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蚁贼在线阅读 - 33 商路 Ⅲ

33 商路 Ⅲ

    捕盗司搭建的很快,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从全军中抽调出了三百余符合条件的人选,分往各城。邓舍以双城总管府的名义给陈虎等人发去公文,叫他们各自再在本城遴选驻军、土著,凑够人手。

    至于双城捕盗司、各城捕盗所的各级官员,按照既定的思路,全部由邓舍的亲兵担任。名义上是民事官儿,编制上依旧按军制,其首领分别称之为捕盗司千户,捕盗所百户。

    捕盗司千户的名字叫李首生,出身并非上马贼,而是在永平从的军。守营一战里立了有功,邓舍拔擢他为亲兵,带在身边。攻克双城时,为追随邓舍入城的数十勇士之一,当时邓舍中了李成桂的冷箭,李首生是亲兵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奋不顾身地扑上,替邓舍挡住了第二箭。

    用他来担任捕盗司的长官,是邓舍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此人,有护驾之功,忠心,为人也精细;最重要的,和军中各派都没什么关系。既非上马贼老人,牵涉不到文、陈、赵;也非八百老卒,瓜葛不上李和尚、罗国器、关世容。

    随着军队的扩大,随着上马贼老人、八百老卒逐渐成为军官的中坚阶层,军中的派系、山头主义越来越明显,邓舍不得不多加慎重。

    往公里说,陈虎在定州一次杀过百人的故事,邓舍绝不想再次重演。派一个和各系都没关系的人来做长官,他就可以没有牵绊,最大限度的踢开军队影响,做到公事公办,可以更好地去领会邓舍的精神、执行邓舍的命令。

    往私里说,捕盗司名义上只管捕盗,却因了有搜集情报的权利,从而实际上担负有一定监督地方的职责。既然要监督地方,自然没有比李首生这样一直追随邓舍身边,和各派都无关系的人更合适的了。

    当然,把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交给一个人去管理,邓舍放心,洪继勋也不会放心,应他的要求,又给李首生派了一个上马贼老人做副手。各城捕盗所中,遵循一正一副的原则,捕盗所百户由汉卒担任,副百户由丽人担任。毕竟是地方工作,没个高丽本族人,工作不好开展。

    吴鹤年官场老油条,官场权术他见的多了,岂会不清楚邓舍的用意?他非常知趣地在总管府衙门里专门开辟出一个独立的院落,交付给捕盗司使用。有时见着李首生,也不敢摆出半分上官的架子,人人皆知,他的这个上官徒有其名而已。

    地方捕盗好说,情报搜集李首生没经验,邓舍也没经验。倒是洪继勋、吴鹤年两人,略知一二,集思广益,勾勒出个框架。一口吃不了胖子,框架有了,具体细节只有在工作中自己慢慢地领会、补充了。

    盖上最后一个印章,邓舍伸了个懒腰。不算双城捕盗司,单只定州等十来座城,捕盗所大小官吏,需要的任命书就得三四十份。为了表示重视,每份任命书都是吴鹤年起草,邓舍亲笔誉写,足足写了半个多时辰,多少年没一次写这么多字,累的够呛。

    活动两下手腕,邓舍问道:“合作社进展的如何了?”

    “回大人,公文已发给各地。单只双城所辖乡村,小人昨天就已经开始着手。”

    “加快点速度。再有两个月就该秋收了,尽量赶在之前把合作社的雏形定下,秋收时候也可以看看效果。”邓舍道,“各类民需,盐、布之类,等各城的求需量报上来,统一从府库中发派。合作社、*店卖得的钱,一半交付军中,两成留在各城做为民用,暂交劝农使掌管;剩下的就给你双城总管府吧。”

    民政刚刚起步,就目前而言,仍然军民难分。包括双城总管府在内的各城民事官衙,基本上一文钱也无,事事都得找邓舍开*,从军中配给。只有一个双城的时候还好,现在地盘儿大了,依然如此的话,就不合适了。

    吴鹤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当官儿的掌什么?权利二字,说到底,无非人财物。有人、有财、有物,这才有权利,官儿也才做的舒坦,也才做的稳当。

    他高兴归高兴,提醒着自己不要表现于外,道:“合作社一立,各地民政用钱、物的数目就大了,大人许各城自留二成,不但体恤下情,更是远见万里。”

    吴鹤年的马屁从没离过口,邓舍听惯的了,笑了笑,道:“其他城的先不管,你来算算,双城民需货物得多少?”

