渐渐现出真实面目——只见奇石嶙峋、削如刀斧，这黑影竟是一片险峻陡峭的万仞崖壁！ “世叔，这、这便是那天堑山脉？”封子谋惊声问道。他们现在所处高空，怕不得离地千丈，这崖壁竟然矗立前方，而且极目之内，崖壁高处没入云中、不见尽头，这山究竟得有多高啊？ “正是那天堑山脉，这山脉名为天堑，你道是白叫的？”千木修笑了笑，又道：“天堑者，不可越也。莫说是凡人，就是我们修士，穷尽己力，也无法从它顶上飞越过去。不然这大陆怎会分隔东西，两边大陆，又怎会征战不休，就是为了抢夺控制这天堑山脉后面的天阶海峡啊！” “天造奇迹，高意难问，与天地相比，人力果然还是渺小啊！”封子谋慨叹道， “前方不远，就是我的师门竹山派了，这一路还算顺利。”千木修道。毕竟身边带着个凡人，他恐怕一路上再生什么意外，因此全力驭气飞行，灵气已消耗得差不多，幸好一路平安无事。 半个时辰后，千木修控着碧风笛，缓缓落在天堑山脉下的一座苍郁山峰中。此峰遍生高竹、青翠葱茏，山风吹过，碧浪起伏、竹涛阵阵。 半山腰处，一片修竹茂林中飞出几角白墙青瓦，数声鸟啼宛转、空山更见寂静，这竹山派所处环境，看起来颇为清幽。 一座白石牌坊，立在长长石阶上方，“竹山派”三个墨绿大字刻于其上，四名少年分穿青黄两色布衫，立于牌坊两旁。看见千木修出现，四名少年忙迎上来道：“见过三师叔！” 千木修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掌门师兄此刻在派中否？” 左首一名黄衫少年恭敬答道：“师尊没有外出，正在派中大殿。”其余几名少年，眼光扫过千木修身后的封子谋，均是微感诧异，心想这师叔从不收徒，今天怎么破例了，莫非这少年有什么来头？ 千木修微微点头，转身道：“你且随我来。”便领着封子谋拾阶而上。 一路上封子谋四下张望观察，见这竹山派规模不大，除了前后三座大殿和一座楼阁是砖木所建外，其余的都是竹屋茅房，布置得极为简朴清净，前前后后向千木修躬身行礼的弟子也不过十来人。 千木修领着封子谋直行到第二座大殿，封子谋便看见殿中悬着一幅巨大画像，画中是一青袍老道，想来是创派祖师，画像下的蒲团上端坐着两名身着黄袍、道家装束的老者。 细看之下，这两名老者无论相貌、年纪、穿扮都几乎一模一样，俱是鹤颜白发、眉目祥和，颇具仙风道骨，让人一看便心生仰慕敬重之感。 未待千木修开口，左首一名老者已先站了起来，呵呵笑道：“师弟，你回来了。怎么，你这恬淡喜静的性子，也动了收徒的心思？是什么样的良材美质让你给看中了？” 千木修走到两名老者身前，作揖道：“参加掌门师兄、二师兄，这并非愚弟所收徒儿，只是……只是一位故人之子吧，适逢战乱之中，受其父所托，我便把他带了出来。” 封子谋也上前两步，躬身长拜，道：“小子封子谋，见过两位仙长。” 那一直闭目不语的右首老者睁开眼来，突然“咦”了一声，道：“此子好强的火属性灵气！难得！真是难得！” 左首那站立老者正是竹山派现任掌门万仞修，他和那坐着的老者万丈修却是双胞兄弟，此时听见胞弟言语，眼光随即投向封子谋，脸上也是闪过惊喜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