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樱花坂道
出门。 过完春假新学期的第一天，天空一如被冲洗过一般湛蓝湛蓝。 而初春的早晨依然无法摆脱寒冬最后的冷冽，即使柔煦的阳光拼命的泼洒着暖意，一阵寒风吹过，泛起了寒意却不是那无力的阳光可以掩盖的。 神一如往常，双手抄在口袋中，毫无紧张感的慢慢前行。 出了了无人迹巷子。 途经老人们汇集的公园。 穿过菜场上卖力的吆喝声。 路过刚刚开张忙碌的清扫内外的小店。 一步一步。 不徐不慢的沿着马路走着。 从周围没有什么人，慢慢到被三三两两说笑着登校的学生集团包围，然后再到被那群登校的集团抛到身后，直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不慌不忙的按照自己的步调。 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神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就像他们都不存在一样。 17年。 来到这个小世界已经十七年了，这一成不变的景色也已经看了十七年。变了的只是十年前上的是小学，两年前去的是中学，而现在却是高中。 从一开始的绸绸壮志，到现在的了不关心。 时间就像是无情的剪刀，剪裁出了人生多彩的形状，同时也剪去了少年时的梦想，磨平了当年的峥嵘。 想当时信誓旦旦的与自己的前世说自己的想法如何如何，但是到头来，真正融入这个世界里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天真。 任务。 修正这个世界。 说得简单，实际上cao作起来却特别困难，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不出现在“她们”任何人的面前，不过，从升上高中之后这种幻想早就不存在于神的想法之中了。 毕竟，这个小镇只有这么一所高中。 应该说，当自己遇到春原和朋也…不，更早之前，十几年前偶然遇到宫泽兄妹、十年前打爆混混街之后，神就没有跟“她们”不扯上关系的选项了。 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 就是，当神看到“她们”的面容的时候，自己内心中的某种东西就不知不觉地觉醒了，不管是藤林姐妹、古河渚、一之濑琴美，或者是至今没有见过面的各位。 痛苦，悲伤。 充斥了心脏。 仅仅是见了“她们”的背影，神就不自觉地回忆起种种。 即使那是没有节cao的自己的前世的记忆，但是，连同感情都继承下来的自己，是不是换言之也是另一个他呢？ 光是看到就痛苦异常，更不要说接触了，所以，这些年来神一直是躲着“她们”生活的。 到底这样要躲多久？ 神不知道。 不扯上关系就万事解决了吗？ 神也不知道。 神能够告诉自己的只有“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连自己都无法欺骗的措辞了。 想到这里，神微微苦笑。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辛苦呢？干脆就这样当一个真正的家里蹲吧… 抬起头，眼前已经是登校最后的一段坂道了。 坂道两旁栽了两排樱花树，现在正是樱花开放的季节，到底它们已经存在了多少年月了，即便问了小镇上最最老的老人，他也不知道。 不过，不管过了多少年，它们依然是每年这时候都会为登校的新生旧生绽放出最最美丽的樱红，默默地守护着一代又一代的光坂学生。 也许，漫长的年月让它们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的精灵，见证着小镇从古至今的荣衰。 无意间。 神一怔。 好像，他看到了一个此时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就在一颗樱花树之下，她默默地摩挲着深褐色的树皮，呆呆的抬着头看着樱花，零落的花瓣飞落在她那银色的长发上。一阵风吹过，吹飞了那些零星的樱花花瓣，顺便带起了丝丝银发。 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美丽的油画。 美丽的女孩。 而神却瞳孔猛地一缩。 是她。 坂上智代。 。。。。。。 在记忆中，说起坂上智代，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她的外号“光坂女武帝”。 的确，与她的外号相称，她是一个从外貌到性格都很洒脱潇洒地女孩。 外貌标致、品学兼优、运动能力拔群、性格容易相处，老师眼中的模范学生，同学眼中的优等生好学姐，无论什么事情都能从容应对，而且潇洒利落的解决。 即使这样一个完美到不可思议的女孩，也有自己内心的创伤。 她出生在一个家庭关系很不和睦的家庭，在她的弟弟鹰文出生之后，家庭关系更是加速恶化，父母常常因为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大打出手。 小时候，她只能忍耐。 而到了国中，她实在是无法忍耐家里面冰冷的空气、父母之间没有硝烟的冷战。于是，她想要发泄，而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因此，混混街的混混们便被她盯上了。 而她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地方，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明明就没有学过任何拳脚，却在打架上面却能以不输于任何男性，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慢慢从勉强能一挑一，变成随随便便打趴一群的混混。 不知什么时候，她有了“月下银狼”的外号，混混们畏惧她，同学们远离她，慢慢地，她变成了孤单的一个人。 不，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她的弟弟——鹰文，彼此****伤口的姐弟。 智代高一时，鹰文也难以忍受父母之间的吵架。于是，为了让家里变得温暖，至少不是如此冰冷，这个孩子想到了一个傻注意。 最后结果是，鹰文成功了，支离破碎的家因为他的事故，竟然奇迹般地重新凝聚在了一起。不过，代价却是鹰文的双腿，以及随时都有可能的半身瘫痪的一纸病历。 这是一个好结局吗？ 大概，在鹰文看来是吧。 他们的父母终于认识到了家人的重要性，重新审视了亲情，家变得有家的感觉了，鹰文的腿也不是完全没有治愈的希望，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之前的不幸就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智代也不会再去找混混们的麻烦了。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不管是对智代一家，还是小镇上的混混来说。 事件解决，可喜可贺… 然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智代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身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她从来没有想过去改变什么，而是把自己的感情压抑、压抑，在压抑。