    红巾一入双城,高丽商人就此绝迹;隔了群山、高原,辽东商人更是别想。三两个月没关系,民户家里总有些储备,勉强敷用,马马虎虎过的去。时日一久,一旦自家储备消耗殆尽,官府的压力就大了。

    “双城土著本有四万二千口,屠城死了一千四百口;大人招纳女真,前后迁居来此的女真人,计两千四百口;因有分田地的政策,两个多月来,不少零散流民闻讯而来,定居下来的有九百余口。合计双城丁口,目前有四万四千余。

    “盐好说。最短缺的,一为布匹、一为铁、陶用具,一为药材。布匹不提,铁器一项,冶炼场中出铁,军用尚且不足,各城铁匠也尽数被大人征刷入军。小人常下土著民家体察民情,三分之一的人家铁器不足,甚至有连铁锅都没有的。

    “铁器、布匹紧缺,还可用它物代替,唯有药材一项,民间土著生病,几乎已快到无医可看,无药可用的地步了。

    “不知大人有无注意,城内感应寺里,求药的愚夫愚妇从早到晚,日日不歇。城外山上有座万寿寺,供奉的观世音菩萨,民间谣传甚有灵验。将军虽严禁居民私相上山,仍有人趁耕作机会偷偷进山拜佛,监管的士卒抓住了好几个。因是民事,归小人审问,无一不是因家中老幼有病而无药可医,不得已为之。”

    城中缺医少药,邓舍是知道的。这种情况的出现,有缺少商人来往的因素,也有大部分的医生、药物早在破城时就全被征入军中的原因。可却没想到,已经紧缺到这样的地步了。

    其实,何止民间,连经数次战斗,即便军中,存药也所剩不多了。前几日回来的陈哲,买来的货物里,除了火药,第二多的就是药品。

    邓舍皱了眉头,陈哲带回来的药,肯定不能给民用,那民用的怎么办?

    “组织大夫,上山多采草药,先救救急吧。”

    “双城周边虽然山多,大人,草药可不是随处都有。”邓舍的解决办法叫吴鹤年哭笑不得。他是儒生,所谓不成名臣、就为名医,医学上懂的一些。

    邓舍怔了下,隔行如隔山,他无话可说。站起身,走了两步,寻思不出个好主意,归根结底,还在通商。只有通商,问题才能解决。

    昨天议事时,洪继勋提出了两个办法,一去平壤,一去辽南。可昨天不也说了么?平壤在敌占区,辽南太远,没法儿根本地去解决问题。

    正寻思间,大堂外进来左车儿,行个军礼,禀告:“将军,河副万户求见。”

    平时河光秀每天都会早早前来,小尾巴似的,跟在邓舍屁股后边,掉上一天。正式担了组织屯田的差事后,忙了起来,今天破例没来报到。这会儿前来,应该是有事。邓舍叫他进来。

    河光秀昂首挺胸地走进,增了督办屯田使的头衔,他嘴唇上那两撇小胡子,也随之加料儿,浓了很多。他跪倒磕头,邓舍抬手叫起来,道:“怎么?屯田所出甚么麻烦了?”

