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迷乱的心智
维兰的笑容让缇雅暗自欢欣，却又深感惊慌，一阵莫名的酸楚涌袭心间，仿佛全部的苦难与希望在瞬间绽放凋零。她听见自己蓬勃的心跳，听见血液在体内汩汩流淌的声音，还有从不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唤声。 缇雅分辨出那是夏依和嘉蒂丝的声音，心想不应继续停留在维兰面前，遂转身走到书架前，捧起他刚刚翻阅过的书。 夏依跟着嘉蒂丝找遍了维兰可能去的地方，连缇雅狭小的房间也不曾放过，就是不见他的影子。 两人正在花园里打转时，嘉蒂丝突然望见星空下闪烁的温弱光芒，立刻带着夏依返回城堡，攀上曲折蜿蜒的阶梯，呼唤着维兰的名字，直奔凯文森的书房。 “维兰，你怎么——”嘉蒂丝大步流星地迈进房间，一眼看到缇雅，立刻沉下脸，目光阴冷地瞪着她。 “凯文森藏书丰富，之前，我一直不曾认真学习，现在打算仔细阅读，或许能发现对付敌人的有效方法。”维兰平静地回答。 “那她呢，在这儿做什么？”嘉蒂丝斜睨着缇雅，语气里尽是挑衅的意味。 “我知道凯文森藏书丰富，也想学习一些有用的知识，所以无意中闯进来……维兰刚才还在生气呢。”缇雅侧目望向暗夜王子，微笑着弯起眼睛。 其实，维兰本想坦诚回答“是我邀请她来的”，却被缇雅抢占先机。他心里泛着酸楚，凝望她的脸颊，沉默无语。 嘉蒂丝斜睨着缇雅思索片刻，走到书架前，动作麻利地抽出几本厚重的书，堆进她怀里，拍拍身上的灰尘，横在她和维兰之间，掐腰竖目，撅起丰润的嘴唇说到：“凯文森的书房一直由我帮忙打理，这些书借给你，拿回去看吧！维兰，你不介意吧？” 维兰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表示默许。 “目的达到了，就快回去吧！”嘉蒂丝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缇雅捧着书，轻手轻脚地挪出房门。 “嘉蒂丝，帮我找本书吧。”维兰温和地说道。 “什么书，维兰？”嘉蒂丝深情凝眸，抬起双手，亲昵地为他整理衣领，顺便瞥了眼立在一旁女王陛下，露出高傲的笑容。 “《托里默斯编年史》。”他轻声回答，转身走到窗边，留给两位美丽女士一个漆黑的背影。 嘉蒂丝立即精神百倍地开始搜书行动，百无聊赖的夏依也加入其中。 维兰修长的手指攀上窗棱，柔静的目光在朦胧花园里游移。 让嘉蒂丝在浩瀚书海里寻找一本根本不存在的书，他便有足够的时间能安静地待在窗边，等候她的身影。 呵，出现了……她单薄窈窕的身影，漫行在他清凉的眼波中，一缕发丝飞扬，仿佛大气里都漂浮着淡金的光点，像遥远的星辰突然微缩，旋绕欢舞，而她，就是夜空的中心。 缇雅的背影渐行渐远，在即将走出他温柔视线的瞬间，缓缓静止，紧接着，侧目、回首。 “维兰，这个是你要找的书吗？啊——”夏依端着一本暗黄色陈旧的书，有意撞到桌角，整个身体倾向凝神俯瞰的暗夜王子。 维兰不得不转身扶住女王陛下，等他直起腰再度望向窗外时，缇雅的背影已消隐在花园尽头。 “是时候了。”他温和的语调突然变得冷若冰霜，目光中也掠过几缕与世不容的厌倦。 维兰走到嘉蒂丝身前，把她拦腰抱起，跳出窗户，飞越花园上空，落在城堡后一座椭圆形的平顶建筑上。从顶端射出一道暖金色的光芒，两人身影迅速沉入其中。 所有生存在卡斯诺尔大陆的精灵族都有属于本族的“赫普”，维兰和嘉蒂丝进入的椭圆形建筑就是暗夜族的赫普。 它是精灵祈求子孙的圣地，由一个个封闭的“夜光池”组成，听到祈求咒语，“夜光池”会开启，将恋人们吸入。 恋人们只要在池中完成交合，一百天后，女性精灵将会诞下新生命。通常，年轻的情侣并不会急于进入“赫普”，相比繁育后代，他们更乐意无忧无虑地享受彼此的身心。 维兰想，该完成的家族任务总是要完成，早做早省心，嘉蒂丝和夏依这两个女人也不至于一天到晚再争风吃醋，打扰他本来就烦躁的心绪。 嘉蒂丝明白维兰的想法，因此，当维兰带领嘉蒂丝进入“夜光池”时，她并未感到欢欣。 温暖的池液没能缓解她的疼痛，她渴望他湿热的吻轻柔地落入唇间，可他似乎不愿正视她，慵懒地垂着睫毛。 尽管如此，维兰强有力的臂膀依然紧紧夹着嘉蒂丝汗水淋漓的双肩，柔软发丝抚着她粉嫩的蓓蕾，猛烈甚至有些粗暴地撞击着她。 嘉蒂丝压抑的呻吟逐渐变成大声的叫喊，像婴儿的啼哭，她抱住他的脖颈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滑过脸庞，融进美妙的“夜光池”。 —————————————————————— 缇雅捧着书绕回门口，突然感觉身后某个方位的温度正迅速升高，并且飞快靠近，她下意识转身，不料怀里的书无意中成了盾牌，以脆弱之躯挡住燃烧的火球。 缇雅把书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她不知如何能扑灭的“炎灵赤闪”，将嘉蒂丝慷慨外借的宝贝化为灰烬。 “雪莉娜，你——”缇雅不解地望着一脸幽怨的红发少女。 “缇雅.圣.里格，世人痛恨的魔女，你怎么还有脸待在这里！