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不归
公玉家先祖曾属于远古神族，这是令公玉家深觉荣耀之事，更是公玉寥最骄傲的事。 公玉爻以前没说是觉得没必要用这种无聊的事去打击自己的父亲。 虽然公玉寥有时暴躁了些，想法天真了些，但他是真心尊敬着那个男人。 公玉寥对苦海中的子民，对妻儿，都抱着至诚至爱之心，他是个合格的境主，也是好夫君，好父亲。 原本公玉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说出那番话来，但此时心境较从前大为不同，顺时顺势的便说了出来。 公玉寥面色阴郁的沉默着，倒令他觉得安心起来。 这说明他的父亲心下其实是明白的。 他们早就不是神了，用人间的话来说，他们甚至还是罪奴之后，不管经历多少岁月，如何的改朝换代，他们的根都只能扎在那一片被人划分出来的地界之上。 这地界永远是混混沌沌，没有鲜亮的颜色，没有鲜亮的人，他们穿的再清净再飘逸，也抵不过境中的沉郁与厚重。 从前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贪恋人间的颜色，所以才会一次次离开苦海，让自己成为一个悠然的看客。 他将一切看成风景，欣赏着花木的静美，也欣赏着人性的变幻，看得有滋有味，看的其乐无穷。 直到遇到沈遥华。 那个有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的少女，第一眼看到他时露出的不是与其他女子一般的痴迷与惊艳，不是欲语还羞，不是脉脉含情，不是热情如火…… 她对他充满了警惕，特别是在看到了他的白伞之后，她开始畏惧他，想要远离他，反正在她的眼神中，他似乎成了一个杀人的逃犯。 那时她与受了重伤的洛经年在一起。 看得出她不愿意与洛经年纠缠，名义上她是他转世的心上人，实际上她对洛经年除了怜悯与小心翼翼的抗拒，没有丝毫男女之情。 她很聪明，知道有得人不能惹，有的事只能忍。 她忍着两个不喜欢的男人，忍耐着洛经年的亲昵，忍耐着对他的抗拒，居然还能吃得下睡得香，还能与乔小妖吵得不亦乐乎。 那时他便有些疑惑，她到底是太聪明太会装还是……奇葩呢？ 不久后他便发现了，她是真的通透，也是真的傻。 她有着一具非常特殊的灵体，让她许多地方都与众不同，比如说天生灵眼，天生灵池，还有就是灵心。 虽然灵身与魂魄不曾契合，但不影响她感知变得敏锐。 她能感受到许多微妙的事情，但她不懂得处事之道，不擅长解决正在发生的事情。 她有灵心，不代表她擅使心计，这正是他喜欢的地方。 相较于那些温驯到没有丝毫各性的女子，他更欣赏狡诈、圆滑，行事果决，甚至是狠辣的女子。 如言倾熏一般美艳有毒的女子看起来自然是赏心悦目的。 但欣赏不代表喜欢。 他喜欢看那个敢挟着一具半腐女尸跑来跑去的少女，她疯起来的时候什么都忘了。 忘了对他的忌惮，如果他不出面阻止，她甚至想将腐尸带到他院子里去。 之后她埋了女尸，又答应替人家报仇，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她的举动都是入了他的眼的。 那时他才发现自己也是朵奇葩，竟然有些喜欢又疯又傻，通透而善良的女子。 从刚开始觉得有趣，到后来的动情，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 因为他没有克制自己的情感。 现在更不需要克制！ 想起沈遥华的公玉爻忍不住翘起唇角，对着身旁面色仍然沉郁的公玉寥道：“您且安心罢，我最近并不打算离开苦海，免得有谁找上门来您老人家应付不来。” “找上门来又如何！” 公玉寥‘砰’的拍了下桌子，瞪着眼睛怒道：“人是他们劈死的，与我苦海半点干系都没有！” “当然。” 公玉爻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道：“难道父亲曾觉得我有错不成？” “当然没有！” 公玉寥重重的在桌上又拍了一下，拂袖而起大步走到门口时转首道：“你就老老实实待着，有我这个境主在，万事还轮不到你来出头！” “恭送父亲大人。” 公玉爻懒洋洋欠了欠身，得了公玉寥愤然一眼。 公玉寥离开之后，公玉爻身上的散漫一扫而空，转而在椅中深思起来。 从公玉寥的言行之中可以得知，天界应该已经传了什么话来。 大抵是让苦海交出那个惹了祸的谁来。 公玉寥没主动让他回来，就是打算跳过他自己去处理这件事了。 找人顶包的事公玉寥做不出来，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去抵罪。 不过现在应该不会了。 公玉寥顽固却不迂腐，自然分得清是非轻重，说不定还会将神族后裔的事拿出来说一说。 就算不再是神族了，但他们历代为天地清理浊气，怎么就让天地不容了。 有谁放出气息又不是为了害人，你老天不由分说劈死许多无辜还要怪到别人头上…… 公玉寥或许会这么说的。 不过不管他怎么说，天界都不会立时翻脸的。 因为苦海之境不能乱！ 因为苦海之境里承载着天地之间销蚀不去的浊气。 那浊气中有着最丑恶的欲念，最强烈的戾气，一旦重归天地，遭殃的可不止是凡人。 苦海之中的气息苦是散出去，飘到哪里都如瘟疫，神与人都不能幸免。 所以公玉爻是放心的，不过祸因他而起，总不能让自己的父亲去替自己背黑锅。 他暂时是不能回去了，不过么…… 他反手从隐在掌心的一只小小玉戒中挑出一撮漆黑的毛发，点燃后对着飘起来的飞灰喃喃说了几句话。 毛发其实是乔止本体的毛，话自然也是与乔止说的。 这时的公玉爻坚定了要沈遥华到苦海试炼一番的念头。 苦海中非魂魄，非境使所带其他人根本就进不来。 不过沈遥华灵体特殊，他自有办法让她进来。 如果她连无回之境都过了，公玉寥将再也无话可说。 正好，他也想借此机会试一试小丫头对他的情意到底有多深。 想到沈遥华得知他将要被天族处罚消息时的花容失色的神情，公玉爻便觉得开心起来。 只是他没料到他的恶趣味，会将自己害的很惨，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