    河光秀爬起来,道:“好叫将军得知,高丽人听话的很,屯田所一切顺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但凡提到土著,河光秀也学的和文、陈诸将一样,口口声声“高丽人”,俨然以汉人自居了。

    邓舍等他往下说,却见他瞥了眼吴鹤年,不往下说,蹦出一句:“小人来,为的是件军机。”

    吴鹤年愕然,换了文、陈撵他,他无所谓。一个棒子阉人,副万户的官儿不小,管的些屯田杂事,能有甚么军机要务?也人模狗样的!暗里痛骂几声,捧了给劝农使、捕盗司、捕盗所的任命文书,乖巧拜辞。

    邓舍倒不奇怪,河光秀副万户做的久了,也知道上进,常央人给他读些《孙子兵法》,刻苦用功,为人处事,较之以往,像样儿得多。唯有一点,在“机不密、害其成”上,做的有些过了,一点儿屁事儿,动辄“军机要事,请将军屏退左右。”

    “说吧,什么事儿。”邓舍很无奈。

    “昨夜两更,有四五条倭船潜上海岛,试图偷盗我军牧马,被小人所部击退,擒获得三个俘虏。特来给将军报捷!”河光秀得意洋洋,道。

    自河光秀部夺下海岛,邓舍本打算派汉卒接管,一直没空料理,故此直到现在,仍是丽卒看守。当初岛上牧场成年马匹俱已送到军中,另有数十马驹,依旧留下放养。

    邓舍很意外:“倭船?”高丽北部没南部富饶、又远,罕见倭寇。

    “正是。小人问过,说是本去庆尚道的,落了高丽埋伏,大败溃逃。有几艘慌不择路,来到了双城。”

    倒也说的通。邓舍没放在心上,几个倭寇而已,更没兴趣去见,挥了挥手,道:“拿去砍了就是。”瞧见河光秀一脸失望,提起精神抚慰两句,“你部守土有功,报给左将军,论功行赏。”陈虎去了定州,军中的执法官改由左车儿担任。

    河光秀这才高兴起来,故作谦虚,道:“几个蟊贼,……”

    邓舍敷衍听他说了两句,忽然心中一动。倭寇?联系到正头疼的商路,微一思忖,有了计较,成与不成,试试再说。河光秀啰嗦一通,高高兴兴地转身要走,邓舍叫回他,道:“且慢,先将人带来我看。”

    他改变主意,河光秀求之不得,正好显示功勋。不多时,领了几个丽卒将俘虏押上,左车儿谨慎,另外带了亲兵扈卫邓舍身侧。只来了两个俘虏,河光秀解释:“另外一个嘴太硬,打的惨了,血rou模糊的,太脏,没的污了将军的眼。小人没带来。”

    邓舍不懂倭语,丽卒里有个懂的。河光秀介绍,这个丽卒本是南部贱民,其主人残暴,忍受不下去,潜逃去了辽东,后来从军。

    邓舍打量了那两个倭寇一会儿。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两个俘虏垂头丧气的,身上衣服破破烂烂,趴在地上畏畏缩缩。邓舍收回视线,问河光秀:“他们的船,有俘虏的没有?”

    河光秀惭愧道:“只俘获了一艘,岛上守军船只不足,拦截不住。”

    邓舍点了点头:“得了什么缴获?”

    “除了点银钱,什么也没。”河光秀说完,误解了邓舍的意思,忙又道,“小人已清点清楚,等着给将军过目。”

    银钱没什么用,邓舍不着急,再瞧了那两个俘虏几眼,道:“他们从哪儿来?”

    “来自对马。”对马是个岛,位处倭国九州北边,距离高丽只有百里,人口不多,但侵扰高丽的倭寇多来自此处。有所谓“三岛之贼”,三岛即对马、壹歧、及北九州的肥前等地。

    邓舍对高丽、倭国的地理不了解,洪继勋献给他的地图上只标记有高丽郡县,没有倭国岛屿。一边详问倭寇,河光秀一边在地上画出了大致的方位。

    欲用倭寇,得先知其人。两个俘虏稍微高点的叫菊三郎,又低又黑的叫藤光秀。

    听了他的名字,邓舍觉得好笑,瞧了瞧河光秀。河光秀讪讪的,抬脚狠狠踢了藤光秀一脚,大声骂道:“阿猫阿狗,也敢和小人同名。和小人同名倒也罢了,却也敢和将军麾下大将同名,该死!”

