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北国雄狮之辽朝拾遗在线阅读 - 第二十章 羽千射 难转机

第二十章 羽千射 难转机

    魏海的投诚使得李从荣的谋逆坐实,李嗣源的脸一下子灰暗下去,冯赟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安慰道:“陛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您先别急,或许是他人诬陷秦王呢?您也知道现在各方都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什么样的阴谋诡计用不出来。”

    李嗣源挥挥手,让冯赟出去,自己喘着粗气,缓缓地又躺下了。他好像突然觉得很冷似的,紧紧地捂住了锦被。

    冯赟停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径直走出了房门。

    冯赟从偏房出来,正碰上康义诚走入大殿,两人对视一眼,冯赟摇摇头道:“陛下快是不行了,我看他刚才的光景,有点像回光返照。”

    语罢,两人都不再说话。

    隔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皇城门外火光大盛,传来阵阵嘈杂。康义诚双拳一握,便要出去,盛怒之下带出了乡音:“日他娘的仙人板板,老子非把那龟儿子的头割下来当尿壶!”

    冯赟刚一把拉住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脚下一动,又复奔入了偏房,康义诚看他神色凝重,紧跟一步。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偏房房顶“轰”地塌下来了一块,离龙床仅有半丈的距离,一个身着黑袍的神秘人凌空而降。

    不出所料,果然有伏兵。只是……空舞之术!侍月教的人!

    料到会有来人,但没想到来的竟是侍月教的人,冯赟心下一凛。侍月教向来神秘低调,这次怎么会来插手中原的局势?

    “大胆!何方毛贼竟敢来行刺皇帝,报上名来!”康义诚口中高喊,手里动作亦是不停,一把甩出藏在腰间的“火神刈”,只见那状如镰刀的兵刃直扑黑袍人而去。

    黑袍人并不答话,只是将双手的拇指与拇指、小指与小指相接,成一个圆形放置胸口,一时间好似有一道气墙在他身侧展开,火神刈到他身旁两尺处就被震飞。

    “鬼神回转!”康义诚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招,手中锁链一抖,那火神刈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从上方绕过气墙,从另一侧向黑袍人攻去,状如三尺毒蛇回噬猎物一般。

    黑袍人反转双手,将手心向外,手形不变,那气墙便也更换到了另一侧,又一次将火神刈撞飞。

    当康义诚与黑袍人相斗之时,冯赟飞步上前,从床上抱起李嗣源向门外奔去。刚到大殿,“轰”地又是一声,黑袍祭司破墙而出,紧随不舍。

    康义诚亦是跟出,再次与之缠斗,冯赟在一旁高呼“护驾”,但竟无一人前来,十有八九是被侍月祭司给处理掉了。

    发现无人前来援手,冯赟反倒是安静下来,他轻轻地将李嗣源放在墙边,转过身,并没有马上出手,而是开始认真地观察起那个侍月术士的身形与身手。

    照眼前的情形,此人不杀李嗣源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因此唯有一法才能摆脱眼前困境,那便是杀了他。

    冯赟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目光却愈发得尖刻,甚至还带了些兴奋——能与高手过招、竞技想来是每个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事吧,更何况此人又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侍月祭司。冯赟一生与人交手不下百场,但因接替父职,过早地进入梁朝司职皇宫护卫,后来李嗣源灭梁,仍旧将其安置在身侧,冯赟于是便也失去了很多与绝顶高手对阵、切磋的机会。他每每想起此事,都引为人生一大遗憾。

    那一边康义诚与黑袍祭司已过十招,仅从这十招就看的出来,此人武学造诣之高,实在是世所罕有。康义诚的武功如何,冯赟很清楚,知道事关重大,康义诚已经用上了十层功力,但竟都被这个黑袍人闲庭信步似地化解掉了。真不知道李从荣为了请动这侍月教大祭司花费了怎样的代价。

    一道月白色的极光划过,康义诚已被逼到了死角!

    不容再看,不容再想,冯赟双臂一震,裹在身上的白氅便四分五裂地急飞出去,露出里面的贴身钢铠。铠前一条银线从他右肩至左腹斜跨了整个上半身。

    冯赟并没有去拔腰间的战刀,只一背手,手上便多了一张硬弓。那弓长约四尺,极为精致,弓身被银狐皮包裹着,两端各有一片叶状金皮镶嵌,中段握弓处被冯赟的手给挡住了,隐隐地只能看到一个金制的凤头从他的两指间探出。那张开的凤嘴上还叼着一枚火红的琥珀。

    这便是武林上代代相传、盛名已久的五大神兵之一的“天凰弓”,据说弓内封印了栖息于岐山千年梧桐之上的火凤魂魄。

    冯赟微微下蹲,断喝一声,侍月祭司一怔之间,康义诚向前贴地翻滚,避开了杀招,又顺接着扫地一刈,黑袍人凌空倒翻,身法优雅。

    便待此时!

