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娇娘医经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惧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惧

    李太医慢慢的退了出去。

    “殿下,要不要找程娘子再给庆王殿下看看?”身后的内侍低声说道。

    晋安郡王摇摇头。

    “她不是大夫。”他说道。

    内侍沉默一刻。

    “可是她现在回来实在不妙。”他低声说道,“她有时候会救命,救命有时候也是…..”

    “我没问你的事,你不用回答。”晋安郡王打断他的话,说道。

    微微的侧头的少年人面容一半明亮一半阴暗,带着几分冷肃。

    内侍低头应声是。

    晋安郡王站起身慢慢走到廊下,看着在殿前跑着的孩童。

    “六哥儿。”他说道,冲院子里的孩童走过去,一面拍手,“来,哥哥带你去玩蹴鞠。”

    日光透过帐子照在脸上,虽然闭着眼,还是觉得刺目,耳边还有说话声不断的传来。

    “…..老爷,找个大夫瞧瞧吧…”

    “…瞧什么瞧,喝多而已…”

    “..谁知道是喝多了还是给下药了?老爷,那女人那里怎么放心…”

    “…你再胡说就给我回娘家去…”

    “…你看看,你也不放心是吧,你只是怕她,就算她害了六郎,你也不敢说一句话是不是?”

    妇人的哭声在门外响起,夹杂着周老爷的怒吼。

    “母亲。”

    周六郎翻身坐起来,大声喊道。

    “我没事,你们别吵了,我只是想安静的躺一会儿。”

    门外的哭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欢喜。

    “六郎,你真没事?”周夫人在门外问道。

    “真没事,我已经醒了。”周六郎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周夫人说道。

    又叮嘱几句这才离开了,门外恢复了安静。

    “我现在越来越觉她真可怜,亲人们不认识她的瞧不起嫌弃她。认识的了解的又害怕她忌讳她,唯独没有的就是可怜她关心她…”秦十三郎说道。

    “你没听懂我的话吗?”周六郎说道,转头看着他,“我想一个人安静的躺一会儿。”

    “听懂了。”秦十三郎说道。一面手里把玩着一串链子,依旧说话,“这是蕃人那里得来的缴获吗?狼牙?还挺漂亮。”

    “漂亮你就拿走。”周六郎说道,倒头躺下来。

    “我一个男人家戴着这个做什么。”秦十三郎笑道,将狼牙串扔在周六郎脸上,“不过,女人肯戴的也不多。”

    周六郎哼了声,接过套在手腕上翻个身面向里。

    “哎,昨日你们说什么了?你怎么喝醉成那样?她怎么会请你喝酒?”秦十三郎笑问道,伸手推推他。

    周六郎又翻身坐起来。

    “还有不到六个月就要大考了。你能不能回去好好读书?”他说道,“你说到时候名落榜外,我是安慰你还是嘲笑你啊。”

    秦十三郎笑了,站起身向外走。

    “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你在她跟前只有丢人的事。不想说也好。”他笑道。

    咚的一声响,一个兽头砸在门上滚落下来。

    秦十三郎从门外探头。

    “就好像你从来也不肯对我下重手一样,何必还做样子..”他笑道,看着周六郎抓起身边的茶碗扬手,他笑着大步走开了。

    这一下里里外外才算是真的安静下来,周六郎吐口气再次倒回卧榻上,望着帐顶一刻。向外看了看,幕帘后有婢女走过的身影,他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物抖开,是一方素锦手帕。

    雪白的锦帕,其上绣着暗红的太平二字。

    这肯定不是那女人做的,她才不会做女红。

    周六郎撇撇嘴。扔到一边翻个身,过了一刻又伸手抓过手帕盖在脸上睡去了。

    而这边秦十三郎又来到了玉带桥。

    “快要大考了,外地的学子都已经有赶过来的了,公子还这么闲啊?”婢女也说这样的话。

    “胸有成竹。”秦十三郎说道,一面迈进院门看着走出来的程娇娘。半芹手里拿着幂篱,“你要出去?”

    程娇娘点点头。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这一次的事,跟上一次不一样,上一次是在京中发生,又涉及朝争,这一次是西北军事,只是一次战事而已,而且这是一场胜仗,死伤几个兵丁,上下官员对这场战事没有一点异议,对于朝廷来说,这真的只是一件小事,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你想想在西北,在一个龙谷城这件事都闹不起来,都能被压下,在京城更没有人会感兴趣…”秦十三郎说道,看着程娇娘,“这次的事,你要堂堂正正来,只怕不容易。”

    程娇娘点点头。

    “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她说道。

    “当然。”秦十三郎笑道。

    “帮我在京城附近找块墓地。”程娇娘说道。

    墓…墓地?