    他拐着弯儿借邓舍之名而荣自己,邓舍不由一乐,道:“你且问他,同伴几人,又是怎生被高丽水军击溃的?”

    懂倭语的丽卒问了,答道:“他们出海时,有大小船只三十余艘,半路上遇上风浪,给吹散了。到他这一路,只剩下不足十艘,不愿就此回去,在庆尚道登了陆,落入高丽军队的埋伏,侥幸得命的,又不足一半。”

    邓舍有点失望。逃得活路的只有四五艘,太少。问道:“他们平时都抢些什么?”

    藤光秀呱呱拉拉说了几句,丽卒翻译道:“粮食多些。”

    细细追问,才知道倭国现在正处在南北朝时期,两边各拥天皇,征战不断,前几年北朝内部还发生了一次内讧。没吃没穿,很多倭人就干上了海盗这行。

    同时,相比北朝,倭国南朝的实力不如,很多溃兵败将无路可去,流亡海上,他们抢掠成性,干脆也加入了海盗的行列,更使得倭寇势力大增,倍加凶猛。

    以眼下这两人论,菊三郎是对马岛的土著,藤光秀即为南朝的溃兵,本是两伙儿,后来火拼一次,凑成一帮。

    邓舍对倭国朝政没兴趣,问出两人中藤光秀地位较高,就单独问他道:“你们总共有多少船只?不止三十艘吧。”

    藤光秀当海盗很多年,常入高丽抢掠,高丽话懂的几句,不等丽卒翻译,磕磕巴巴地抢着道:“三十艘,只是出海的。岛上还有六十艘,五百人。”

    要非急需,邓舍早将这两个倭寇砍了头,藤光秀不知好歹,抢着说话,惹得他不快起来。他沉下脸,道:“拉下去,抽二十鞭。”

    两个亲兵拉着藤光秀下去,河光秀兴冲冲地亲自动手,顿时鞭子落下的闷响和藤光秀吃痛不住的连连惨叫声,传入堂上。

    菊三郎不明所以,瑟瑟发抖。邓舍也不理他,等鞭子抽完,藤光秀再度被拖上堂前,他个子小,鞭子打的密集,体无完肤,眼泪鼻涕一大把,什么也不敢说,只顾着磕头。

    邓舍也不说鞭打他的原因,问道:“你们的首领叫甚么名字?”

    藤光秀学了乖,一个字儿不敢多说:“藤次郎。”到底忍不住,补充,“便是小人的哥哥。”指望能因此多点生算,他偷看邓舍,果然见邓舍脸上露出点喜色。

    邓舍沉吟片刻,道:“我有桩生意,你们有没有兴趣?”

    藤光秀连连点头,落入敌手,生死不知,这位将军老爷又有点喜怒无测,救命稻草能捞着一根是一根。

    “我听你说,你们寇掠高丽,无非为些粮食。粮食,我有,可以向你提供,免费,不要钱,不过你得给我提供些东西做为交换,比如药材、布匹、军器,凡是能从高丽抢来的,我都要。”

    藤光秀想都不想,保命第一,混一关过一关,满嘴答允,

    究竟是否言不由衷,他做不做的了主,邓舍也不关心,道:“很好。为了表示诚意,我可以先准备一千石粮,交给你们运回。”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又道,“你们只有一艘船,怕运不回去吧?”

    藤光秀没口子地道:“运得回,运得回,和小人一起的,总共六艘船。没救回小人,他们不敢走远,求将军给小人一天时间把他们都召集过来,运一千石粮,没一点儿问题。”

    邓舍同意他的提议,点了点菊三郎:“如此甚好。召集船只的任务,就交给他吧。你背上有伤,行走不便,在我营中好生休息。”

    藤光秀呆了呆,道:“菊三郎地位低,去了没什么用。小人背上这点伤,不碍事,不碍事,能撑得住,不会误了将军的事儿。”