    蓄势待发的冯赟盘旋而起,一上来就使出了自己的成名绝技“凤羽千射”。

    凤唳长空,百兽震服——只见他连连催劲,尖唳声一浪高过一浪;

    凤舞九天,当阳失色——冯赟用极快的身形在侍月祭司的四方八角腾挪——恍惚间似乎大殿中出现了八个冯赟;

    凤凰来翔,谁与争锋——冯赟每至一角便拉动一次弓弦,随之就有四道“气箭”向黑袍人射出。

    “气箭”化形,状如赤羽!

    电光火石之间,三十二道凌厉的气劲从各个角度直逼侍月祭司,使他避无可避!

    “好!”康义诚看得目眩神迷,情不自禁地大叫了起来——他已经整整二十五年没有看到冯赟使出这招绝学了!

    令人奇怪的是侍月祭司的反应。眼见“赤羽”越迫越近,他却不闪不避、一动不动,像是被固定在了半空之中一样。冯赟的身法固然极快,常人的确是无法反应,但以侍月祭司之能应该还不至如此。

    原来这是由刚刚冯赟的尖唳声所致——那些声音并不只是为了增强气势、震慑对手,更是为了打断对手身体中灵力的流动,让其行动迟缓。

    “赤羽”已达一丈之内,看来侍月祭司即将千疮百孔、命归黄泉了!

    清亮的月光通过墙上的破洞流泻进来,此刻正好洒在侍月祭司的身上。

    这一瞬间时光停滞,空间定格。

    光柱中的祭司犹如母体中漂浮的婴儿般宁谧安详,又好似一只在蔚蓝的海水中轻舞的玉蝴蝶,绝世倾城。

    祭司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胸前双手快速变换动作——先是双手十指交叉紧握,马上又将两手食指与中指合并,左手指天,右手指地——他身上的黑袍渐渐鼓胀起来。

    “月至中天,唯我不败!”

    低沉冷谲的声音响起,霎时间,一股迫人的灵力排山倒海般从他周身喷涌而出,竟在虚空中形成了一个以他为圆心的“气球”——侍月教是信仰月神的宗教门派,他们可以通过吞吐月华来提升灵力,这也是为何黑袍祭司屡屡破顶而入的原因。

    三十二道“气箭”已至,由侍月祭司灵力所凝成的“气球”马上变成了一个“刺猬”——只是那“气球”颇有“弹性”,在“气箭”的作用下,虽然凹陷进去,但并不破裂。

    饶是如此,最近的一箭竟也深入到黑袍人面具前两寸处!

    刚才的这一回合真正是图穷匕见,凶险至极,倘若冯赟再快半分,或者那月光晚到一秒,此时的侍月祭司恐怕就血溅当场了。只是祭司面带银甲,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即便武学造诣精深者如他,想必那时也是惊恐莫名吧。

    既已挡下此招,侍月祭司转守为攻,指形不变,双手抬至齐眉处,立时,一道半月形的气劲直飞李嗣源而去。

    冯赟自落地以后一直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息,豆大的汗珠纷纷自额头冒出,划过他涨红了的脸,不断地滴落下来,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汇聚成了一小滩水。刚才那一招实在太耗内力了,他一时之间竟提不起劲来化解黑袍祭司的新招,于是大呼康义诚。

    康义诚一拍大腿,叹句“可惜”,将锁链在空中挥舞两圈,一个鹞子翻身,一招“风龙颚”就使了出来。那火神刈借着由旋转而产生的巨大力量,如一道撕开乌云的雷电一般从他右肋下角方位飞出,直追弧形气劲而去。

    一见此招被化解,侍月祭司浮空中虚踏两步,飞舞至李嗣源正上方。

    皇上危险!冯赟不顾内息调整未毕,雕弓满月,又是凝神一箭“疾风鸿羽”。

    如同烈火的“气箭”破空而出,又逼祭司而去。

    奇怪的是侍月祭司并未接招,而是运气提劲,直冲屋顶,好像放弃了刺杀行动,倏地就消失在了茫茫月色之中。

    冯赟、康义诚无意再追,马上跑到李嗣源身边,查看他是否安好。

    不知是因为受到了惊吓,还是被刚才一番剧斗的气劲所波及,抑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那已干瘦得如同枯柴的长兴皇帝此时双目圆瞪,全身冰凉,没有了气息。

    “皇上!”冯赟一声哀嚎,再也支撑不住,口吐鲜血,瘫倒在地上。

    “皇上!大哥!”看看魂归天外的李嗣源,又看看倒地不起的冯赟,康义诚由痛转怒——都是你这猪狗不如的李从荣,看老子怎么取你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