在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寻找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把一切都发泄在了无辜的众混混身上。 她是在逃避。 身为鹰文的jiejie，她虽然一直在安慰着鹰文，但是她并没有给于鹰文让他足够安心的安全感，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一丝让家庭和好如初的想法，又如何能让鹰文安心呢？ 她是在自欺欺人。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本身比她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脆弱的多的鹰文，却比她更加勇敢的面对了这个家庭。 事故之后，不仅是他的父母，连同智代也得到了救赎，重新去认识那个自己一直无法正面面对的家庭。 其实，智代更多的是深深地自责和悔恨。 自己的逃避，自己的自欺欺人，最后却让年幼的鹰文受了伤。 自己有责任去弥补自己的过错，于是，智代对鹰文的照料无微不至。至于能弥补自己多少的过错，能弥补多少家庭给年幼的鹰文带来的不幸？ 智代只能说，有必要的话，自己会用一生去偿还。 连转学进入光坂高中，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为了让弟弟喜欢的樱花树不被破坏。 如果非要给她一个概括的话，那么可以说，她是一个外表坚强、内心却远比外表脆弱得多的女孩，是一个从小就距离普通的童年异常遥远的少女，是一个为了自己的过错而忏悔赎罪的jiejie… 她是幸福的。 因为，她的家庭能够奇迹般的破镜重圆。 她又是不幸的。 因为，她没有快乐过。 。。。。。。 智代愣愣的看着飘落的樱花，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这个时间…大概还处于家庭不和，父母三天两头吵架的时期吧。 她此时在想什么？ 是她小时候在这樱花树下短暂的幸福回忆，亦或是思考自己未来的道路究竟在何方？无论是哪一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都是痛苦地问题。 看着智代梦幻一般的身影，神却仿佛看到自己记忆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那个潇洒的学生会长。 微微抬起手，想要说点什么。 一阵风吹过，神打了一个寒颤，眼前的世界出现了一丝裂纹，然后就像镜子一样，破碎了。 眼前的那个女孩，不是记忆里的那个。 张开口，不知道该说什么。神苦笑着摇了摇头，收回了伸出来的手。 此时，他们是陌生人。 那么。 陌生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呢？更不用说别人的家事了。 神慢慢的沿着坂道攀爬着，轻轻地靠近那个记忆中的身影，大概，也会默默地超过那个身影继续向上攀爬。 对，就像是真正的陌生人一样。 这时，神的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身影。神眯起了眼睛，立刻就认出了这个身影是智代的弟弟——坂上鹰文。 小小的个子，大概才六七岁吧，从他略显惨白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这个孩子的身体并不好。不过，当看到智代时，他的脸上挂起了非常耀眼的笑容。 这个孩子真的很喜欢他的jiejie呢… “jiejie~~~~” 鹰文挥着手，小跑着奔向了前方的智代。 “嗯？鹰文？” 看到自己的弟弟，智代先是疑惑，不过，转而露出了关爱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我可没有跟任何人透露啊？” “哈哈，jiejie最喜欢这里的樱花了，没事的时候经常会过来看一看，我当然知道啦！” 小鬼头摸了摸鼻子，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唔唔唔，就算知道也不要随便跑出来啊，早上这么冷，如果感冒怎么办？你这家伙可是受了冻就会高烧半个月的体质啊。” 智代故作生气状，惩罚一样胡乱的摸着鹰文的头发。 “嘻嘻，有jiejie在，我不会感冒的…唔，jiejie，不要弄了，头发都乱了…” 鹰文摇动着身子，却怎么也逃脱不了智代的魔掌，只得鼓起脸颊，用双手护住自己的头顶。 神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此时已经距离坂上姐弟不到十米了。 “哼哼，小家伙，就是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要你不听我的话！” 二话不说，智代把鹰文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然后继续抬头看起了樱花，鹰文受到智代的影响，也跟着抬头看起了那片樱红。 五米。 “…还冷吗？” “不冷！” 元气满满的声音。 “那就好…” 两米。 “…樱花，喜欢吗？” “喜欢！因为jiejie喜欢！” “…是吗，那每年这个时候我都带你来看樱花，好吗？” “好！” 神露出了微笑，与坂上姐弟擦肩而过。 那对姐弟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无言的看着樱树，看着飘散的樱花。也许，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他们唯一能够静下心来的空间吧。 神超过了他们。 继续前进，慢慢的往上攀爬。 到了校园门口。 此时即使是从上往下看，也看不清那对姐弟了。 神这时才转过身来，向下俯视。 并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也许无法阻止事故的发生，也许无法终结缠绕了坂上姐弟十多年的梦魇，也许是自己多管闲事，但是，请容许自己助你们一臂之力。 即使你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在自己身前身后不停说教的后辈了，即使你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因为自己耿直的性格而常常导致神帮她暗地里收拾烂摊子的学生会长了。 只有这一点，请你记住了。 【我，鸣夜神，以混沌之名义，在此起誓。这片樱树林永远也不会遭受被砍掉的命运！无论什么时候，一年、五年、十年、五十年，每年的这个时候，在这里，迎接你们的永远是这片樱树林。】 能够为他们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大概。 智代明年也就不会转校到这里吧。 她的人生也不会在与自己有任何交集吧… 这样。 就好了。 “真是的，连春天的风里面都夹杂着这么多沙子，清理员桑到底做了什么工作啊…” 于是，春天、沙子和清理员桑承担了这个一般都是由时辰承担的错… 不过，连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其实，他的内心发生了些许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