    邓舍再度表示同意,道:“也是。不过你撑得住是一回事儿,海上风凉,你伤后体虚,万一生些病,反而不美。”不等藤光秀再说话,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河将军,你派几个人,随菊三郎一起,去海上召集这位藤壮士的兄弟吧。”

    河光秀好表现,从来不怕任务多,就怕没任务。他拍胸脯打包票,用不了一天,定回来复命,带了菊三郎,雄赳赳地去了。

    藤光秀眼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满脸失望。他打的主意,本是主动请缨,一去不回。傻子才会和双城做生意。药品、布匹,他们有,但是他们也缺!就算不缺,倒手买给国内,获利也远胜和双城做买卖。至于菊三郎带不带的回来人,他倒是不怕,腾次郎凶名显著,那些海盗不敢丢下他不管。

    邓舍咳嗽了声,吸引回他的注意力,和颜悦色地问道:“适才粗鲁了,你背上的鞭伤,果真不碍事么?”

    “不碍事,不碍事。”

    “再拖下去,打二十军棍。”

    士卒应诺一声,七手八脚,拽着藤光秀又拖将下去。如果说起先那二十鞭子还有个说法儿,这二十军棍,纯粹用来杀威了,好为邓舍临时起意的计划铺路。

    左车儿不解邓舍用意,满怀疑惑,问道:“将军,你就真的信他?对马岛离咱太远,倭寇抢掠成性的东西,会肯来跟咱做生意?”

    邓舍摇了摇头,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和倭寇做生意,左车儿越发迷惑了:“那将军为何?”

    “不做生意,不代表咱们不能学他们。”邓舍一笑。开辟商路,不但可以上辽东、去平壤,也可以泛海而下,侵略高丽南部。

    因了蒙元控制,高丽很多的城池没有足够的城墙保护,沿海一带也不例外。虽说近些年,借中原大乱,蒙元鞭长莫及的机会,高丽抓紧了城郭的修筑,可到底时日太短,精力大部分又放在了北部。曾听洪继勋说,庆尚道、全罗道诸地,临海数十里都无人烟,防御稀松,只需数百人,便可长驱直入。这等良机,不容放过。

    只是,邓舍手头没船,船可以造,水军士卒不得不有专门cao练。和攻占几个沿海岛屿不同,必须准备充足。数遍军中,有水战经验的、了解高丽沿岸海域的一个也无。河光秀倒是打了几场抢滩战,但指望他来cao练水军,想也别想。

    邓舍就把主意打在了藤光秀等的身上。他们常年出海,以强盗为生,常与高丽水军交锋,想来应有些海战经验,这也罢了,关键对高丽周边的海域情况,定然十分清楚。只是两三个倭寇太少,不足用,索性编个借口,骗了其他的也来,一并扣留。

    造船方面,邓舍早有留心。双城一带,林木茂盛,可用木材尽多;双城、定州、德川、宁远,或靠海边,或临江河,会造船的工匠也有,甚至女真人里也有甚多良匠。更有洪继勋,元世祖东征日本时,他的祖上洪茶丘曾负责监造船只,有此渊源,他对造船也略知一二。

    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河光秀还真是挺有大用,守营之夜,出了个奇策;守个海岛,又能抓来倭寇,邓舍琢磨着,是不是该重重赏他一回?

    下达命令:“叫文华国、吴鹤年组织军卒、丁壮,上山伐木。挑选迁居双城的女真人里会造船的,连同早先征入匠营的高丽造船工匠,一并编入船营;命赵过在甲山,也选些会造船的女真人送来。”

    造船是件大事,需得选一干将监管。挑来选去,文、陈等人不是太粗,就是不在身边,邓舍决定:“去把罗国器找来,给他兼任造船千户。”

    ——

    1,三岛之贼。

    这三个地方距离高丽都近,元世祖征日,两次都是先占对马岛,再克壹歧岛。第一次逼近了肥前沿海岛屿,不过没在这里登陆,转向了博多湾。第二次一样是经壹歧而入博多湾。

    2,高丽很多城池都没城墙。

    元朝征日之后,“……高丽王请完濒海城,防日本,不允。”