乞求暗夜王子的垂怜？渴望他圣洁的双臂拥抱你肮脏的身躯？或是继续勾引我的琉卡，让他成为你的盘中餐？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下地狱吧！”雪莉娜说完，从腰间拔出两把弯刀。 “恭喜我成年吧！”红发少女高喊着，握紧她的新伙伴”冲向恶魔公主，缇雅随即唤醒风末，以剑刃架住她的弯刀。 “魔女！居然还敢使用精灵界的武器，我会砍下你的手，再挖出你那双虚伪纯白的眼睛，把你烧成灰烬！”雪莉娜言辞激烈，疯狂地挥舞弯刀。 缇雅敏捷地躲闪，满腹疑惑。她想起，琉卡曾当着自己的面告诉雪莉娜，不要把她当成敌人。如今，雪莉娜为何又毫无缘由地攻击她？难道是……伊石？！ 缇雅恍然大悟之际，雪莉娜的弯刀已飞速奔向她的胸口，她本能地转了下手腕，以剑锋抵挡进攻，却不料用力过度，“风末”擦过刀刃，猛然刺进红发少女的身体。 “雪莉娜……”缇雅立刻拔出剑，喃喃地念叨她的名字，耳边响起接二连三的惊叫声。 听到花园刀剑碰撞的声音，几位精灵立即赶到。 夏依和诺连惊呼着跑到雪莉娜身旁，扶住少女鲜血淋漓的身体，琉卡、塔鲁紧随其后，查看雪莉娜的伤情。 “我会尽力救她，请你们，立刻抓住恶魔！”夏依把雪莉娜平放在地上，跪在她身旁，神色严肃地命令道。 诺莲含泪抚摸meimei冰凉的脸颊，站起来，痛苦地望向公主。 缇雅知道他们暂时不会听自己解释，她又不想和精灵刀剑相向，只能收起风末，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把我关起来吧。”缇雅轻语，苦笑着闭上眼睛。 琉卡用暗夜族的魔法锁链捆住缇雅的手脚，将她关进暗夜城堡的地下冰狱。 缇雅对着幽蓝的墙壁哈气，凝望蒙雾散尽，洁净的冰面映出自己苍白的容颜。 她轻声叹息，转头望向冰柱门外的琉卡。 “对不起，琉卡。雪莉娜……会好起来的，对吗？”缇雅挂着冰冷锁链的手穿过冰柱间的空隙，脆薄的指甲触到他凉凉的衣领。 “琉卡，你会还像从前一样，把我当做朋友么？”她的声音逐渐微弱，粉白的嘴唇因深寒而不住地颤抖。 “缇雅……”琉卡抬起手，与她五指交握。 “如果有一天——”他欲言又止，缓缓松开手，皱了皱眉，仿佛在压抑着某种艰难的情感。 缇雅的手依然停在半空，等候他支持的声音。然而，琉卡终是挪行后退，沿台阶而上，离开她充满期待的目光。 ———————————————————— 雪莉娜的伤势在夏依高超的复原魔法救治下，逐渐稳定。她睁开眼睛，目光迷茫地环视周围一张张关切的脸庞，努力回忆着和缇雅战斗的具体缘由。 雪莉娜记得自己已经听从琉卡的劝导，放平心态，接受缇雅公主，为何又突然想至她于死地？ “雪莉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诺莲心疼地抚摸她的头发，目光中全是温暖的怜惜。 刚刚恢复生机的红发少女苦思冥想，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被伊石cao控了。”维兰清亮的嗓音随着他铿锵有力的脚步进入房间。 夏依瞥了一眼维兰身后面颊潮红的嘉蒂丝，心里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 救下雪莉娜后，夏依将维兰和嘉斯丝行踪告诉琉卡，他把缇雅锁进冰狱后就直奔“赫普”。 维兰和嘉蒂丝完成命运安排的任务，刚走出赫普，就遇上风风火火的琉卡。 琉卡对雪莉娜和缇雅的冲突进行了一番夸张的描述，虽然心存歉意，但依据彼列的命令要求，琉卡不得不尽力将责任归咎于恶魔公主。 “缇雅不会主动挑起战争，雪莉娜和沙伦同样，都被人控制了。跟我来。”维兰不慌不忙系好披风，步履轻快地走向城堡。 琉卡紧握双拳，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莫非维兰已知道真相？ 的确，琉卡本就是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再次使用“鬼魅眼”。维兰如此沉着，难道真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琉卡忐忑不安地跟着维兰回到城堡，当听到维兰说到雪莉娜被伊石控制时，又不禁皱起眉。彼列明明说过，它的名字是鬼魅眼…… 正当琉卡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维兰走到始终沉默的梵卓面前，低声说：“天使之心，还在吗？” —————————————————————— 本章名词注解： 赫普：椭圆形建筑。卡斯诺尔大陆每个精灵族都有属于自己族的“赫普”。听到祈求后，“赫普”会将希望繁育后代的情侣、恋人吸入其中的“夜光池”，只要在池中完成交合，女性精灵便可以孕育后代。 伊石：早在第三章提到的伊石实际上是一颗天使之心（米凯尔真是个谎言家啊）。真正的伊石是魔王路西菲尔从天界带到地狱的宝物，而后更改了它的名字，称之为“鬼魅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