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记忆
“从今日起，你便在这黑石小屋之中住下，居孟婆位，行孟婆职。鬼差送来之鬼，若是无罪业的，便可直接喝下孟婆汤，前往酉区忘台投胎转世；若是有罪业，已受刑的，如有心悔改，便可将那悔改之泪滴于汤内，让他服下，再送往酉区忘台；若是他依然无心悔改，便发还原殿，继续受刑。”眼前，头戴冠冕之人威严而立，声如洪钟。 “馥繁清楚了。” “从今以后，你便是孟婆神了，馥繁二字，尽量少提为好。” “是，下神记下了。” 迷雾涌起，又渐渐散开。 黑石小屋内，一大片神花神草繁茂生长，空气之中，尽是清香。 “婆婆，这是什么草？” “这是万屻香。” “它有什么功用呢？” “它能结出万屻果，若是吃下万屻果，便可在短时间内变幻成你想变成的样子。” “这么神奇啊？等它长出果子来了，我就来吃吃看，看是不是真如你所说的，可以随意变幻。” “你呀，此果一年才结一次，一次才结一颗，辛苦种了一年，就被你好玩吃掉了，岂不是可惜？” “哎呀，婆婆，你就给我吃嘛，我都没有吃过。能变幻多好玩儿啊，反正你在这小屋之中，也不需要用到这些，就给我嘛。” “真是说不过你，那好吧。等结果了，我就告诉你，你过来便是。” “太好了！对了婆婆，你将这些成熟的神果、神草都收起来，存了那么多，是要做什么呢？在地府之中，又不需要用啊。” “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有种感觉是要将它们留下来。或许，是以后用吧。” “以后用？婆婆，你不会离开地府吧？你一定要一直一直呆在地府，一定不要离开陆祾。地府里头这么闷，除了婆婆之外，陆祾都没有其他要好的人了。你要是走了，陆祾会非常非常伤心的。” “好，我……应是不会离开地府的，离开地府，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我就在地府中，好好的陪你度过。不过，你长大之后，可是要嫁人的，若是嫁人了，也就不需要我陪你了。” “我才不要嫁人呢，婆婆你不也没嫁人吗？我就要和婆婆在一起玩儿。我才不要长大。” “好好好，不长大就不长大。” …… 梅陵音闭着的眼中，泪水滑落，她的心中，忽然有悲伤漫溢。不想长大，却也是长大了呢，这长大了，苦痛却如影跟随。到底，该如何说？这究竟是命运的安排，还是上天的作弄？ …… 这一幕一幕，在她脑中，如潮水般纷涌而至。 这些曾经，她终于想起来了，是的，想起来了！ 她是梅陵音，也是严馥繁，地府之中的严馥繁。 最早的记忆，便是在那黑石小屋前，转轮王封她为孟婆神，让她住进黑石小屋中。 之后，她便是在那里，整日穿着黑袍，给送来的鬼魂熬制孟婆汤，然后将他们送往酉区忘台转世投胎。 没有太多鬼魂来之时，她便在那黑石小屋之中，种神花神草，又或是上那酉区忘台，看人间之景。人间之景，明亮温暖、美丽灵动。她怔怔的坐在那儿看着，只觉被地府之景弄得坚硬冰冷的心，又生起向往之苗来。 陆祾，也就是董雯，在那地府之中，自小便与她十分亲近。待到后来和赵清永相恋，被平等王不喜，就是她让陆祾和赵清永转世投胎的。那时的她，又何曾想过，到了人间，陆祾恢复了记忆，赵清永却未恢复记忆，还恋上了他人，让陆祾心碎自尽而死。 她的心中，感受到了陆祾当时的那种彻心之痛，那种被最爱之人背叛之痛。 早知如此，她就不会帮他们去转世投胎了。 可许多事情，你看得到开始，却猜不着结局。 一念之差，便可万劫不复。 陆祾啊陆祾，你在地府可好？想起此事，可也曾责怪于我？责怪这个无心之中让你陷入无尽痛苦的人？ …… 在最深的记忆之中，有黑雾盘旋，鬼火幽幽，震耳之声响起。 “孟婆神犯下如此大错，还请转轮王勿予姑息，给我二王以交代。” “严馥繁，你滥用职守，私自将陆祾二人送入转世轮回，现将你孟婆神之位革去，不再为神，贬入人间，且受万毒噬心之苦！” 万毒噬心！万毒噬心！ 忆到此处，梅陵音忽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中，射出一道锋芒之光来，脸陡然一白，如寒冰般的光线照在她脸上，更添了几分凌厉之色。 万毒噬心，就是这万毒噬心，让她不得不忍受痛苦、几不欲生；就是这万毒噬心，让她年年月月不得安静。若不是在平原地洞之中，练出了压制之法，在修炼之中，能够压制住一些，减轻了些痛苦，现在只怕还是，如巨大的阴影，压在她心头，无法摆脱。 这世间之事，为何不分青红皂白？陆祾和赵清永相恋有罪吗？为何要横加干涉？逼得两人生生入了轮回，却又是悲剧下场。而她，所犯之罪真至于此吗？被贬下人间还不够，还要忍受那非人之痛！ 她定定的望着前方，她的眼中，波涛汹涌，已不复平静。 白非白，黑非黑，这世间不平之事，还有多少？ 她忽又想起钟依瑢来。 在那黑石小屋，她被转轮王封孟婆神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为何？她依然不记得？仙界之事，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拼命想啊回忆啊，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阻隔着那记忆，只要再往前想，她的头便剧痛起来。她“啊”的一声大叫起来，抱住了头。为何？为何不能想？是什么阻隔了她的记忆？ 过了许久，那痛，才缓和下来。 她的眼中，却忽然闪过一道亮光。是了，她终于想到了。 是封印！锁住她记忆的，是仙界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