    明太祖时,李氏朝鲜遣使者入朝,朱元璋以书谕其国王,“……今使者归自王国,朕问王国政俗、城郭、甲兵、居室如何?使者言:俗无城郭,虽有甲兵,而侍卫不严,……。”郭:城墙以外围着的大墙。

    3,临海数十里都无人烟。

    同出朱元璋谕朝鲜国王书:“使者言:……去海滨五十里或三十里,民始有宁居者。朕询其故?言:尝为倭奴所扰。……”

    4,会造船的工匠也有。

    高丽的造船业较为发达。主要表现在造船规模大、速度快、战斗能力强等方面。

    元世祖为东征日本,命高丽“造船一千艘,能涉大海可载四千石者”。并直接按高丽“船样”制造了大量的兵船。“帝欲征日本,诏方庆与茶丘监造战舰。造船,若依蛮样则工费多,将不及期,一国忧之。……方庆为东南道都督使,用本国(高丽)船样督造”。当时,高丽也积极吸取了元朝的造船技术。

    ——“茶丘”:即洪茶丘。

    “蛮样”:元朝四色人等,汉人第三,南人第四。汉人又称之为“北人”、“汉儿”,除了原来辽金统辖的北部汉人,也包括了云南、四川的汉人;南人又称之为“蛮子”,为南宋遗民。“蛮样”,即为南人船样。

    5,甚至连女真人中也有甚多造船良匠。

    元世祖征讨日本,令女直、水达达制造迎风船数百艘。较之当时一般的战船坚固耐用,轻便灵活,借助风帆速度更快。有造船作坊,是季节性的,其造船匠人除了在一定季节造船外,也从事农业、渔猎。

    ——“水达达”:居住在松花江、混同江流域及在周围深山密林中生活的诸部,构成了女真水达达,或水达达女真和吾者野人诸部的主体。

    6,“达达”一词的来历。

    达达似为突厥人对其邻近原cao蒙古语的某些部族的称谓,一度成为对蒙古高原诸多游牧民族的称谓。蒙古兴起后,达达逐渐还原为驻扎在富饶的*地区的原三十姓鞑靼后裔塔塔尔部的专名。

    在元代,达达做为固定的汉语译名之一,为官方公文书和俗文学所普遍采纳。杨显之《郑孔目风雪酷寒亭》第三折:“他道:你是甚么人?我道:也不是回回人,也不是达达人,也不是汉儿人。我说与你听者。”说这番话的是一个南人,其所谓达达,显然指的是四等人中的蒙古人。

    泰定帝的即位诏书,同样把蒙古诸部驻牧的岭北地区称为“达达国土”。

    至今,中国北部乡村,仍有称呼父辈为“大”的,究其根本,大约便形成在元朝时期。当时蒙古人为四色人等的第一等,最尊贵,也许是受其影响,引发出来,用来称呼长辈尊者了。

    《金瓶梅》中“达达”二字用的最广,随处可见,略举一例:“妇人呼道:‘达达!我只怕你墩的腿酸,拿过枕头来,你垫着坐,……。’”此妇人叫王六儿,随后,西门庆道:“王六儿,我的儿,你达不知心里怎的只好这一桩儿,不想今日遇你,正可我之意。我和你明日生死难开。”

    ——西门庆先叫王六儿为“我的儿”,又自称“你达”,可见,至少明时,“达”已用来称呼父辈了。

    ——水达达这个称谓,出现在达达的内涵被固定以前。早在南宋时就曾出现,也指蒙古,但未专属。所以,水达达虽然做为非蒙古民族而和元朝相始终的一个称谓,元人在许多场合,为了使之和达达的一般内涵相区别,皆以女真与之连称,用以指明其真正族属。

    这一带的女真,更为落后。直到明朝,尚且“略事耕种,聚会为礼,人持烧酒一鱼泡,席地歌饮。少有忿争,则弯弓相射。……以桦皮为屋,行则驮载,止则张架以居,养马弋猎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