    秦十三郎愕然。

    阴云密布,一阵狂风之后大豆般的雨点砸下来,马车冲进一间客栈,虽然有店伙计帮忙撑伞,大家的衣衫还都是湿了。

    “上房,烧热水,给大家洗一洗泡一泡。”

    听到说话声,店伙计神情有些惊讶,不由去看大厅里站着的新来的客人们。

    几个正好奇的打量客栈对着一个荷花雕屏露出惊羡的年轻兵丁,一个抱着孩子姿色平平的妇人,不管是说话还是穿着打扮还是神情,无一不透出乡下土包子进城的呆傻之气。

    这种人要上房,还要烧热水泡澡?

    店伙计撇撇嘴。

    “屋里再送一壶酒,上好的酒。”

    男人接着说道站定在店伙计面前。

    这个男人一如那几个年轻人,瘦,精干,风尘仆仆,看上去毫不起眼。

    “怎么?”范江林看店伙计站着没动,问道。

    “大爷,我们这里住店先付…”店伙计抱着胳膊懒洋洋说道,话没说完,一袋子钱就扔过来。

    店伙计动作敏捷准确的接住了。只这么一接,他就大约估算出其内多少钱。

    “大爷上房请,来人,来人快烧热水…”

    “…把马儿喂好了…换上等的草料豆子…”

    大雨中整个客栈都热闹起来。

    待范江林等人进去了。大厅里恢复了安静,只听到外边的雨声刷刷,角落里坐着的三个客人站起身来走到后院门口,透过雨雾看着上楼的几人。

    “大哥…”一个人说道,冲另一边抬抬下巴。

    其余二人的视线便看过去,见后院子几个人正抬着一个大箱子向房中而去,大箱子上过了防水的油布,两个人抬着小心翼翼,旁边撑伞的两人也小心翼翼。

    三个人没有再说话,站在帘子后看着那箱子抬进来适才付钱的男人屋中。雨越下越大隔绝了视线。

    半夜的时候雨停了,半轮冷月挂在夜空里,给雨后的客栈蒙上一层冷光。

    因为大雨客栈里的客人不多,尤其是上房这边更显得冷清,除了虫鸣和瓦上残存的雨水滴落发出的轻微声响外。一片静谧。

    三个人影就在月光下的院子里穿过,如同鬼影一般上楼停在一处房门前。

    一个男人贴在门边听了一刻,慢慢的将一根细铁丝穿过门缝,不多时便将门轻轻的拉开了,冲身后的人招手。

    月光照着两个人影投在室内地上,一眼可以看到摆在墙角的那个大箱子,为首的男人抬脚就要迈步。却被伸手的男人拉住。

    那男人冲他摆摆手,指了指地上。

    为首的男人有些不解,低头看去,接着月光的反射才看到门边一条若隐若现的细线。

    竟然还知道做警戒线机关…

    两个男人神情并没有害怕反而是几分喜悦。

    这说明这个箱子里的东西一定很值钱。

    男人做个手势,自己先抬脚小心翼翼的迈过去。

    可是才走了没两步,就见他一脚跌地上。同时噗的一声,身后再次响起一声闷响。

    “娘的,竟然还有一条暗线。”趴在地上的男人低声骂了一句,一面小心的捂着被划出血口子的腿起身,一面回头看去。这一看不由吓得呆住了。

    跟在身后的男人已经倒下了,一动不动。

    “阿四。”他哑声喊道,一面急忙回身几步。

    地上的男人爆瞪双目,脖子里一只弩箭羽尾轻摇,身下慢慢渗出的血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当贼也敢大声说话,真是没规矩。”

    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跪在尸体旁的男人惊骇的回头,看到屏风后的卧榻里走出一个男人,手里握着一张弓。

    “大哥,我们这次失手,认了…”男人哑声说道,“行事留一线…”

    他说这话,将手中握着的刀子扔到一边,举起手。

    范江林看着他似乎在犹豫。

    “大哥,混口饭吃,多有得罪,我这就走…”男人喘气说道,走字没出口,人就猛地往地上一爬,屋门口陡然站出来一个人,手中的飞刀一甩飞向范江林,旋即人向一旁躲去。

    范江林的箭射了出去,飞刀虽然偏了,但这时间已经足够地上的男人扑过来,将从腿上拔出的另一把刀刺破他的脖子。

    噗嗤一声,扑进的男人跌了出去,手中还紧紧握着刀子,一只弩箭刺穿了他的脖子。

    似乎到临死都不可置信,咯咯两声瞪眼蹬了几下脚便不动。

    “大..大哥…”

