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一起逃跑吧!
张章苦着脸转向凌非,说道:“小非也是,栩大哥也是,勉强算上那个跟屁虫周杞,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待在皇宫里呢?等我离开了皇宫,不就不能与你们一块儿玩了吗?可是我也不想待在皇宫里,皇宫哪有我家乡好。在家里,我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爹娘也从来不训我;我家乡的田地可比这逸云宫里大多了,还有大山大河,可以打猎摸鱼,好玩的很呢!我家乡的小jiejie、哥哥们,还有大伯大婶们,也不像皇宫里的人整天板着脸、就算笑起来都没有开心的样子。好像回家,可是,回家了就见不到小非你们了……” 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就懂得了离别,想来是与家里的聚少离多,让他有些超越了年龄的成熟。凌非轻轻的捏了捏他粉扑扑的脸颊,想安慰他却又想起了自己的处境,竟也被感染了几分情绪,叹声道:“我哪想留在皇宫里呀!只是你也知道,我是被关在这里的,就算想离开也不成。” 张章拧起了小眉头,瞧着凌非,想了好一会儿握了握小拳头,像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才说道:“要不,我去求求姑母和太后祖母。我听说除了姑父外,这皇宫里就她们最大了!她们对我都很好,我去求一求,她们一定会答应把你也放了的;等我爹娘来接我的时候,我们一起离开皇宫!” “别!千万别与皇后、太后或者任何人提到我的事!”凌非听了,可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阻止,她不由一阵担心,“你可曾与别人提起过?” “那倒没有,我是偷偷溜进逸云宫里来玩儿的,总不能让别人知道。可是如果我们等离开皇宫,那让姑母知道了也没关系了!小非你为什么不肯呢?姑母对我可好了,平日里我要什么,大都她都应允的,你就放心好了!”张章见凌非断然拒绝了他的提议,有些失落,却依然想劝说凌非。 凌非连连摇头:“我们不是约定过吗?我不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你也不可以把来过逸云宫以及我的事说给别人!而且……”凌非顿了顿,要说服小孩,得用简单的、令他能够理解的方式,“皇后、太后不是也得听皇帝、就是你姑父的吗?” 张章点了点头。 “关着我的就是皇帝!所以,你与皇后、太后说了,也是无用的。而且,她们知道你帮着我说话,就一定会告诉皇帝,到时候,皇帝不肯放我,更要找我麻烦了,岂不是更糟?”凌非解释着。 张章听到凌非提起他姑父,面色也不太好看,苦恼的说道:“原来是姑父把你关起来的呀!姑父看起来有点凶巴巴的样子,我在他面前都不怎么敢说话呢……要不,我让栩大哥和周杞帮你说说?他们可是姑父的亲儿子呢!” 凌非再次的坚决拒绝了张章的“好意”,更反复叮嘱张章,万万不能把逸云宫与她的事与任何人提及,包括他的爹娘,还有他新认的栩大哥等。 虽说凌非被张章的这一番提议着实吓了一大跳,可是她心里却暖洋洋的,即便张章还只有七岁,对皇宫的认知也很是有限,但仅凭两人都是一样的想离开皇宫的心思,就让她对张章大有知己的感觉。 其实凌非的心底,对于离开皇宫的念头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不过按她原本的计划,需要耗费数年工夫,等自己这个前朝帝姬身份失去了政治作用、皇帝周元乃至宫内所有的人都把她遗忘的差不多了,再寻找机会,人不知鬼不觉的偷偷逃离;可是,计划遭遇了现实,几个月下来这不多不少的经历,就已经令表面平静的她,心里却愈来愈按捺不住;每每仰望高耸入天般的逸云宫宫墙,她都有一种几乎窒息的感觉。如此一来,逃离皇宫的渴望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催促、提醒着她。 甚至当她听连信、连喜提到姜氏御侍哭求出宫时,她都似乎能体会到姜氏原本年轻的生命满怀着所有的期望来到了周元身边,可却天长日久的独居偏僻宫室,再不得见那曾说过要与她共度一生的男子,空见花开花落,年华逝去,燕子飞了又归来,却不见帝王容颜,那种极度的苦闷与孤寂;或许这只是姜氏接近皇帝的一种手段,但其间又何尝不带有她的大半心酸呢。 那一句“此身无羽翼,何计出高墙”简直是说到了凌非心坎里!有多少夜深人静的夜晚,当银烛、白露等守夜的婢子都以为她已经睡的深沉的时候,她却在心里反复的叨念起这一句。 她并不会效仿隋炀帝的侯夫人那般,了去rou身,以魂魄飞离,但是,她却更在暗中想方设法寻找机会,等待逃离的时机。 虽然张章着实小了一些,根本不可能有助于她的出逃计划,但即便张章有此能力,她也不会利用张章,否则不管她是否出逃成功,张章还有他的家人都会跟着遭殃,想起刚重生于这世的日子,曾跟随在身边的那些或是殒命或是不知所踪人,都令她心下不安。 当然,她也更不会把这个想法说与张章。 张章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想与姑母、太后祖母求情一番,却被凌非否决了,又壮着胆子想往姑父那边努力一把,依然被凌非拒绝的干脆,他不禁很是失落,有些无精打采的。 凌非知他是孩子心性,又不能与他道出其中复杂的原委,于是便索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从身旁抱起一个七八寸大小的雕漆圆奁,打开盖子,又掀起了里头包裹着的缎子的几角,塞入了张章怀里:“这个可是我特意给你带的呦!试试看吧。” 张章往圆奁里头瞧去,只见三个不及两寸的圆形糕点,静静的躺在柔软洁净的白色缎子间,一个是金黄色的,一个是粉粉的红色,还有一个晶莹的绿色,这三个糕点方寸之间的表皮上还有精致的花纹,其中一个是桂子玉兔,一个是群花争艳,还有一个纹饰簇拥着几个小楷字“一轮秋影转金波”。
“这是什么糕点?怎么瞧着有些像是月饼?不过月饼可没有这么好看!”张章虽然平日里不喜读书,但看来字还是认了几个了。 凌非得意的笑道:“不错吧!这可是我与张嬷嬷一块儿试做的。这金黄色的,是皮里掺和了老南瓜瓤;那粉色的,叫冰皮月饼,用麦粉和糯米粉以及米粉混合做的,又添加了花汁染色,可费了好些功夫才成功的呢!这绿色的,是添加了菜蔬汁,晶莹剔透的,好看吧,做法与冰皮月饼略有相似,只不过是用半熟面团压膜再蒸而成的!连这些模子的图样可都是我挑选的;只是没想到连喜的手这般巧,每一个模子都雕刻打磨的极是精巧,给月饼增色不少!”虽然和张章说这些做法也是鸡同鸭讲,但凌非还是忍不住吹嘘了一番。 为了试做这些月饼,凌非可在小膳房里与张氏耗上了数天。她原本只吃过成品,简略的看过做法,从来没考虑过亲手制作。只是到了这里,正巧又答应了银烛等人要大办中秋宴会,于是,她也琢磨着给身边的人带来几分惊喜,菜肴她是比不上张氏了,只好挖空心思的想些点子,于是便想到了香港人首先制作的冰皮月饼,顺便又在此基础上发挥了一翻。可惜这个年代虽有了月饼,馅料、尺寸也很是丰富,但都是蒸出来的,因而,像广式、苏式这类月饼,却是没法做的了。 张章赞叹了几声,当然也没把凌非的介绍听进耳朵里,急不可耐的就每个咬上了一口,顿时两眼发光,不管嘴里还没咽下,就嚷嚷着:“真好吃!比我原来吃过的月饼好吃多了!”当下,本就小巧的三只月饼,就被他尽数消灭了,又眼巴巴的瞧着凌非了。 “这些还是我好不容易才留下的呢!现在只是试做而已,做的多了,中秋岂不是就没了盼头!等中秋的时候,一定让你吃个够。到时候,张嬷嬷还会准备很多很多好吃的菜肴糕点呢!”看着有自己一份心血而做的东西如此受欢迎,凌非也是喜滋滋的。 张章立刻表示,中秋的时候一定要过来大吃特吃,让凌非可别漏了他的份。 看到张章的模样,凌非回想起银烛这些小丫头们争抢试做出来的少量月饼时的情形,就如同当年她还年幼时,在福利院里过中秋,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一块儿热闹开心的争抢着不多的月饼。虽然记不起当时吃过的是什么味道了,可是多年之后等她有了工作收入再购买月饼时,无论怎样的月饼,都没有当年吃的那一小口那般香甜而回味无穷了。直到看到银烛她们以及张章,才又让她依稀有了当年的那份感觉,身边的人因小小的月饼而洋溢的这份喜悦,连带着她也高兴了起来。