    门外响起结巴声,扔飞刀的男人慢慢的站过来,身后两个人的刀子搁在他的脖子上,月光下泛着寒光。

    “饶..饶命…”

    范江林看着他,将手中的弓箭再次对准他。

    “喊。”他说道。

    “抓贼啊!”两个兵丁大声喊道。

    喊声让院子里陡然变得热闹起来,很多屋子的灯亮起来,店铺的伙计拿着棍棒跑出来,嘈杂的脚步声询问声充斥。

    贼而已,抓住就抓住了,不至于死…

    被刀按着脖子的男人松口气,作为贼一向恨不得天天都是暗无天日,但此时此刻看到灯光与人群觉得高兴的不得了。

    但他还没笑出来,就听嗡一声。屋中一只箭在月光灯光的映照下飞了过来,他连喊都没喊一声,被箭带着跌了出去,趴在地上抽搐两下不动了。

    “抓贼啊!”范江林握着手中的箭。冲外大声的再次喊道。

    天光大亮,客栈的院子里挤满了人向楼上这边看。

    一个差官从尸首前抬起身,冲差役摆摆手。

    两个差役便抬着蒙上白布的尸首下去了,引得楼下围观的一阵喧闹拥挤。

    “他们要偷你的东西,所以都被你杀了?”差官看着屋内的问道。

    屋内站着几个男人,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遇了贼,又杀了人,妇人的脸色发白,不停的拍抚怀里的孩子。

    “是。不仅偷东西,被我发现了,还想杀了我。”范江林说道。

    差官点点头,迈进屋子伸出手。

    “哪里人?做什么的?”他问道。

    范江林将一叠路引拿出来递给差官。

    “茂源山人,范江林。西北军敢勇,携妻子回京探亲,这几个兵丁是帮忙护送我们的。”他一面答道。

    核对了路引没有错,差官也释然了。

    没杀过十个西贼是绝对当不上敢勇的,这几个贼他倒也知道,一向手脚利索,手上还有几条人命。正找机会抓住他们呢,没想到竟然倒霉的遇上这群杀人为生的家伙。

    不过他们也是走了眼,几个穷当兵的有什么可偷的…

    差官的视线落在屋子里的大箱子上,上好的木箱子,光着箱子的造价就不是小数目,那么其内的东西…..…

    “是什么?”差官问道。

    范江林几步过去打开了箱子。看着其内摆放整齐的五个陶罐,差官愣了下。

    “我五个兄弟战死,我送他们回家。”范江林说道。

    看着差官走下来,围观的民众又是一阵热闹。

    “七爷,七爷。偷了什么好东西?”有熟悉的民众好奇的问道。

    差官看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

    “死人。”他说道。

    这话让围观的民众更为惊讶纷纷涌上前。

    差役们驱散民众护着差官向外走去,看到客栈外扔在车上的三具尸首,差官再次摇摇头。

    “真他娘的…死在几个死人手里,还真是倒霉催的。”他说道,一面回头看了眼客栈。

    不过这几个当兵的也真狠。

    难道仅仅是几个骨灰?那也不至于下如此重手吧?

    站在箱子前看了一刻,范江林将一壶酒倒在箱子前,盖上箱子盖。

    “江林哥,这箱子太扎眼了…”

    “江林哥,你出手太大方了..”

    “对啊,江林哥,咱们低调一些吧。”

    三个兵丁纷纷说道。

    范江林笑了笑。

    “低调,也免不了被人算计伤害,高调也不过如此,既然都如此,那就让自己痛快一些。”他说道,“或许再高调一些,那些想要伤害我们的人就要掂量掂量犹豫犹豫。”

    他说着话看了眼身后的木箱,将手里的弓箭握了握。

    话音才落,门外蹬蹬脚步声,那位出去驿站打探消息的兵丁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封驿站传递的急信。

    “江林哥,京城给你的信。”他说道。

    范江林忙伸手拆开,递给身旁的妇人。

    妇人抱着孩子探身看。

    “meimei说,让咱们慢行,七月底到京,她还没准备好。”她念道。

    还没准备好?

    范江林看向外边,将手中的信叠起来。

    那就等,等多久都等,因为meimei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不管是自己人的期盼,还是别人该得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